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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他有洁癖-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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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礼见他没说什么,于是把眼光移回来,看见梁松影长长的睫毛轻微震动,紧闭的眼用力到折起皱纹,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他怔怔地伸手,用手指轻轻揩走。
  “疼。”梁松影说得很小声。
  “别哭。”宋礼也极轻地附耳去说,“我不告诉二少,他在外面。”
  梁松影的身体抖了一下,眼泪不止。
  宋礼也是第一次知道,梁松影眼泪这么多。
  事实上,梁松影顾不上晏望霄怎么看他,被热水洗着洗着,感到头脑渐渐昏沉。
  宋礼摸到他额头很热,应是发高烧,再跟他说话也没了反应。宋礼将他扛下楼,放进车后座,晏望霄跟在后面看着,坐进驾驶座。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直发抖。宋礼打开副驾的门想坐进来,他转头,从牙齿里逼出一个字,“滚!”
  宋礼吓得马上退后几步,把车门关上。二少的眼神很痛苦,他茫茫然站在车边,看着车疾驰出去,眼里充满担忧与不忍。他拿出手机联系了私人医生上门,再联系周贝到现场查看线索,交待完,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到二少的公寓楼下,随时待命。
  晏望霄在前面开着车,不时看几眼后座躺着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悲哀,与恨。他载着破碎的梁松影开回公寓,脑子混乱到记不清路线,走岔了几条路。当他在下坡路上疾驰飞奔,而心中再无恐惧,念及以往的相处场景,眼泪禁不住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赶紧伸手擦,再握上方向盘,握得有多用力,心里就有多无力。
  还记得,那次在医院,他误会了梁松影被人劫财后劫了色,说的那番话,犹在耳边。他说,梁松影,我不要二手的垃圾。而梁松影呢,又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没说话,只是那样用忧郁的目光看着他,一次次伸手去徒劳抓住他,而他一次次躲开。
  他脑海中无法摆脱在那间潮湿闷热屋子里看见的肮脏场景,和破布垃圾一样的梁松影。
  毁了。
  全都毁了。
  他甚至不敢伸手再去触碰梁松影。
  比平时多花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小区公寓楼下。车熄火,晏望霄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车窗被人叩响,扭转头,发现窗外宋礼焦急的脸。
  “二少,怎么了?赶紧把人送上去,林医生已经到了。”宋礼隔着窗的声音传进来,如在尘世外。
  晏望霄点头,开门出去。
  宋礼身旁跟着上次来过家里的林医生,只见他皱起眉,对着昏迷的梁松影投去同情的目光。晏望霄的眼神沉寂得如同死水,却凌厉地瞥见那两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同情之色,不禁目光更冷,手指焦躁地互相拧着。
  梁松影醒来时,睁眼看见熟悉的墙纸、窗帘、家具、摆设,床垫和被子的触感也十分熟悉。他的神志恍惚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哪里。他坐起来,痛就像石子投进水面一样扩散至全身,他不得不立刻躺回去,大声□□。
  宋礼听见声音从客厅疾走进来,马上过去阻止他,“Lan,你不要起来,伤还没好。”
  梁松影的脸色很苍白,像一张白纸,两片嘴唇淡得几乎不见血色。转头看向宋礼,问:“望霄呢?”
  宋礼“啊”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搜肠刮肚后说:“他送你回来让林医生诊治过后,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替晏望霄维护道:“他心情不好,可能一个人伤心去了。”
  “哦。”梁松影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的手机呢?”
  “在这儿。”宋礼从桌上拿起递给他,“你好好休息,没什么事了。”
  “嗯。”梁松影面无表情,两手摆弄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他上网搜索了自己的名字,设置搜索条件为最近一周,没看见与这件事相关的骇人新闻标题,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去微博再搜索一次,在微博底下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没理会许多条未接来电,放下手机。
  宋礼见他脸色抑郁,劝解道:“没事了,你别太担心,就算出什么事,也总会好的。天塌下来,还有二少顶着呢。”
  梁松影的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没说话。
  宋礼以为他又要忍不住哭,可是等了好久,那里还是干干的,于是才稍微放下心,悄悄离开房间让他一个人呆着。
  往后几天,晏望霄都没在梁松影面前出现,梁松影也没再问宋礼“晏望霄呢”。然而,梁松影的话很少,不笑,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抑郁沉闷的样子。宋礼问过林医生,是不是留下了心理创伤。林医生观察了梁松影几天,摇头说应该不是,他的心理素质不错,似乎并不是在困扰那件事。
  晏望霄每天早、中、晚打电话问一次梁松影的状况,宋礼忍不住在第五天后的夜晚问:“二少,你在忙什么?所有通告都被你推掉了,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Lan?他好像想见你。”
  “他说?”
