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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涞谋曛居≡谕獠啵酝刈臕IR JORDAN的飘带与长翅膀的篮球为组合,翅膀很大,扑棱扑棱地飞进裴元的心里。嘴上说要还回去,但他的手一直没离开鞋面。
丹拓坐在床边擦枪:“你喜欢它就不要还。”
“能显摆一次我已经很开心啦。”
裴元轻手轻脚地坐在杀手旁边。他们周围是十几条枪,像摆摊卖假货,黑的霸道,木头色老气,银枪最酷,大部分是中规中矩的军绿色;有的枪柄上涂了迷彩,有的看起来很旧了,枪柄和枪管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裴元还找到了那只银色的小提琴盒,里面装了一支秀气的老枪,木制枪托,枪管细而短,机框锈得厉害。裴元把它拿起来,有点沉,他得两手抱着。
程西说丹拓在缅甸参加战争。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上过战场的枪。
裴元不由得对这杆枪产生了敬佩之情。
“这个叫什么?”男孩问。
“自动步枪。”杀手说。
“它有名字吗?”
“56式。”
“一共有100式吗?”裴元扣了扣扳机,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装子弹呐。”
丹拓指了指空荡荡的机框:“没有装弹匣。”
裴元摸摸鼻头,害臊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地方装弹匣。丹拓把他手里的枪接过来,从小提琴盒里拿出黑色的弹匣装上:“这是我的第一把枪,在缅甸的时候打仗就用它,很好用。扣动扳机可以连续地发射子弹,杀伤力很大,也可以把它调到一次只打一颗子弹。这里,有一个‘单’字,把快慢机往下拉一档到就可以变成一次只打一颗子弹了。这里是快慢机。这是中国人做出来的,和美国枪一样好用,更便宜,所以后来缅甸人大量用这种枪。”
那个“单”字模糊不清,被磨损得厉害,像半截埋在黄土里,与战争的记忆一起消磨了。裴元伸手摸了摸,他的另一只手握着宽大的弹匣。弹匣只能勉强握住,枪尾架在他的肩膀上,膈得不舒服。他闭上一支眼透过准星看窗外,准星正对着月亮,他“咻”地叫了一声。
丹拓在他身边发出低笑。裴元诧异地转过脸,还来得及欣赏杀手先生脸上没有完全褪去的笑意。丹拓笑起来又年轻又帅气,他本来应该很年轻的,裴元猜测他最多也就是三十岁,只要他愿意把络腮胡剃了,换条牛仔裤,也许再配个棒球帽,他可以做个摇滚乐歌手。
“你笑了,”裴元很惊喜:“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丹拓摇头,但是他嘴角还没有收回去:“把枪放回去吧,它以后还能用。”
“都锈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用呀?”
“还可以的,只是不经常用了。”
在丹拓手上的另一把枪是狙击枪。裴元专注地看他把各部位拆下来整齐摆好,床单上码着一排枪管,裴元随手拿起最长的那个,套在大拇指上玩。丹拓刚刚洗完澡,他闻起来像晚风和自由,裴元心驰神往,悄悄地把头靠在他粗壮的大臂上。丹拓用眼角的余光斜乜,男孩露出无辜的笑容,心脏却怦怦地跳。裴元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贪心的。
打疫苗、吃花生糖、同居、新球鞋……他也想不到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那天看到你用手机给程先生打电话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工作?”男孩说。
“没有,这几天都可以休息。”
其实裴元的意图在别的地方:“嗯……那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问完他的耳根发热,他还是第一次问别人要电话号码呢。
“要做什么?”丹拓问。
裴元支支吾吾说:“我有时候想给你打电话……”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又变了,“这几天你出去了,餐厅经理问我用水用电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借用东西我也不好开口,总之都是些鸡毛小事,要是能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就方便了。”
丹拓报了一串数字给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第10章 枪声在背后响起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裴元喜滋滋地捧着手机。他的收件箱里只分垃圾短信和阮爱的短信,列表的最底下,有一条来自妈妈的消息,缩略信息只能看到“对不起”。他瞪着那三个字瞪了好一会儿;给丹拓发了一个笑脸,不远处的手机猛地亮了亮,丹拓回复“收到”。
“收到”在列表的最上面,把“阮爱”踩在了脚下。裴元有点愧疚,阮爱高居他的消息列表一年多,大有常年霸占头条的姿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按了下去。重色亲友,这个词出现在裴元的心里,让他又兴奋又惶恐。
窗外的晚灯暗了,裴元放下手机准备洗澡。他走到窗户前,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探。这间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从来不拉开窗帘,窗户紧锁,大半部分的玻璃被报纸糊住。也就是说从外面看,没有人知道这间房子住了人。杀手先生偶尔撩起窗帘偷偷向外看,裴元也学会了这个姿势。他透过报纸的缝隙看见漆黑的街道,除了土狗和流浪汉,没有新奇的风景。
“丹拓,”裴元笑了:“你来看,就是那几只狗咬了我。”
丹拓站在男孩身后,但他的目光没有放在狗身上。
他突然把窗帘放下,拍拍裴元的肩膀:“收拾东西,快点,要走了。”
裴元紧张起来:“怎么了?去哪里?”
