蛋疼-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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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谁还没有个脑子?今天偷了舍友的东西明天就穿出来?而且柏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对于他家的家风比谁都清楚。
可是柏树就是不喜欢别人跟自己有同样的东西,尤其这个人还是爸妈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时刻拿来当作教材跟不学无术的他做对比。
他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恶毒的笑容,“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可不敢动他,回头再给我爸妈告状,还脏了我的手。”
这又是一项欲加之罪,秦木森从来没有告状的习惯,不是因为他品行高洁,而是因为根本没人会受理他的状子。
“你还要告状?”一个比秦木森略矮一些的男生搡了他一下,“你长嘴巴就是为了告状的是吧?上次我们谈恋爱的事儿,也是你给刘寡妇打得小报告吧?”
秦木森懒得说话,他年少的壳子里装了个看破红尘的灵魂,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于是他的沉默被视作是对这些少年人权力的挑衅,他先是被扇了一耳光,眼镜也被人踩坏了,继而是单方面的殴打。
他也没还手,这不代表他懦弱,反正那个时候他哀莫大于心死,任凭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是不动。
这里要插几句题外话,我觉得身为男生真的有天生的优点。在我上初中时,我们寝室的大姐大曾联合其他几个人对一个小学生实施暴力行为,那个小姑娘被打倒在地,几乎要缩到床板低下,但我的同学们依然用她们不协调的腿脚奋力踹她,期间伴随着她们嘻嘻哈哈的得意笑声。而我们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对此行为保持沉默。
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我并不认为自己懦弱,我觉得其他人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件事与我无关,这个小学生与我无关。别人打她就打吧,反正我不疼。
现在的我为那时的自己感到羞愧,也为自己当时的冷漠感到震惊。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硬的心?一群尚未经历过真正磨难的少年人,其恶毒的心境怎么比穷凶极恶的罪犯还令人胆寒?
恶意怎会如此纯粹?
所以作为男生的秦木森要幸运很多,至少他有强壮的身体可以承受毒打,而他身体的强悍给予了他精神上的强大,让他不致倒地哭喊求饶,失去自尊。
他们的暴力得以宣泄之后,好整以暇的柏树终于也从上铺跳下来,
“这件事刘寡妇已经知道了,她肯定会问,咱们把他打成这样,要怎么解释?”
丢钱的老二想了个主意,“咱们凑个五十块钱,就说从他柜子里翻出来的,这样就是人赃并获,打了他也是他活该。”
柏树有点儿踟蹰,因为刘寡妇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虽然也是个势利眼,但秦木森平时的品行和成绩摆在那儿,这么做怕刘寡妇会起疑心。
“算了,打都打了,出出气也就得了,其他等刘寡妇来决定。”
柏树真聪明啊,他这招简直杀人于无形。
当晚刘寡妇找秦木森单独谈话后来到他们寝室,给他们每人一张纸条,要他们把嫌疑人写在纸条上,并且旁敲侧问,从他们那儿得到一些言犹未尽的朦胧性的指控。
刨除秦木森寝室还剩九个人,到底这九个人有几人写了秦木森的名字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柏树是真的写了他的名字。因为当“那件事”发生以后,柏树面对他极度心虚和慌张,这是一种害怕他报复的表现。
刘寡妇当天对他扼腕叹息,说:“你在班级里的人缘儿怎么这么差劲?”
刘寡妇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可是有其他人回去告诉了自家家长,又由家长传到了秦木森的父亲那儿,最后秦父碍于流言的压力以及秦奶奶的撺掇,让秦木森主动辍学了。
秦木森至今记得那天刘寡妇体贴的让他上完了当天的最后一堂课,她甚至跟秦父沟通过,
“反正也要中考了,这一星期学校本来就放假,你让孩子考一个嘛,不管成绩怎么样,拿个初中毕业证总是好的。”
秦父说:“我丢不起这人,算了,谢谢您。”
那天是个阴天,秦木森抱着厚厚的书本跟在父亲身后,和中考前放假回家的学生里别无二致,好像他并非是辍学。
柏树也抱着一摞子书,未发育完全的高瘦的身形亲昵地依偎着他的奶奶,不肯让奶奶帮他拎东西,语气既不耐烦又拼命嘱咐她“您小心点儿走路”,好孝顺的样子。
途中遇到秦父,柏树还好学生模样地跟他打招呼,笑得特别灿烂。
秦父羞愧难当,回到家压根懒得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秦木森倒是难得主动开口:
“爸,你也认为是我偷了他们的钱么?”
