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哥哥的要对弟弟负责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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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泉站起身，露出她放在桌上的蓝色保温饭盒，嗔怪道：“我都做好了饭菜等你，你怎么不回家吃饭啊凌长意。”
　　凌长意有些迟钝地回答：“我……我不太想坐公交车。”
　　她还是叫我凌长意。
　　凌长意没有小名，他名字取得不好，几乎所有人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亲近和不亲近的人没什么区别。纪云泉叫纪回川是叫川川的，叫他永远都是凌长意。
　　凌长意、凌长意、凌长意……
　　一定要带上那个“凌”字，因为在她眼里，那是“你是你爸爸的儿子”的证明。


第7章　会砸
　　他爸爸姓凌，叫凌志轩。
　　凌长意对这个男人其实没什么感情，他和纪云泉分开得早，在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爸爸是个什么东西的年纪，他就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纪云泉在那个时候应该是很有魄力的，谁离了谁还不能过啊。可“你既无心我便休”说起来简单，她偏偏在最后签协议的关头不肯松口，又拉扯了几年，好好的和平离婚变成了鱼死网破，恩断义绝。
　　小小的凌长意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妈妈嘴里，那个本该滚出他世界的男人，就跟地鼠一样动不动又冒出头来。
　　凌志轩在凌长意的印象里太分裂了，他一边说“爸爸爱你”，一边又不要自己，一边说“你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一边又哭诉生意不好做年年赔钱。那个时候还没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种话，凌长意几次被他带去各种饭局，充当他手里一个长得漂亮说话好听的小东西，乖乖巧巧地听着不认识的叔叔伯伯喝酒吹牛。饭局结束后男人也喝得醉醺醺，躲着交警开车送他回家。
　　妈妈在楼下接他，见到凌志轩时也不疯了，她客气地笑，接过他从皮夹里掏出的一叠红，牵着凌长意的手一起回家。
　　每当这时，小小的凌长意就觉得很困惑。
　　没人清楚纪云泉是怎么想的，她既想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决绝姿态，又为她死去的爱情意难平。她把儿子们的抚养权紧紧地攥在手里，虽然凌志轩也没有想抢的意思，又让凌长意变成一根绑住他的线。她让小儿子改成自己的姓，又模棱两可地给他起名叫“回川”，指望着逝水回流，可能吗？
　　纪云泉伸手捏他的脸，笑着说：“就你最懒。”
　　她把鬓边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明晃晃的教室里，不谙世事的傻姑娘们都忍不住看她，看她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也笑得恰到好处的温柔，和“有个念高三的儿子”的那种中年妈妈一点边都不沾。
　　每个见到纪云泉的同学都忍不住羡慕的语气说，哇好漂亮，好温柔，好有气质什么的。
　　凌长意在这个时候就朝他们笑笑，任由他们酸溜溜地说他是人生赢家。
　　纪云泉没怎么读过书，一身动人的气质都是做舞蹈老师教小朋友们跳舞练出来的，后来哪一次舞台演出，在练习时伤了腿，她就不跳了，在家休息了几年，没钱时就把凌长意唤到跟前，说乖儿子，打电话给你爸爸，要到钱妈妈就给你买玩具。
　　凌长意自虐般想着：我妈妈就是这种人。
　　“知道你不爱吃饭，我给你弄了点小零食，饿了就吃点。”纪云泉说，“周围同学喜欢就和他们分着吃了，要吃完啊。”
　　有人抢着说：“谢谢阿姨，保证完成任务！”
　　她侧过头去看那群活泼的女生们，笑了笑，语气轻松：“阿姨走了，不打扰你们学习啦。”
　　凌长意侧过身让她过去，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车载香水味，忍不住蹙起眉。
　　纪云泉走出教室，在窗户外面笑着挥了挥手，他下意识朝她一点头，没让自己多想。
