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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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贺丞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在肖助理的开道护送下穿过层层围堵的记者群安全无恙的进入方舟大厦,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总裁办公室门前,精英干练的女秘书踩着高跟鞋笃笃笃的走到他面前,道:“贺总,旭日钢铁的吴总在会议室等您。”
“又不是他一个人剪彩剪到一半出了事儿,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总裁室旁边的会议室玻璃门被推开,吴经理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贺总,让我好等啊。”
贺丞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朝他微微一笑,走向会议室之前压低了声音对肖树说:“送两杯咖啡。”
吴老板这趟的来意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为了工程不被延期而来。现在青菱湖出了命案,工程肯定会被耽搁。但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吴老板这趟来的一点都不多余。但是贺丞却不以为然,他不指望着山水新城发大财,他已经有了大财了。山水新城这个项目一开始他就无意参合,旁人求之不得的恩惠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成鸡肋。丢了就丢了,延期就延期,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比如这位吴老板的市委支持者,现任银江市副市长的高书记。
“合同咱们已经签了,本来工程期就很紧张,到期不能完工可怎么办?不光对咱们是一大损失,对上对下都不好。”
吴老板这句‘对上对下’很有意思。贺丞坐在单人黑皮沙发上,翘着腿听完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微微笑了笑,左手习惯性的把玩右手拇指上的指环:“那吴老板的意思是?”
吴老板摆了摆手,略夸张的笑了笑:“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这桩案子继续发酵不是好事,有没有可能把这桩案子沉底,不再追查,把消息封锁,尽快启动工程才是正经事。我可是把身家性命全都压给银行了啊贺总,您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我哪儿能跟您比?我的事还是小事,误了工程才是大事啊”说完着重补了一句:“当然,这也是高书记的意思。”
贺丞从不怕得罪谁,所以说话很是直白不迂回,道:“所以高书记的意思是,案子不查了,尽快动工?”
吴老板只干笑,不搭话。
贺丞瞅他一眼,风平浪静的面部表情上讪讪一笑,摊开手道:“吴老板认为我可以左右警方查案吗?我只是一介商人,没有那么通天的手段。”
吴老板:“……您谦虚了。”
这不是恭维,稍知道一点贺丞背景的,都知道他在‘谦虚’,何止是谦虚,他简直是装孙子,虽然他只是一个铜臭商人,但是他家里有门道啊。光是贺之章的孙子这一个名头就够唬人了,何况他还有一个爸,一个哥。
早听闻这个贺家二少爷极不好说话,是个极其难摸准脾气的主儿。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根本不遵从商人那套生意经,为人处世没有一丁点的油滑,反而处处硌的人下不来台。但是牛逼都是他家里人的,至于他本人,从贺家户口本里摘除去,谁认他?
权富之家的子弟只有一点不占便宜,他们所有的能力和努力都会被‘胎投的好’这四个字抹杀,人人看待他们都是镶着金汤匙出生的巨婴,出身越好的约遭人恨。那贺丞当之无愧极其遭人恨,加上他性格冷情遁世,淡漠的很,难免显得傲慢。其实不然,他只是懒得去疏通那些费神的人际关系,所以干脆一股脑全躲开,谁都不亲近。
他虽然行商,但他不待见同行,因为他很清楚业界内种种摆不上明面的条文规则,而且他眼睛毒,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他深知人情世故。所以他两三眼看穿一个人,就疏远一个人,渐渐的这几年都快把同行得罪光了。
因此他的名声不怎么好,一个圈儿里混的人往往当着面对他客客气气,转头就骂他不是个东西。这小王八蛋要是没有家中父辈挣门面,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贺丞故技重施,把吴经理晾在一边,也不给个回复,只等对方待烦了,尴尬了,自己走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吴经理逐渐不耐烦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时尚套装的女人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矮身把两杯咖啡放在贺丞和吴经理面前。
在她弯下腰放咖啡的时候,一头黑缎似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垂下的发尾轻轻扫过贺丞的手腕。贺丞闻到一缕从她发间飘散出的洗发水的清香味,眉心忽然一皱,镜片上划过一道冷光,抬眸看向正在离开的女人:“等一等。”
女人转身面对他:“贺总。”
贺丞打量了几眼她清秀白皙的面孔:“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您的行政秘书,才来一个星期。”
贺丞好像表现出了对她极大的兴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姝。”
贺丞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然后又问:“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不光是杨姝,连肖树都愣了一下,虽然老板他风流不羁花名在外,但是他从没骚扰过女下属吃过窝边草。这个杨姝虽然漂亮,但也没有美到能让老板抛弃原则心生歹念的地步。
杨姝没控制好自己的诧异,低低的“啊?”了一声。
贺丞捏着自己的指环有点不耐烦:“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杨姝下意识的侧过头闻了闻自己的头发,确定没闻到什么异味才答道:“这,我也不清楚。”
贺丞笑了一下:“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连自己的洗发水牌子都不知清楚。”
杨姝道:“我昨晚在朋友家里过夜,用的不是自己的洗发水。”
如果杨姝能看一看贺丞,就能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吊了下来,下巴崩的紧紧的,跟挂了千百斤秤砣一样。
“看来你这位朋友很有钱啊,用的还是VKS海盐概念限量版。”
杨姝不明所以的礼貌笑道:“应该不会吧,他的经济条件很普通。”
贺丞忽然闻了闻刚才被她发尾扫过的手腕,音调更冷了:“相比之下,你的香水就普通多了。”
杨姝面色微微一红,低低道了声是,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贺丞看着被她关上的玻璃门,眼神用力的好像能从门上刮下一层玻璃碴。
肖树虽然从头到尾没参与其中,但能了解老板为何在一瞬之间风云变色。贺丞刚才说的VKS不仅是限量版,还是先行版,因他和VKS亚洲区总裁是朋友,所以对方送他几瓶做礼物,可以说目前国内只有他有,而他只给了一个人,楚行云。
两三个月之前贺丞无意间听楚行云发过牢骚,说他天天熬夜加班,头发跟薅羊毛似的掉,没准儿那天就秃了,才顺手把VKS扔给他一瓶,然而现在这种贺丞和他专属的味道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出现。
肖助理看了一眼窗外,感觉这天,要变了。
被他凉了好一会儿的吴经理也看出他心情不爽,于是灰头土脸的向他告辞,却出乎意料的在出门前听到他说。
“这桩案子是不再追查下去的好,我会想办法。”
吴老板忙道了声辛苦,然后告辞。
贺丞铁青着脸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电话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边吵得很,可以清楚的听到记者的喧闹声和拍照的声音,楚行云不知道冲谁吼了几句往后退!然后大声道:“怎么了?”
