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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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你要做小人扎他?至于吗,中午白开导你了。”叶钦打断他,懒洋洋道,“就那种穷鬼,用得着费这么大劲搞他?下个月不是孙怡然生日吗,到时候你送个包,里面塞个香水,他呢,一个搬运工,指不定拿出个什么玩意儿,孙怡然那么挑剔,能受得了?”
周封琢磨了下,觉得有道理,转而笑嘻嘻地问叶钦:“那你又是在查什么啊?也是情敌?请假就是为了亲自下场刺探军情?”
叶钦拧眉,不悦道:“踩个点。”
周封来了兴趣:“在哪里,下次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叶钦想起收到的汇报内容,说那女人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不禁嗤笑自己亲爹品味清奇:“能出什么事儿。”
周封盘问这么许久也没从他嘴里撬出话,觉得无趣,也把书打开立起来,躲在后面玩PSV。
晚自习第一节 课下,廖逸方捧了一沓A4纸进教室,请在教室里的同学帮忙装订。
叶钦还没醒透,闭着眼一通乱按,廖逸方喊道:“叶同学,你把字给订上了!”
眼睛艰难地睁开两条缝,叶钦瞅了瞅上头的字,一笔一划端正漂亮,倒是一手好字。再下手时便不由得仔细了些,边按订书机边翻回首页,念右下角的名字:“程……非……池?”
第一个字就让他心中不悦。那个女人也姓程,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姓氏,可是叶钦还是觉得膈应。
“对,就是我跟你说的程同学,以前是师大附中的,这学期刚转到隔壁班。”廖逸方科普道,“去年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就是他,我跟他在竞赛会场交换过姓名,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借笔记给我复印。”
旁边有同学问:“这不是化学笔记吗?”
廖逸方与有荣焉:“他化学成绩也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学霸。”
叶钦偷偷撇嘴,又想到班长今天给他放的水,觉得不好拂了他面子,假笑捧场道:“班长的朋友都好厉害。”
上课不睡觉,下课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周封后知后觉捕捉到敏感词,猛地抬头,瞪着眼睛问:“什么池?隔壁班那个学霸?”
叶钦把笔记本扔给他,他看了名字,跳起来要去隔壁找人打架,撸袖子道:“跑到老子的地盘笼络人心,胆子真他妈大!”
廖逸方生怕周封惹事,拽着他不让走。前排的孙怡然循声而来,惊喜收获程同学的笔记本,扔下一句“班长我去帮你还”就美滋滋地要出教室,周封气急败坏,使大劲儿把廖逸方踹倒在地,转脸面对孙怡然时又变作一副狗熊样,为了夺下她手里的笔记本,“宝贝儿”、“姑奶奶”叫个不停。
场面混乱不堪,叶钦看不下去,把捂着小腿的廖逸方扶起来,劈手拿过孙怡然背在身后的笔记本,举高不让他们抢,无奈道:“你们各回各位,我去还。”
说是隔壁班,其实不仅不在同一层,还不在同一栋。从叶钦所在的理科二班过去,要经过一个男厕所,两截楼梯,再走过两栋楼之间十来米长的过道,方可抵达。
理科一班是尖子生班,气氛跟其他班截然不同,门口没有人追逐吵闹,走近了都是静悄悄的,偶有沙沙的翻页声,衬得夏末的风声也变得静谧冷清。
叶钦在过道的小卖部里买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敲窗时教室里有几个同学抬头看,见是无关人等,又低头继续学习。
叶钦把笔记本从窗缝里塞进去,含糊道:“还给你们班的程……程……”
他对人名不敏感,尤其是不知道长相的。靠窗口的女生几乎没思考:“程非池?”
