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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险道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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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荣行额外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提醒某些饭桶,稍微克制一下吧。”
  关捷没点自觉性,没觉出路荣行是在辐射他,应了一声,注意力又到别人的菜盆去了:“嚯,猪肉炖海带,这么多肉呢,初中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不像他们小学,永远的菜谱都是白菜炒豆皮。
  路荣行往那盆里瞥了一眼,确实看见油汤上飘着不少肥肉。
  不像张一叶嘴里的一中食堂,米饭一点都不雪白不说,配菜顿顿都是麻嘴的土豆块和白开水泡粉丝白菜,他张大爷吃不惯,只好一周三天小炒、两天老干妈拌饭,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路荣行告知之以实话,把这个“初中”改成了“二中”。
  关捷听说一中的伙食那么烂,立刻说:“那我毕业的时候往二中考吧。”
  路荣行学业繁忙也不想他,轻松地抄着口袋往对面的出口溜达:“可以,你考啊。”
  离开食堂之后,两人沿着墙根去了赛场的外围,大部分贪图新鲜的学生已经散了,还剩下些有始有终的,或者相好的同学还在比赛的,留在那里喊加油。
  张一叶碎了蛋之后就不见人影了,谢军也是,两人没看见熟人,转身一起回家吃饭了。
  路上关捷在河里和杂草丛里张望了一会儿,没找到白色的塑料袋,那颗鸟蛋无影无踪。
  它也许会落在田间,被路过的留鸟孵化,也许会变成黄鼠狼的午餐,又或者掉进水里被泡成一颗坏蛋,不管怎么样,因为关捷的误打误撞,它原本的生命轨迹被改变了。
  同样是在这天上午,在少有人关注的市法院里,李云的律师输掉了辩护官司,不管他怎样在被告席嘶吼冲撞,他都将走向少管所,开始一段不再自由的人生。
  他的另外两名同学也是同样的结局,只是因为积极供述主意都是李云出的,被劳教的时间要各少一年。
  下午中小学都恢复了上课,由于午休期间大部分人都没回来,集体困得直打哈欠,上课的效果不怎么好。
  晚饭的下课铃响过以后,路荣行在小卖部和上午失散的张一叶重逢。
  张一叶请了他一根烤肠,拉着他在泡面的接水处幸灾乐祸,他说:“我跟你讲,咱们学校的伙食就两个字,垃圾!这你是知道的。”
  路荣行还真不知道,不过张一叶没给他伤害自己的余地,无缝衔接地又说了起来。
  “所以我中午在二中混了一顿饭,王寇请的,”说到这里张一叶停下来,做了一个畅想美味的夸张表情,“说实话味道一般般,但是作为一个初中食堂,我愿意为它打100分。”
  路荣行想起了关捷的中学梦,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疑惑地说:“然后呢?”
  张一叶瞬间翻了个脸,讥讽地说:“然后王寇告诉我,她也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午餐,她们平时吃的跟咱……不没有你,跟我差不多,都是靠辣条和老干妈在续命。今天能吃的这么好,可能是沾了我们这些选手的光吧。”
  路荣行没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光,他只是觉得关捷的二中梦,幻灭的速度简直像龙卷风。
  鉴于吃是关捷的人生大事,路荣行记着这件事,周六的时候跟他说了叶尔摩斯的发现,关捷扑在桌子上,立刻倒戈了,说那他还是考一中吧,离家近,更方便走读。


第21章 
  转入11月下旬以后,天气日渐寒冷。
  关捷虽说是个矮子,但显然去年的他更矮,旧冬装不是袖子短就是吊脚,李爱黎因此和其他妈妈们开始了一年两度的翻衣柜模式,将旧衣服收拾出来,堆在箩筐里用来剪成布条扎拖把,崭新些舍不得剪的,就拿去送给别家同性别的小孩。
  关捷的旧衣服大多拿不出手,原本买来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质量,再被他的运动量一荼毒,基本都是松松垮垮的。
  路荣行的外套和棉服却很受欢迎,因为都是路建新给他从市里带回来的牌子货,他衣服挺多也不好动,洗完烫好了能有个七八成新。
  每年都会有好几个姐妹提前跟汪杨说,有不要的旧衣服记得别丢了,给她们家孩子。
  比邻而居,汪杨相对和李爱黎更亲近一点,但她会做人,从不将所有衣物都送给后者,一来是平衡姐妹间的关系,二来是怕李爱黎不高兴,因为好强的人什么都喜欢自己挣,她其实是好心,但也怕对方会多想。
  不过遇到质量真正好的,汪杨还是会留下来,偷偷让关捷先试一试。
  今年路荣行换下来一件呢子大衣,深蓝色的大面上缀着双排的牛角扣,剪裁好到驼背穿上它,看起来都能直两分。
  这衣服对关捷来说稍微有点大,但他入冬之后没见那么多太阳,白回去了一点,穿这颜色被衬得尤其明显,看着乖得很,而且冬天的衣服本来就臃肿,里头多塞一件毛衣,反正比他蓬蓬的棉服穿着妥帖。
  汪杨让他脱下来,回头委婉地对李爱黎说这衣服暖和,问她感不感兴趣。
  很快这件大衣就成了关捷的囊中之物,以他的脑筋还想不了那么多,会去纠结自己为什么要穿路荣行剩下的衣服,他只是因为不起风的时候它比棉衣还暖和,所以很爱穿着它。
  但巧的是路建新年前回来,居然给路荣行买了件一模一样的大衣,因为市里没什么新款式,他想着穿生不如穿熟,干脆拿了个大一号。
  两人第一次撞衫的时候,满院子的人都在笑关捷,问他:“你到底是敏敏的弟弟,还是小路的弟弟啊?”