秦父把他的书包踢到桌子下面,“路都是自己走的,你怨不了别人。”
那个死老太婆就在这时从厨房出来,“退学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秦父疲惫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能供出个大学生呢,结果辛苦一大顿,到头一场空。”
“有什么的,”秦奶奶很体贴的安慰他,“上学没用,咱们镇上那大学生,上完大学回来一月才五百块钱,不上就不上吧,又不是吃不上饭。”
秦父大概没胃口吃饭,又急匆匆的赶回去上班,留下秦木森和老太婆两个面对两盘青菜一碗鸡汤,秦木森的筷子刚碰到鸡汤的碗沿就被她一筷子敲开。
“这鸡肉是你二叔买给我的,以后你不上学就要出去赚钱,赚了钱买了菜才有你的饭吃。”她一脸沟壑纵深的皱纹,眼皮松垮地耷拉下来遮住小半个眼球,眯缝着眼对他说:“你这个学历肯定找不到好工作,你堂哥秦卫,人家法律系的学生,人家就能找到好工作,将来还能娶到好人家的姑娘,你……”她啧啧感叹,“甭想了。”
☆、柏树林
秦木森少年时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了,首先秦父和秦母都在县里上班没时间回来,他住在奶奶家,这就给了老太婆肆无忌惮折磨他的机会,而柏树在其中也不乏添姿添彩。
秦木森辍学后到汽修厂当学徒,他上手很快,又很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汽修厂的叔叔们对他都很照顾。唯一不好的是,他吃不饱也睡不好。
最开始是全天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后来汽修厂扩招,改成中午十二点半到晚上八点,三班倒。
秦木森以为自己可以睡懒觉了,结果不管休息与否,老太婆每天六点准时把他叫醒,说话非常难听:
“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农村出来的,没教养,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睡觉?睡睡睡,干脆睡死你!”
如果在家吃饭,他只有一碗白米饭以及一些没什么油水的剩菜,还好工厂的伙食可以管饱,不然秦木森非得落个营养不良的下场。
有一天秦木森晚班回来补觉,老太婆对他是这么说的:“你马上给我搬走,你堂哥要带他的同学来看我,这房间是你堂哥的。”
“搬去哪里?”秦木森也不想在这儿住。
老太婆说:“我管你搬哪儿去?反正这两天你不能住这里!”
后来他才知道,堂哥所谓的同学就是柏树。柏树的借口也很充足,家里来客人没地方住,只能来他家借宿。
如果这种状况只是偶尔几次还好,可是秦木森是每天都在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
每天老太婆都在他耳边毁人不倦念叨:你妈是农村人,没教养,你也没教养,你没有学历,这里不是你家,你没有出息……
没有这个,没有那个。
这段人生里本该盎然绽放的年纪,他有的只是一个裹挟着冷眼和唾弃的片段,塞满了爆棚的负能量。
每次回想,那些恶毒的言语都会再一次中伤他。
与老太婆这漫长的精神折磨相比较,柏树对他做的也就没那么过分了。但如果要做一个“人生十大最倒霉事件排行榜”,至少一半以上跟柏树有关系。
事情的转机是他退学一年后的某个清晨。他下了晚班回家睡觉,路过柏树家时邮递员正在往他们家的信箱里投信。即将要下一场大暴雨,邮递员匆匆忙忙地把信塞进门口的铝盒里,还有大半的信封露在外面。
秦木森不经意朝那沓信瞥了眼,随后他疑惑地站住脚,将最上方的那封信抽出来:和平路三十五号秦木森(收)。
三十五号是柏树家的地址没错,但收信人怎么会是自己呢?难道寄错了?