叶钦点头:“对,麻烦传给他。”
理科一班的气氛并未因为叶钦的到来发生变化,他们传物的方式都是悄无声息的,笔记本沿着距离最短的一条对角线,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往教室西南角传递。
本子抵达终点时叶钦还没走,他有点好奇学霸的长相,毕竟好友周封在学习上已经落了下风,只能对比下颜值,看看他的胜算有多少。
没成想这位程姓学霸居然在睡觉,脸朝里趴在桌上,只露一个黑黢黢的发顶。同桌拿到笔记本,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只是随手接过来,把本子往桌肚里一塞,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臂弯里继续睡。
从轮廓上看与中午在正门超市看到的确是同一人,个子很高,长腿蜷在桌子下面憋屈地伸不直,身上穿的也是中午的那件短袖,胳膊露在外面,好像完全不怕冷。
棒棒糖唆完都没等到他抬头。夜风吹得人四肢发凉,叶钦缩着脖子,兴致缺缺地散步回去,在楼梯上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
“在上晚自习?”叶锦祥开门见山地问。
叶钦把口中的棒棒糖棒子吐掉,准确落进面前的垃圾桶里,对着电话道:“嗯,课间操。”
叶锦祥似乎习惯了儿子的不着调,教训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说:“今天你妈过生日,下了课早点回去。”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学校不让早退。”叶钦的话里带着点讥诮,像在嘲讽当爹的连儿子几时放学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叶锦祥再度开嗓时,不同于往日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给人压迫,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软化:“有时间多陪陪你妈。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
因着这句话,叶钦的后槽牙一直咬到下晚自习,腮帮子都咬僵了。
本想借题发挥,好好发泄一通,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一肚子火撒不出来,憋得他胃疼。
回到家母亲罗秋绫还没睡,见儿子脸色发白,亲自去厨房给他温了一碗木瓜排骨汤。
叶钦没胃口,蔫巴巴地用勺子在碗里搅和,罗秋绫晓得他嗜甜如命,劝他道:“你从小脾胃就不好,先喝点清淡的,要是病了,妈妈会心疼的。”
这才是有效的关怀。叶钦不想让母亲担心,就着勺子喝了几口,喝完送母亲上楼休息,看见主卧里摆在显眼处的那两捧鲜花,忍了又忍,才没把那捧艳俗至极的玫瑰花拿出来扔掉。
老头子百年如一日的无长进,讨好都摸不准方向,妈妈从来就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花。
躺在床上,叶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破败楼房的阳台上飘荡的衣服,还有父亲离家前说自己要出差一周的坦然模样。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上楼去看看的,哪怕路人爷爷并不知道姓程的女人住在哪一间。
他运气一向不错,能在楼道里遇到叶锦祥也说不定。
可是遇到了又能说什么呢?骂他,揍他?
万一让妈妈知道了怎么办?
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
叶钦拿起手机翻看,短信来自一个未存储的号码,里面短短一行字:【304,户主程欣,有一个儿子】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还没等它落回原地,叶钦的手指就动了起来,飞快地打字:【姓名,年龄】
对方回复很快,显然已经调查清楚,连叶钦没问的也一并回答了:【程非池,18岁,六中高二(1)班】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时间大概在2012年 程同学下章正式出场
第三章
“看什么呢?”
体育课上,周封抬手在叶钦眼前挥了挥,没唤回他的魂,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瞧。
六中只有一个大操场,经常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周封辨认半天,面目逐渐狰狞:“操,一班,怪不得怡然刚才在教室里化妆,我还当为了跟我出去玩做准备呢。”
叶钦心不在焉,慢悠悠道:“又不是跟你一个人出去,瞎激动什么。”
周封受到打击,垮着脸闷了半晌,顺着跑道溜达一圈回来又好了,没心没肺地问叶钦:“晚上你来不来啊,大伙儿都在呢。”
叶钦没再往那边看,脚尖在草坪上又踩又碾,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周封:“你们玩儿吧。”
下午课间,跑到后排玩的孙怡然看出叶钦精神不济,从包里拿了瓶酸奶给他:“待会儿你真不去啊?听说刘扬帆弄了两瓶好酒,等你亲自开封。”
叶钦提不起劲,一手托脑袋,一手抠酸奶包装:“这可是在学校,你也不怕被老孙抓到。”
孙怡然猛一个激灵,扭头四处张望,转回来嗔怪地拍了叶钦肩膀一下:“吓死我了。”
他们几个从初中就玩在一起,见证了彼此从幼稚的小屁孩变成叛逆少年,性格南辕北辙、各自发展,谈不上多合拍,争吵矛盾也时常有,能玩到现在也算一场缘分。
作为小团体中唯一的女孩,孙怡然颇得大家照顾,即便叶钦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面对她亲昵的动作也没显出讨厌或者不耐。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话说你那个学霸男朋友,追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孙怡然就脸红,露出与他们相处时截然不同的怀春娇态:“哎呀什么男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
“晚上把他也叫出来啊,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叶钦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把程非池叫过来干什么?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家那些破事?
