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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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因为我记不得……所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临子初,我有一件事,想说很久了。”
临子初一怔。
便听千晴道:“我虽然脑中海量光阴碎片被击毁,然而实则是有可以复原记忆的方法。”
临子初瞳孔骤然紧缩:“什么?”
千晴点点头,道:“说来话长,总之,想要复原我的记忆,定然需要菩岳宗百忍宗主的鲜血。我师尊这些年来朝百忍宗主讨来不少精血,就存在攘邪阁内。”
临子初额间沁出冷汗,涩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千晴至今想不起来,忘记的那个人?”
“关键就在于此,”千晴道:“若想复原光阴碎片,需将百忍宗主精血灌入我的左耳,再自右耳流出。师尊总觉我修为尚低,唯恐我不能承受百忍宗主这等化神修士的精血,是以定下规矩,只有我与师尊实战时能赢他十招,他才助我修复记忆。”
临子初恍然大悟。他之前就在想,千晴性情直率桀骜,偏偏见到凤昭明时会压抑脾气,喊凤昭明‘师尊’。
想来凤昭明这十年间,为了修复千晴记忆,讨要百忍宗主精血,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即便千晴不说,但也能看出,他其实很承凤昭明的恩情。
临子初叹道:“凤仙君如此举动,实然是全心为你考虑。”
千晴急道,“你不知道,我绝不能再等下去!你有个问题问得好,如果我倾心爱慕之人,命不久矣,这般拖沓,等我找到他时,难道不会后悔吗?更何况之前我曾有几次将百忍宗主精血灌入耳内,想起了不少相关的记忆。”
“……当真?”
“不错,我已经见到那个人,我看到那人的眼睛,看到他的手腕。”
临子初连忙挪开眼,不敢再盯着千晴的眼。
千晴喃喃道:“只要再有一点……再有一点,我就能‘看’见那个人的脸,我就能想起他了。”
“……是吗……”
千晴点点头,道:“所以,我需要潜入师尊殿内,取走些百忍宗主的精血。此事还需你来帮忙。”
“……”
临子初错愕。
第89章
临子初连忙否决; 道:“万万不可!千晴; 凤仙君之所以不给你百忍宗主的精血,非是不舍得; 而是你修为尚低; 百忍宗主却是化神修士; 以化神修士的血灌耳,谁知能有怎样的损伤?总之不可; 这事需听凤仙君的安排。”
“哼; ”千晴面上表情阴晴不定,但强忍下来; 他慢声道:“只是要你陪我去取一捧左右的精血; 数量不多; 能让我想起那人究竟是谁即可。一捧的鲜血,是不会有问题的。”
临子初摇摇头,欲言又止。
他想起两人在临家庄相处时,几乎都是在夜晚的委陵阁见面。那时候千晴没有筑基修为; 不可夜间视物; 他曾不止一次说,看不清临子初的脸。
别说一捧精血; 就算是十捧,也不一定能让他想起来。
于是临子初道:“待千晴你到了金丹修为; 道心稳固后; 我定然同你共去攘邪阁,取百忍宗主精血。”
“金丹修为?”千晴怒道:“莫要开玩笑了。”
正梧洲修士修行; 有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等等共七个阶段,其中结丹修为,被称作是修行的第一道天堑,没有结丹,修行顶多是强身健体,无法窥见天机。
众所周知,炼气修为,是要修士吸收天地灵气,将其引到体内。
筑基修为,是要修士将天地灵气引导通顺,让灵气按照周身经脉游走,每一吐息,便是完成一次大小周天。这个阶段的修士耳聪目明,夜可视物,且到了筑基巅峰时期,修士皮肤上会流出带有恶臭味的黑色浓水,那是修士经脉内的杂质,被灵气逼到体外。但筑基修为修士不能跳脱五行之外,仍需食用五谷杂粮。
唯有步入金丹修为,才能真正做到感应天理,辟谷不食。
皆因要想步入结丹期,首先要做的,便是认清自己要走的‘道’!