他刚刚问完,楼梯间响起的脚步声,裴元机灵地闭嘴,噤若寒蝉。丹拓以眼神示意他安静,把书包扔给他,然后挨在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将桌子搬起来顶住门边。裴元把球鞋和课本塞进了书包,但他瞪着满地的枪不知所措。丹拓随手抄了一把枪指了指浴室,裴元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胆战心惊地退进了里面,丹拓把排气窗打开,排气窗下面是快餐店后门。
“从这里下去,在垃圾桶后面等我。”杀手说。
裴元想问他怎么下去,跳楼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掠过,他努力地做深呼吸来放松神经,但是脑袋里有另一个声音呐喊:我疯了。我肯定会得精神病,大晚上的我在这里跳窗户,明天我还要上学。理智迫使他的目光沿着窗户黯淡的月光朝下面看,两层楼的高度不可怕,外墙边有一根排水管,如果有绳子或者床单系在上面可以帮助他滑下去。
外面有人粗暴地敲门:“有人吗?”
丹拓踩在窗框上,他的手里多了一条长浴巾,裴元看到他用浴巾绕着水管打结。
“砰——”枪声在背后响起。
裴元尖叫,他退到了墙边上,挨到墙壁的瞬间腿软跌倒,惊慌不定地看着杀手先生。
丹拓坚持将结扣锁紧,他一个跨步从浴室出去,朝着门开了两枪,把小提琴盒扔给裴元。裴元双手发抖,琴盒很重,比他想象中要重,他抱着琴盒像抱着自己的棺材。仿佛在回应他的恐惧和丹拓的枪击,门外突然扫射起来,轰隆的枪声炸裂在裴元的耳边,他立刻红了眼睛,想开口叫丹拓的名字,还没来及开口,外头的木门被狂暴的弹雨打了个烂碎。三个作街头混混打扮的男人端着步枪在硝烟里慢慢现出身形来。
丹拓贴着墙,一脚将浴室门踹上,吼一声:“走!”
裴元只来得及看到杀手抬枪的动作,子弹穿门而入,射在他的脚边上。小提琴盒从他怀里啪地掉出来,他连捡都不敢捡,吓得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但这颗子弹激活了停顿的大脑,接下来的动作很可能不是他自己做的,仅仅是他的身体被恐惧指使着有了意志,他把琴盒绑在书包上,扯过浴巾爬上窗框。他勉强扶着窗框站起来,窗框很窄,他必须弓腰驼背。窗户下面凶恶的土狗仍然在徘徊。
这时,枪声稍微顿了顿,取而代之打斗的呼和占领了他的听觉。他稍微回头,从门上的弹孔里看到丹拓将一个人的手臂生生拧断,惨烈的哀嚎声唤醒了裴元被狗咬的记忆。
他闭了闭眼睛,抓着浴巾圈纵身跳下去。
丹拓手臂被子弹擦中,袖子划开一道狰狞的裂口。他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血顺着伤口流动,带起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计,但痒痒的挠心。手枪的子弹打完了,他随手扔开,侧身躲开背后的攻击,扣住对方的手臂弯腰一个过肩摔,右手接住后脑的瞬间强扭,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男人死在当场,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
他不敢稍微歇息,拉起尸体作肉盾挡过左侧砸来的木凳,一只脚扫起地上的步枪架在尸体上扫射。子弹射出的火光连续炸开,如雷轰耳,有四个人被射中倒在地上,但楼梯口不断还有人冲进来,尸体流出的大量鲜血把丹拓全身都打湿了,滑腻腻的非常难受,他像浴血而出。
丹拓退到浴室门口,袭击的人数太多使他很被动。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才是上策。他当机立断扔下步枪,掏出火机点燃身前的尸体,火焰顺着浑身的布料迅速烧起来。他一脚将尸体踹向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攻击者惨叫着滚进火堆里。丹拓闪身进入浴室,毫不犹豫跳下窗口。