　　把那盒起锅不久的小零食递给刚刚接话的女生们，凌长意借口说中午吃饱了，让她们各自分着吃了。
　　女生们面面相觑，看他很快趴在桌上睡午觉，手臂覆盖在眼睛上遮挡光线，露出的半边侧脸上，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下午照旧上自习课。
　　课间十分钟，凌长意站在过道后门那块，两手搭在护栏上静静地吹会儿风。
　　年级主任马老师看到特地过来问他，明天的联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凌长意诚实道：“会砸。”
　　马主任瞪着眼睛看他：“净说瞎话！”
　　凌长意也不说话，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上课铃响了，他急着赶回班里，走时伸手拍了拍凌长意的肩膀：“平常心就好，不用紧张，一定要好好发挥啊！”
　　他看着马主任从拐角处下楼，撤回眼，望向远处一栋栋灰色的建筑，更近的红色居民房，还有学校两侧生长着的、快要高过五楼的行道树。
　　每一个细节，都和他高三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缓慢吐出一口气，转身进了教室。
　　这次联考的时间安排和高考一样，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文综英语。
　　他拿着准考证在考场里坐下，转了几圈笔，等着监考老师发试卷。
　　刚拿到卷子的时候凌长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和他预料的一样，过程并不轻松。他离高三生活太远了，做题的熟练度不是一天之内就可以捡回来的。凌长意只能在往答题卷上写答案的同时，也把有疑问的地方在试卷上标记出来，考完联考再弄清楚。
　　唯一做得顺手的就是英语，离考完结束还有四十多分钟的时候他停了笔，在一片沙沙声里垂下头，闭眼休息。
　　监考的女老师走到他身边想叫醒他，看到他手臂下压着的答题卷，找全的十个改错和字迹工整的作文，她又默默走开了。
　　结束铃响，凌长意随所有人一同离开教室，下楼时被同考场的谢一心叫住，她说：“你这次竟然没有提前交卷。”
　　凌长意想问：难道我之前经常提前交卷？
　　仔细一想，居然还真是……那时候的我肯定想不到，我还能有今天。
　　“尊重一下考场。”凌长意随口说，“走得太早怕给你们心理压力。”
　　谢一心：“……谢谢您为我们学渣群体着想啊。”
　　晚自习，各科课代表都把联考答案往黑板上抄，刷刷声里，教室哀鸿遍野。
　　黎闵对答案对到数学，被一卷面的红打击到爬不起来，他推了推凌长意，小声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能上一百四吧。”
　　凌长意扫了一眼黑板上的答案，笔头磕在卷子上，他也摇了摇头：“圆锥曲线第三小问我没算出来。”
　　黎闵心如死灰：“我学数学十二年了……从来没做过第三小问……”
　　凌长意低头看他一眼。
　　黎闵捂脸嘤嘤道：“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不和你说话了……”
　　下晚自习有几个人来问凌长意考得怎么样。
　　凌长意照旧摇头。
　　他们不信，酸了几句就散了。
　　凌长意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再一次感受到心累。


第8章　哥！
　　带高三的老师，别的可能不行，批卷子的速度绝对够。到第三节　晚自习，数学成绩就已经出了。
　　徐凯拿着刚打出来带小题分的成绩单，交给课代表让他贴出去。他愁云满面地在班里转了一圈，把坐着发呆的凌长意给拎去办公室。
　　彭鹏看着他们出教室门，悄声对黎闵说：“我刚去办公室，咱班好像有个数学满分的，竟然不是凌长意！”
　　“他自己也说没考好。”黎闵顿了顿，凶狠道，“那考满分的畜生谁！”
　　彭鹏正想回答他，瞥见正在程小雨那边发英语答题卡的谢一心，顿时蔫了，埋下了脑袋。
　　黎闵浑然不觉，推了下他的桌子催促说：“别卖关子，哪个王八蛋考满分？”
　　彭鹏头埋得更低了。
　　有人拍了拍黎闵的肩。
　　他一回头，谢一心把答题卡拍在他脸上，淡淡地说：“你爸爸考的。”
　　办公室里，徐凯让凌长意坐下，他从一堆答题卷里抽出凌长意的，从桌面上捡了支红笔。
　　他在选择11、12和圆锥曲线第三小问各打了个圈，接着抬头对凌长意说：“你这次数学135，自己有感觉吧。”
　　凌长意点头。