大道三千,繁而不同。
每个修士,心中都有自己所选的、所坚守的道。
譬如凤昭明,所修之道乃是‘战意道’,此道刚硬霸烈,不屈不挠。
百忍宗主,所修之道乃是‘光阴大道’,此道神秘奇异,强悍莫测。
临子初因体质关系,与冰雪道最为契合,自修行时所用所靠,无一不与冰雪道相近,内心深处,早已孕有一颗此道的种子。
这颗种子沉在丹田内,待筑基巅峰时,体内灵力逐渐压缩,在这颗道种旁徘徊。道种越凝实,吸收灵力越多,压缩越快。
待灵力压缩到极致,便形成丹药形状。这,就是到了结丹修为了。
千晴今年二十有五,资质资源,万中无一,然而时至今日,仍是筑基巅峰修为。
不是因为灵力吸收不够,而是千晴体内,还没有那颗适合自己的道种。
千晴的父亲东昆仙主是单火灵根,位列夏尊之位,修炎道;母亲岚秋桂仙子修雾道;师尊凤昭明修习战意道。
既然千晴丹田内有却炎二鹤,自然可以修习炎道。额间有神兽伏龙,也可修战意道。
然而这十年间,千晴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自己,他绝不应当修炎道抑或是战意道。
……还有一颗道种,在等着他。
修行之事,以感悟最难,吸收灵气最易,要想找到那颗道种,尚且不知还要等多长时间。也就是说,千晴突破金丹时日不准,说不定是十年,说不定便是明日。
要他眼巴巴的等着结金丹后再去取百忍宗主的精血,实在是太过煎熬。
这一切说来话长,然而千晴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却是极快的。
他强硬起来,说:“还请你同我去一趟。”
临子初道:“恕难从命。”
“你是当真要与我作对了?”
“不,我……我总是百般乐意,能令你开心,”临子初叹了口气,道:“可是一旦有可能伤害到你,我便裹足不前了。”
千晴眯起眼睛,说:“一捧精血,如何能伤害到我?”
“然则,假如一捧精血不能使你记起刚卯的主人,你欲为何?”
千晴反问:“你怎知一捧精血不能使我记起?”
临子初面色一变,闭口不言。
他抿了抿唇,将刚卯小心放回晶匣后,转身要走。
千晴右手微抬,一道黏而细的蛛丝,噗的一声,沾到了临子初的手腕上。
“之前,你在我的望晴峰昏过去,我用银针救你一命,为的便是留你日后算账。”
千晴右手猛地向后一拉。
他力道极大,而临子初也无意反抗,很快便被千晴用蛛丝拉到身边。
嗖、嗖、嗖。
无数蛛丝自阿毛口中狰狞吐出,把临子初绑了个严严实实。
万仞蛛自出生起,口部便有天然灵气流动,所吐蛛丝强韧无匹,修士一旦被裹住,轻易难以逃脱。
这也是万仞蛛难以驯服、少见天敌的原因了。
临子初不费力去挣扎,他定定看着千晴,恍然大悟,道:
“你之前便想邀我同你去攘邪阁取百忍宗主精血,是以强忍不问,等我拒绝你,才开口询问。”
怪不得千晴怒火冲天的自攘邪阁走出,还愿意让临子初跟来,对他礼待有加。
原来是这样……
微妙的伤心之情一闪而过,临子初转念想,千晴什么都忘记了,怎能怪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千晴道:“少废话,快说,我那刚卯为何遇到旁人不亮,偏偏遇到你时才亮?之前你说你有苦衷,所以不能告诉我。快将苦衷细细道来,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一块刚卯,又能说明什么呢,”临子初道:“不是我,任何一个有寒木体质的修士,均能将其点亮。千晴为何偏偏如此执拗的想从我口中问出缘由?”
两人身高相仿,说话时,临子初的眼睛定定望着千晴。
他眼中压抑不住的浓烈情感,令千晴不能理解,只觉得奇怪,好像要被他刺痛一般。
千晴道:“你说为何?”
他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用吼一般的声音道:
“十年前,我刚刚遗忘之时,便将瘦喜叫来,仔细询问。我与瘦喜向来交好,如果那刚卯的主人,是我在临家庄认识的,那么我不会瞒着瘦喜。然而瘦喜说他不知道。他不会骗我,既然如此,那人定然是在我前往擎天之柱的路上遇到的人。”
“……”
千晴眼神凌厉,他冲上前,一把握住临子初的衣领。
“当年前往擎天之柱的临家庄侍卫,几乎都丧命与沼泽蚊王口器之下,存活下来的唯有你我二人。之前你说你不知这刚卯的主人,我便以为你果真不知,但你碰到刚卯,刚卯莫名发光,我……”
千晴嗓音沙哑,情绪激动到浑身发抖的地步,他怒道:“我早该想到,你一定知道什么,十年前我为何不逼问你,哪怕得罪善慈散人,得罪玄英仙尊,也要把你留在正阳仙宗!”