幸而孙怡然也没打算答应,娇羞道:“他晚上很忙的,没空参加这些浪费时间的聚会。”
孙怡然跟他那个当化学老师的爹一样,说话直来直去,挖苦人也很拿手。星期五没有晚自习,周封坐上驾驶座预备大显身手,被孙怡然连打带踹地推下车:“没有驾照还敢往这儿坐,想带着我们跟你一起送命啊?”
车子就停在学校拐弯口的绿化带边上,叶钦本打算把车交给他们就走,谁知廖逸方恰巧骑着自行车路过,听见他们的争论,当即便下车停稳,隔着人行道的围栏劝道:“周同学你还没成年,不可以开机动车。”
周封看见他就烦:“这会儿不是在学校,你他妈少管闲事。”
廖逸方不说话了,掏出手机拨号。周封叼着烟,吊儿郎当问他是不是又要报告老师,廖逸方按了拨通,掷地有声地说:“报警。”
周封家里祖上三代从军,对他管教极严,因此周封在这帮人当中叛逆心最重,不过他是个怂的,迫于家里淫威,平时小打小闹都畏首畏尾,违法犯罪要是让家里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但凡遇到班长准没好事,周封火冒三丈,差点爬围栏过去揍人。最后实在没法,叶钦在孙怡然的央求下做了他们的司机,到了刘扬帆家的会所门口,又被几个朋友硬拖了进去,不情不愿地加入这场聚会。
从前他挺喜欢跟他们一起闹,就像孙怡然说的,横竖都是浪费时间,开开心心玩一场,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
可今天不同,或者说这阵子都不太一样,他心里揣着事,整个人坐立不安,周封他们几个撺掇他开酒瓶,他也没什兴致,开瓶器往下随便一按,拔出来的时候洒了旁边的刘扬帆一身。
刘扬帆浑不在意,当场便脱了衣服耍,只穿一件背心,脏了的衬衫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孙怡然问他干嘛不带回家洗洗继续穿,刘扬帆不屑道:“这是我小妈给买的,穿它是给我爸面子,面子脏了,还留着它干什么?”
刘扬帆家里搞房地产,他们这一脉人丁兴旺,支系庞杂,外表看着和睦安宁,里头的腌臜事关起门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刘扬帆从不避讳,他们几个也就跟着听一耳朵。
话题顺势跑偏。周封家里父慈子孝,对别人家的秘辛格外好奇,和孙怡然一块儿缠着刘扬帆问这问那,诸如“你的小后妈漂亮吗”“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不怕他来跟你抢家产吗”之类。
平时叶钦能把这些当故事听,如今却做不到了。
他想起妈妈罗秋绫,自打他记事起,妈妈就没离过家,做饭、浇花、安顿好家里的一切,每天都面带微笑在门口等待他们父子俩回来,温婉贤惠四个字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如若她是被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叶锦祥做出这种事或许在旁人眼里还稍稍站得住脚,可是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叶氏从前姓罗,罗家老爷子做中草药发家,膝下无子,把招进门的女婿当自己人,将毕生经验倾囊相授,到头来却没有享清福的命,四十来岁罹患癌症,不出两年便丢下女儿撒手人寰。这边尸体还没凉透,那边女婿就把公司改姓了叶。
叶锦祥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得归功于他的老丈人,叶钦有时候都觉得丢人,甚至会为妈妈的温顺服从感到不平。
大概只有叶锦祥本人志得意满,厚着脸皮忽略那些风言风语,不仅有闲情在外面养花养草,还弄出个比叶钦年纪还大的私生子。
手上半空的啤酒瓶被捏成一团,周封听见动静转过来,以为叶钦被冷落了不高兴,笑嘻嘻地给他端了一杯红酒:“咱们阿钦的生日也在下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