  关捷睨着路荣行,跟他摆了个一模一样的站姿,用手抄着兜,面无表情地说:“都不是,我是路荣行。”
  别人就会接着问:“那你是他,他是哪个?”
  关捷哈哈大笑,看向被他占用了性命的那个乐得不行:“他啊,他是无名氏。”
  汪杨觉得这画面挺像哥俩,还专门拿傻瓜机给他俩拍了张合照,画面是个抓拍到的瞬间。
  当时关捷比了个剪刀手,非让路荣行跟他一起喊“茄子”,路荣行觉得太傻不肯,他就上手去戳对方的嘴角,准备给他强行提起来。路荣行一边仰头躲避,一边用手按住了他的头顶,将他往外推,两人正要开打,没提防镜头,笑得都很自然。
  汪杨不愧有双艺术家的手,永远留下了这一刻,回头拿去洗了两张,各自塞进了自家的相册。
  冬天上学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关捷每天起床都要赖到最后一刻,而路荣行早起晚归,白天还要来回两趟,他也冬困,于是骑起了自行车。
  只是早先还没那么冷的时候,路荣行骑自行车的时候没留意,没有准备手套,有天夜里突然降温,他顶着夜风骑车回来,手上迅速发涨发热,被冻得到处都是硬红斑块的疮。
  期间琵琶练习也没断,可惜肿起来的关节极大地影响了他的灵活度,路荣行换弦有些换不过来,曲子就难听到影响关捷吃饭了。
  他动不动就端着菜碗往旁边跑,去视察路荣行那一双肿得像胡萝卜的手。
  路荣行因为手痒,总是在用开水泡,每次从水里拿出来,手被烫得通红,不比菜市场深处那些剥了皮的红色牛腿好看多少。
  关捷觉得他可太惨了,同情之余总想为他做点贡献。
  他每逢看见路荣行搓手,就会去帮他挠痒痒,用自己剪秃了皮的食指尖在路荣行的创处挠,又怕弄疼他,力气就轻得要命,可以说是打着抓痒名义地蹭蹭而已。
  他一边轻轻地抠,嘴里的语气会不自觉和力度成正比,眼皮不断抬起放下,特别呵护地说:“疼不疼?舒不舒服?”
  路荣行说实话是痒上加痒,但他不好拒绝关捷的好心,只好忍着笑说:“舒服舒服。”
  只是抠来抠去连标都治不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汪杨也买了好几种冻疮膏,路荣行的手还是那个肿样。
  而且大人们都默认,冻疮这东西就是只要长了就会年年生,很难拔除。
  汪杨心想这可不行,为此到处问的土方子,贴过伤风膏药也抹过热醋,只是都不见什么疗效。关捷随便在路边凑热闹,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地碰到了一个冷门的偏方。
  虽然入冬后天黑得早,但关捷还是有一段为时不短的玩耍时间。
  如今衣服穿厚了,他有点跑不起来,加上汗湿后还容易感冒,李爱黎没钱伺候他,严令禁止他疯跑。关捷旺盛的精力发泄不掉,只好买了个陀螺,每天跟吴亦旻和街上那些小孩在院子里的篮球场上热火朝天地抽。
  抽热了他就停下来在旁边起哄,等凉透了再继续战斗。
  这一抽就是半个月,寒假以屈指可数的天数渐渐逼近,离放假还剩一个星期的那个周五,关捷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修摩托车的老板在门口用炉子熬东西,直接把他香了过去。
  他在炉子上方一看,发现老板的铁勺里装的是一把黑炭,登时就满头雾水地弯着腰打听起来,蹲在旁边探头探脑:“大伯,这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修理店的老板单手持勺,正在用一根筷子将炭翻来翻去,闻言笑道:“这个啊,就是鸡蛋黄,香的是它熬出来的油。”
  关捷一天吃两个蛋,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也没见过炭一样的蛋黄,他耸着鼻子边嗅边说:“熬油干嘛?哪里有油?”