他把信揣进口袋,并没预感到这个举动就像蝴蝶的翅膀扇动起纠葛的轨迹。
“诶哟,你不要在院子里洗澡哦!”老太婆撑起一把碎花雨伞走进天井,用伞尖将秦木森放在案桌上的肥皂盒掀到地上,“作死啊,这是我洗菜的桌子你放你洗脚的东西?脏不脏啦?再说我要是中毒了你赔得了吗?你在院子里洗澡弄了一地的水谁来收拾啊?你看看你身上这么脏,到处都是泥,诶哟哟我真的是让你气得少活了十年啊!诶哟哟……”
秦木森照旧面瘫着脸把肥皂捡起来,再掬起一盆井水从头顶浇下,老太婆边走回屋子边不绝于嘴地唾骂他。秦木森围在身下的浴巾整条湿透了,他的手撩起一侧伸进去,在浴巾的遮掩下搓洗着那处器官。
他高度近视的眼睛看到老太婆佝偻矮小的身影,听到她又“诶哟诶哟”的骂了几句。从发梢淌下淅淅沥沥的水珠和雨水难分你我,打湿了他那具火气与朝气并存的身体。
他回到阁楼上的小屋,就着橙黄的灯光撕开信封。天光终于全部隐匿在乌云背后,雷声像在人的耳膜里劈开一道难以填平的深渊,瓢泼大雨如同簸箕里蹦跳豆子。世界陷入纷杂的寂静与黑暗中。
木森同学:
我要告诉你的是喜欢男人没什么大不了,对同性产生欲望、勃|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也喜欢男人,我只喜欢男人。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你不要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不要有负疚感。
但是你的确要小心,不要被人家发现你的性取向。因为很多人对我们并不了解,这种不了解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真心的希望你能坦然接受这一切,祝一切安好。
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继续来信,很荣幸能陪伴你渡过这段困惑的时期。
飞亮
这是男人写的还是女人写的?秦木森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落款和信里的内容,这好像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叫“木森”的人的回信。
不知道那位“木森同学”是不是真的困惑,秦木森自己是困惑不已。
男人喜欢男人?性取向?名字,地址?会不会是柏树在想法子捉弄他?
他无论如何不能把柏树和信里“困惑的木森同学”放到一起。但……暂且看看柏树会怎么对待这份信好了。
秦木森按照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另抄了一封,字迹虽然和真正的“飞亮”不一样,可他觉得柏树不具备会发现这个细节的智商。
柏树往信筒里投信时的姿态像个地下党,四下里看了又看才把信塞进去,继而大步走开。
镇上的邮递员每两天才会来清空一次信筒,这给秦木森留下充裕的时间。入夜以后他撬开信筒的门锁,实际这根本不费力,谁会想到有人连信也要偷呢?
信筒里的信件也少得可怜,一眼就可以找到写有“飞亮(收)”的信封。
飞亮:
我现在根本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喜欢男人!我就是对男人有那种感觉,你懂吗!就是那种,看到他们的裸|体特别不舒服!前天我的同学和我打球,你知道我们身上都是汗,又粘又臭!然后他过来搂我!我心跳得特别快!当时就硬了!这根本不正常!
我们学校好多女生追我,我也试着跟她们一个接过吻,反正那感觉糟透了!我看到我的兄弟和女生接吻,我……反正我不知道怎么说,糟透了!糟透了!
秦木森
秦木森的感觉相当微妙了,他觉得柏树的感觉也是微妙的,用一个他讨厌的人的身份来打掩护,满纸硕大黝黑的感叹号,最后写下“秦木森”三个字时,柏树肯定在心里骂“糟透了!”
这是真是假?柏树喜欢男人?应该是真的,他不会开这种玩笑。他一定是害怕这种信邮到学校会被同学发现,又害怕邮到家里不小心被长辈们发现,所以才用“秦木森”的名字以防万一。
想得很美嘛!出于某种人类的好奇心和报复心,秦木森又把柏树的信原样抄了一遍,并在末尾篡改了收信地址,以后那位飞亮同学寄过来的信会第一时间到他手里。
而后来的通信内容愈加露骨,也愈加丰富了。
那位飞亮仁兄会附带着邮些有关同性恋知识的书籍,还有一些网络剪报。从这些有限的文献材料上宏观同性恋的现状,发现这个群体活得真是辛苦。可飞亮仁兄貌似是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