落地的瞬间,头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丹拓压抑呼吸在地上打了个滚,抬头正见窗户喷出一朵焦黑的烟云,火焰隐没在黑云之后发出赤红阴森的光,空气中的血腥味暴涨起来,有爆破产生的玻璃渣滓掉落在他的头上。
他记得把擦枪油放在了桌子下面,油罐遇火就炸,只要是活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他谨慎地挪到角落,四下观察这条安静的巷道。周围没有人,一条土狗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在昏暗中慢慢向他靠近,他随手捡了颗石子弹指射出,土狗被打中左眼,发出唉叫,眼睛流出鲜血。他踢开疯狗,安静地往巷道后面快步离开。
转角口有一个垃圾堆,三只等人高的垃圾桶站在墙边。原本这里是垃圾处理站,因为夜间作业的声音扰邻,在抗议下回收站搬迁,留下了塑料桶作为回收站点,每天下午六点有货车将装满的塑料桶搬走换上新的。快餐店由于临近回收站,方便了处理厨余垃圾,不好的是到了夏天气味很大,蚊虫围绕,鼠蚁遍地,没有人愿意靠近。
丹拓差点踩死一只从他脚边溜过去的老鼠,他瞥见了小提琴盒,即使没有月光,它的银色又冰冷又锐利。裴元交叉双臂紧紧抱着它,像天上的星河倾泻在了他的怀里。男孩双眼哭红,脸脏兮兮的,额头上有细碎的伤痕,只有眼睛奇亮,一副英勇、倔强的表情。
裴元扑进丹拓的怀里,他们短暂地拥抱。杀手拉着男孩的手:“走了。”
他们到达程西宅邸的时候将近凌晨一点,程西穿着睡袍光着脚在卧室里见人。家庭医生也来了,检查伤口,包扎上药的期间程西打了两个电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裴元还是听出不小的怒气,最后他狠狠把电话按掉,睡衣的领口在胸膛前剧烈地起伏,他的脸变成一张肃杀、冷峻的面具。
“是我妈,”他坐在床上,翘着二郎体,把指节压得喀拉喀拉响:“她想杀了你,就像我们当时要杀了许南哲还有其他几个混蛋。她想吓唬我,吓唬吓唬。”
他说“吓唬”的时候,尾音很短促,像发脾气的小孩子。
丹拓没有马上回答,他拍拍裴元的手臂说:“去睡觉。”
裴元摇头:“我想听你们说,我不害怕。”
程西挑眉,表情变得很微妙。他露出有趣的笑容,突然靠近裴元:“鞋子喜欢吗?”
裴元腼腆地说:“谢谢你,程先生,我会好好珍惜的。”
“好孩子,”程西很高兴:“丹拓,我喜欢这个小蜥蜴。”
丹拓回到了正题上:“你母亲知道你扣住了程彦,所以想杀我来逼迫你放掉他。她的身边有人可以为她传达消息,程家里面也还有她的人。我可以回缅甸一段时间,你要注意安全。”
程西说:“过继手续已经在办了,最快也要下个月初才能办好。你不能走,你要留在这里,我身边人手不够。实在不行我去医院找她,我可以跪在她面前,说点好话,只要能拖延时间。”
“这些人不是职业的士兵,他们没有杀人的经验,可能是几个想赚快钱的混混。他们不应该赚这种没命花的钱。你母亲想伪装成入室抢劫杀人,所以即使有人能活着出去,也会被她灭口,以防泄密。这里的圈子很小,很快消息就会传遍,你母亲找不到傻瓜混混替她干第二次。”
“所以下一次,她只能用自己的人上场。我得好好准备,下一次没有这么容易。”
“程家的人你需要仔细查验。”
“这是时间问题,至少要两三年才能把这些人换掉,把我自己的人用起来。我不是第一天碰到这种事,我上班第一天就有人公开不愿意去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威胁说只要我去上班他就辞职。这些人我都记着,我记性好着呢。”
裴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单纯地把程西放在好人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