  老板不停地翻着鸡蛋黄的炭化物,对他十分耐心:“熬油治烫伤啊,尤其是对摩托车烟筒烫出来的伤,效果特别好,你不知道吧?”
  关捷长见识地摇了摇头,他比较幸运,虽然毛毛躁躁,但至今连京万红烫伤膏都没见过。
  老板接着说:“油还早着呢,也不知道这锅有没有,鸡蛋黄的油不是那么好熬的。”
  关捷一听好像还需要很久的样子,用手撑住膝盖,打算回家抽陀螺了。
  谁知道这个老板是个话痨,逮住个人就能开话匣子,自顾自地又吹了起来:“但是老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嘛,用这油涂的伤口,连疤都不会留。”
  关捷起身的动作一顿,弯着腰思索道:“这么好?那冻疮的疤,擦这个消不消?”
  老板答得一脸自信:“只要没破皮的,应该都消得掉,而且这油治冻疮,效果那也是杠杠的。”
  关捷听得两眼放光,立刻蹲了回去,央求老板熬出油了倒一点给他,一点点就行。
  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男人,不至于舍不得那个把蛋黄,很快就答应了他,不过条件就是他得在这儿帮忙翻炭渣。
  关捷接过铁勺和筷子,刚开始还满心期待,眼巴巴地等着黑炭出油,谁知道翻了二十多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动力就不是很足了,动作变得机械而不专心,就这么又干耗了将近半小时,那堆黑乎乎的蛋黄渣才终于沁出了一汪水色的清油。
  老板拿滤网过滤了几遍,然后用半个蛋壳给他倒了一些,关捷小心地捧在路上走,生怕它撒了。
  只是还没走回家,这一小摊油就在低温里冷却凝固,变成了很像猪油膏的固体。
  关捷回家的时候,路荣行刚刚弹完,正在泡手准备吃饭,关捷颠颠地跑过去献宝。
  路荣行对偏方已经死心了,没带指望地谢过了他,每天都坚持洗完手就擦,冻疮却并没有因此就奇迹般地变好,只是一直没破,回暖的时候肿块自己消了。
  不过从第二年直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有再生冻疮,没有人知道这当中有没有关捷的功劳。
  在那个蛋壳被挖到见底的时候,小学、中学相继放了寒假,路荣行一入冬气管炎就犯,咳嗽鼻塞咽喉肿痛,便整天坐在床上看电视看书,关捷仍然到处跑。
  街上每年过冬都会有人生火盆,将大块的树桩装在破了的铁盆里,烧着后熄掉明火,让它像渥炭一样慢慢烬化,利用辐射出来的温度取暖。
  大人们围在火盆周围,烤手烘鞋展望来年的收成,关捷就坐在夹缝里的小板凳上烤花生,边烤边吃,要是记得,还能给路荣行留一把。
  李爱黎和汪杨不畏严寒,大冷天的都在搓麻将,关宽和路建新这些男人们,就斗斗地主抽抽烟,聚在一起聊新闻联播。
  关敏因为还有半年参加高考,仍然留在学校里补课。
  繁重的升学压力导致普通班的不少同学都开始发奋,没日没夜地写公式背书,至于那些已经认定“读书没什么用”的倒数生,倒是十年如一日地继续在校园里闲逛。
  学生杀老师的凶案并没能改变一中老师打人的习惯,部分老师起初确实收敛了一些,但如今早已故态复萌,因为一个人、一桩事件,基本不可能撼动一种风气。
  李云、王聪聪、曹兵甚至伍老师,都已经变成了近乎被尘封的字眼,连关敏都几乎不再想起他们,她有了新的班主任,脑子里被塞满了中考倒计时的数字。
  现实以无声而铁血的事实证明,要遗忘一个生命中当时以为很重要的人,需要的不过是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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