  “我看他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说出口,他不爱说话了,也不笑,你不担心他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再过几天。”
  电话就挂了。
  宋礼在阳台对着被挂的电话一阵无语,转过身,看见梁松影站在门后,门被拉开了一半。梁松影脸色仍是抑郁不开心的样子,皱眉问:“晏望霄的电话吗?”
  “是。”宋礼心里大叫一声糟糕,二少恐怕不仅没来看过梁松影,应该连电话也没给人家打过一个,“二少每天都打三次电话,来询问你的康复情况,他很关心你。”
  “是吗?”梁松影反问,像是随口问出来,不甚在意的语气。
  梁松影回卧室,把门锁上。躺在床上盯着手机通讯界面,盯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嘴角渐渐浮现出自嘲的弧度。忽然,从身体深处又涌出一股抓心挠肺的痒意,全身剧痛不已!他颤抖着手从抽屉里迅速取出一包晏望霄以前留下的香烟,打了几次火,才慌里慌张地把烟点着,大口吸进去,吞进去。一边咳,一边可悲。
  他从前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刺激、呛鼻,但现在他几乎是贪婪地吸食着尼古丁,因为只有那么一点东西能够缓解身体的痛苦。
  他接连吸了五根,才把香烟连打火机一起扫落地面,缩在被褥里蜷成一团,痛得发抖。
  他问过林医生,这些症状意味着什么。
  他害怕是艾滋病。
  但林医生给他做过血液检查后,发现是毒品残留,随后在他手臂上找到一个当时没留意到的细小针孔。他没法忘记林医生脸上皱起的眉,透露着无从遮掩的同情,在他心上狠狠扎了一下。他请求林医生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为他联系戒毒机构,他自己会戒掉。
  林医生给他开了一些缓解毒瘾的药。
  他吃完了。
  因为实在太痛。
  宋礼在外面敲门,“Lan,你怎么了?我听见声音……”
  梁松影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呜鸣。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完全不知所措了。身边没有人让他依靠,他不能喊疼,不能撒娇,不能抱怨。
  渐渐地,敲门声停了,宋礼离开。
  窗外夜幕降下来,天稍微有一点黑,梁松影不顾身体的疼痛,走下床,去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将整个房子映衬得亮如白昼,像水晶屋一样纯净温馨,却也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如纸。
  黑暗,总让他想起那间潮湿闷热的屋子,闻见无处可逃的臭气和汗腻的手,嘴里也仿佛还塞着那块不知从哪里来的脏布,异味顺着舌尖融进口水里。
  忽然一声干呕,他捂着嘴跑进洗水间。
  洗手间传来水流哗啦声,和不绝如缕的呕吐声。
  作者有话要说:  自闭了,今晚完结。


第63章 失望
  梁松影拨出去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你好,我是梁松影。”
  那头楚明彦说:“你好,我存了你的电话,知道是你。有什么事?”
  梁松影问:“不好意思打搅你,我想问,你在叶扬身边,最近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楚明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中有话,“发生什么事了吗?叶少上个星期回国了,那几天天天喝得烂醉,还是我把他背到机场带回美国的,应该没闹什么事。”
  梁松影沉默了一下,心中茫然。
  楚明彦继续问:“出事了?”