临子初被千晴攥住衣领,双脚踮起,脚尖触地。
他看着千晴愤怒而激动的眼神,自己的肩膀也在颤抖。
一股强烈的情绪顶在喉间,让他几欲落泪。
临子初用微弱的声音说:
“如果……如果我说,这刚卯的主人,就是我呢?”
千晴愕然,他握住临子初衣领的手一顿,手指微微松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手指蜷缩着用力,大声问:“你说什么?!”
临子初如梦初醒,他喘息急促,别过脸,边喘边说:“我……我是骗你的。”
他一颗心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天可作证,他不愿骗千晴一言一语,可目前形势却要让临子初承认,自己是‘骗他的’。
千晴眉端紧蹙,质疑地看着临子初,丝毫不信,无声的要求他继续说下去。
临子初清了清嗓中的哽咽,道:“千晴,我确实知道这快刚卯主人的消息,但目前不能告诉你,待你到了金丹修为,不,元婴修为之后,才能说与你听。你逼问我也没有用,我有方法应对。”
常见的逼迫修士吐露真话的方法有许多,可多半已被破解,常年战乱的修真国的修士,自小便要学习反搜魂训练,哪怕敌人逼迫,也可能得到的是假的信息。
千晴道:“我若将你丢进襄和峰里,你还有方法应对吗?”
襄和峰是正阳仙宗专门用来逼问敌人的地方,目前由刁拙仙君掌管。
刁拙仙君手下,还没有他无法逼供的犯人。
临子初摇摇头,说:“你不会的。”
“我确实不会,”千晴忽然抬起手,用左手掌心,遮住临子初的口鼻。他急急道:“你说你便是这块刚卯的主人,你说你便是这块刚卯的主人!”
他言语中带着急切的喜悦,然而声音比起方才要放低许多,好似唯恐打碎梦境一般。
临子初见他这般当真,刚要说话。
“……不像。”
千晴全神贯注的看着临子初的眼,目不转睛的辨认。
顿了顿,他摇摇头,道:“不,不是这双眼。”
第90章
“……”
临子初张张口;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登时沉寂了。
与此同时; 远在正梧洲外的冻森荒原内,有两位正阳仙宗的弟子; 正在冻森荒原的土地上匍匐前进。
他二人均有筑基巅峰修为; 此时趴在泥地中; 浑身沾满恶臭的泥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两位弟子浑身赤/裸; 与臭泥贴身接触; 半点没有修士仙风道骨的模样,反而显得格外邋遢。
然而尽管这两人趴在地上缓慢移动; 身形狼狈; 眼中却均露出坚定、耀眼的光芒。
“我二人机缘巧合得知这个了不得的消息……必须马上告诉仙宗!”
“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传信回仙宗。”
“快!一定要快!”
“……再过不久,这消息一定会传满天下。为了此处的仙道传承,四洲修士必会蜂拥而至。”
“一定要让仙宗抢到先机!”
傍晚时分,正阳仙宗高层内; 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另一方面; 凤昭明盘膝坐在房间内打坐。
有一张杏黄色的信笺,飘飘然朝凤昭明飞来。
凤昭明睁开双目; 伸出手将信笺捏到眼前,探入神识。
不多时; 凤君长身而起; 离开攘邪阁,朝四尊仙殿飞去。
当他到场时; 白藏仙尊、玄英仙尊已经坐在主座上。
凤昭明拱手行礼,抬头望向玄英仙尊时,发现他唇上挂着一个圆环,与仙尊气质迥然不符。
正梧洲多是女子佩戴这样环状饰品,玄英仙尊这样着实有些引人发笑。
然而凤昭明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大惊小怪,他面色不改,坐于仙君首位。
蒲知彰、刁拙、束忠等仙君,也相继到来。
白藏仙尊见人已到齐,右手一抖,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