　　“我一般不拿你和别人比，你之下都是断层。”徐凯接着说，“可这次光数学，你班排第三，谢一心满分，乔山海142，程小雨和你同分，年排还没出来，我估计你是二十来名的样子。这还只是我们学校，十四校联考不是跟你闹着玩的，光是附中就压你几百来号人。数学算你的优势学科吧，这都拖成这样了你还拿什么跟他们比？”
　　凌长意没说话，他没法跟徐凯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安静听他苦口婆心的念叨。
　　徐凯没看出来他自以为的温顺，看他还是那张油盐不进的倔脸，心烦得不行。
　　“我不问你怎么了，你就给我个准话，你还要这样耗多久？”
　　凌长意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他看向徐凯：“一个月。”
　　“回归正常状态？”
　　凌长意摇头，继而看着徐凯笑了，面上是一个几乎算得上淘气的坏笑表情，语气肯定：“比以前还要好一点。”
　　联考六科总分是在周五下午出的，在那之前先是连堂的两节语文课。
　　语文老师拿着试卷说：“听说咱班凌小爷这次没发挥好啊？”
　　凌长意背靠椅背，头枕在彭鹏竖起的一叠书上，举起卷子挡住了脸。
　　上午四节课是数学、地理和政治，每节课开头都要被点名鞭一次尸，再被同学们致以注目礼，还有程小雨，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给他写了张小纸条，说什么乘风破浪会有时，凌长意，坚强一点，千万别哭！
　　这些人到底有多想看我哭？
　　语文老师笑了笑，接着说：“别的科我不管，凌长意语文这次考得不错，年级第一，总分132，作文58分。下了课你们都拿他卷子看看，学学人家的卷面和作文的谋篇布局。别老盯着数学英语看，语文学好了也能拉开差距。”
　　黎闵惊讶扭头看凌长意：“卷面和作文？这夸得是你，不是程小雨？”
　　开什么玩笑，语文老师批评凌长意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卷子写得跟打仗一样，有那几十分钟的时间提前交卷怎么不拿出来想好再下笔？
　　第二多的是：你能不能拿出你学数学英语的半分力花在语文上？
　　凌长意没理他，他总不能说是大学写论文练出来的。
　　语文老师接着说：“程小雨也别难过，你126，很稳的成绩，保持得非常好……”
　　语文课结束，谢一心把总分成绩单贴在了后门的位置，众人蜂拥过去看，凌长意坐在位置上没动。
　　黎闵仗着个头高抢占了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为班里第二个亲眼见证凌长意成绩跌破他历史最低分的人——他这次总分609，虽然还是年级第一，可断层已经被谢一心逼近到十分以内，十四校排名五十开外，相当凄惨。
　　黎闵磨蹭着回了座位，想着要说点什么委婉安慰他一下。
　　凌长意被他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率先开口打断：“别操心我那么多，先看看你自己排哪去了。”
　　黎闵终于分出半颗脑仁回忆起自己的分数和排名，嘤嘤地趴倒在桌子上。
　　晚自习下课，凌长意去找徐凯提前要回他的手机。
　　明天就是纪回川的生日，既然没让他回家，他只好发个零点祝福让自己敷衍的态度不要暴露得太明显。
　　晚上十点过几分，凌长意拎着书包走近单元楼，四周黑咕隆咚的，路灯微弱得好像挂了件隐身衣，头顶的月光都比那一溜摆设灯好使。
　　他摸出门卡要开单元门，一个黑影“噌”地站起来，带着笑音喊他：“哥！”
　　凌长意弯腰，把吓脱手的书包捡起来，他没说什么久别重逢的话，压着火先过去踹了纪回川一脚。
　　纪回川早猜到他要干嘛，跳着闪开：“哎！好好说话，你别动手动脚的。”
　　凌长意拽住他：“谁让你回来的？”
　　“我跟老师请假了，”纪回川故意瞅他，“你干嘛，腿长我身上还要你同意啊？”
　　凌长意想不通他的一点，在所有人眼里，包括他们亲妈，同学和他广大的粉丝们，纪回川都是一个不爱说话的酷boy。
　　高二的时候谢一心凑巧和他分进一个讨论组，本着帮扶后进生的热情，谢一心一直表现得相当积极，从不黑脸骂人，最后坚持不下去，指着纪回川的鼻子说，你在咱们班就是个会出气的摆设吧！同组的女生拉住她的手劝道，哎呀你别这么说他，这个摆设多帅多可爱呀。
　　凌长意心想，这人怎么在自己面前就跟碎嘴鹦鹉一样？
　　纪回川你能绷住自己的人设吗？
　　凌长意不说话，纪回川可不想跟他一起耗在这儿挨蚊子咬，伸手去掏他的衣兜：“我回都回来了，你还纠结什么。你门卡钥匙呢，赶紧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