  梁松影说:“是有点事,不过既然与叶扬无关,恕我多心,打搅了,再见。”
  楚明彦说:“没事,再见。”
  梁松影挂了电话,手机掉在地上也不在意,背靠着墙一点一点无力地滑下,仰头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双眼无神,茫茫然一片。无端遭受的苦难,无从去讨一个说法,以证公道。报警不可以,找朋友找小叔不可以,总之,出丑闻不可以。
  那帮人没有用录像来要挟他索取钱财,他宁愿此事就此过去,埋藏在过去某个时间里,不再触碰,不再提起。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装进行李箱,趁宋礼不在,留下纸条,开车去了萧廷家。他事先没告诉萧廷要去他那儿,等他轻车熟路去到,门卫认得他把他放进去,而他在门口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动静,便拖着行李箱在门边等。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按他对萧廷的了解,应该没那么早去飞儿酒吧开张营业,没想到碰了灰。
  午夜两点,萧廷才从飞儿酒吧回来,出了电梯就看见自家门口窝着个人,旁边搁着个行李箱。他越瞧那身影越感熟悉,“Lan?”梁松影枕在手臂上睡着了,迷糊睁开眼,抬头看向来人,“你回来了,我等你半天。”
  萧廷愕然,“你找我提前说,打电话发短信都可以,何必浪费时间等。”他拿钥匙开门,开灯,梁松影拖行李箱跟着进去,反手把门关上。萧廷这间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色调比较冷。
  “你今晚在这里睡?”萧廷回身问。
  “不是。”梁松影说,“不止今晚,可能要住一段时间。”
  “出什么事了?和晏望霄有关?”萧廷坐在沙发,皱眉问。
  梁松影摇头,他捋起衬衫袖子侧头看着手臂上面一个针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我染上毒品了,不知道怎么戒掉,现在我只想到你,萧廷,你帮帮我。”
  萧廷眼神一沉,坐过去拿起他的手臂看,语气生硬,“你吸毒?”
  “我说不是呢,你信我吗?”
  “信。”
  梁松影露出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笑得微淡,总归是个笑,随即语气消沉,很不开心的样子,“我遭遇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是什么事你别追问。有一位医生给我做过血液检查,查出毒品反应,推测应该是昏迷那时候被人注射了毒品。我没吸毒,萧廷,你知道的,我虽然有点嗜酒,也没敢多喝,何况不爱抽烟,也从没碰过这种东西。”
  萧廷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我信你。可是,是什么人害你?”
  梁松影耸了一下肩,“我不知道,也许我得罪了什么人。”
  萧廷问:“那你身体还好吗?”
  梁松影听出他的关心之意,又笑了一笑,身心有些放松,“好很多。”
  萧廷问:“你想来我这儿戒毒?”
  梁松影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廷目光忧虑,起身去给他收拾客房,“夜晚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自己别忍着。”
  “好的,谢谢你,萧廷。”
  “别跟我客气。”
  临睡前,梁松影试了一下转动萧廷卧房的门把,结果应声而开,但他没推开。房间里还亮着灯,他听见拉开椅子的声音,继而问:“Lan?有事?”
  梁松影隔着门说:“对,忘了跟你说,我上网买了一部新手机,收货地址是填了你这儿,你明天有空帮我拿快递。”
  “行,你快去睡吧。”
  “晚安。”
  梁松影回房后,萧廷重新坐回书桌前,戴上眼镜,继续对着电脑上网查关于戒毒的资料和方法。
  梁松影在XX私人医院的阮医生曾上来为他诊治过,给出一些建议,也开了一些和林医生开出的差不多的药。那几天,梁松影的药量大增,药效渐渐失去,疼痛的时间和程度加剧,一疼起来就发疯砸东西,甚至拿刀子、重物自残。
  手臂上伤痕累累,缠了一道道白色绷带。
  阮医生也住进萧廷家,特别看护了这关键的几天。萧廷也暂时停止了飞儿酒吧营业,整日守着梁松影。萧廷是一个外冷内热不擅表达情感,却很敏感的男人,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梁松影落魄地被绑在床脚哀鸣,连他的脸上也露出不忍。
  他的心情很不好。
  这个屋子的三个人没一个心情好,整日弥漫着压抑的情绪,让人透不过气。梁松影毒瘾发作时发疯,清醒时哭,食欲很差,不吃东西,不说话,整张脸显得苍白疲惫,身材瘦了一圈。
  萧廷对晏望霄忽然憎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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