贺丞:“你在干什么?”
楚行云:“收尸!有事吗?没事挂了。”
贺丞:“有事,提醒你一句,你的两头畜生还在我那儿。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不把它们接走,我就把公的阉割,母的绝育。”
楚行云莫名其妙,心说这小王八蛋又发什么疯。而且猫的量词是‘头’吗?不是‘只’吗?
他去请教傅亦,傅亦说:“是‘只’。”
于是楚行云默默地在心里耻笑一声,给他回了一条短信——文盲。
第5章 少年之血【4】
银江市局刑侦支队,乔师师休息不到半天就被夺命连环CALL唤醒回到刑侦队继续过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苦日子。在信息采集组调资料的时候瞪着两只熊猫眼一脸浓重的煞气,好像电视剧里画上烟熏妆走火入魔的大反派,分分钟就要咆哮山河弄死个把人的节奏。
“乔美人?今天不是休息吗?昨天才跟着楚队出了一趟差回来,这么快就回归工作岗位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情何以堪。”
乔师师跟个含冤忿恨而死的女鬼似的回头瞪那个说风凉话的男警,黑黢黢的瞳仁晃荡着满满的幽怨,说:“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生理期到了。”
短短一句话充满无穷的威慑,男警察立刻就被生理期的乔美人狠狠的震慑到了,立马凑过去帮她整理乱七八糟的资料。
可怕,生理期的女人本就不好惹,更何况对方还是乔师师。
“师师!”
楚行云的声音穿过长长的楼道传进来,依然中气十足孔武有力,极有穿透力。
乔师师抄起一叠资料在打印机上狠狠摔了一下,用拔高八度的女高音回答:“干嘛!”
楚行云跟她对山歌一样道:“资料,快!”
乔师师抱着资料刚出信息小组办公室,就听闻楚行云又喊:“师师!”
乔师师幽灵似的出现会议室门口,看着坐在长桌首位的楚行云幽幽道:“又怎么了。”
楚行云正埋头翻看两年前的失踪人口案宗,手边摆着的烟灰缸里倒栽葱似的插满还没熄灭的烟头。嘴里还叼着一根,整个人烟熏火燎的仿佛置身仙境,烟雾遮住他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在点肉票的土匪头子,咬着烟头也不抬的说:“泡杯茶,多放点茶叶。”
乔师师很想扑过去掐死他。
幸好杨开泰抢在她暴走之前倒了几杯水,在坐参会人员各一杯。
杨开泰细皮嫩肉眉眼秀气,标准的一张富家少爷脸。但是此少爷谦虚谨慎做事低调,任劳任怨行事稳妥。在一众以楚行云为首的警察油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刑侦队清流般的存在。
他把几张腐尸的照片贴到照片墙上,问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楚行云:“队长,开始吗?”
楚行云扔下手中的案宗,脚一蹬桌腿,屁股下的椅子往后退了一段儿:“开始。”
杨开泰用马克笔在白板墙上写了一行漂亮的行楷——418青菱湖腐尸案。
这是杨开泰的习惯,他进队第一次解说案情时给当时的案子起了个名字,大家伙都没在意,只有傅亦当时稍稍点了一下让他按规矩办事,但是疗效甚微。没过多久就故态故态重实顺手在案卷上“题跋”,竟是改不过来了。身为警队的一根老油条,楚行云虽然刑侦专业,但是犯罪学这种社会实验大于课本知识的学科,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懂了一些。不知是哪位名家说过,为一起命案起名或为某个杀手贴上标签并不聪明,因为这种‘框架’会局限调查人员的思维。更重要的是,这是给凶案贴上标签者是急功近利的表现。
但是杨开泰这个人跟‘急功近利’这四个字粘不上边,他很是踏实稳妥。楚行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小子是个业余作家,文字组织能力相当牛逼,在大学期间为外校人员代写论文相当出名,他大一就可以写出本专业和非本专业的各个级别的学术论文,人称‘论文小王子’。
论文小王子一如既往的写下自己的‘标题’,然后对着台下诸位警员道:“4月18号,也就是今天,早上8点13分,青菱湖施工现场发现三具腐尸。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胎儿,胎儿是从女尸肚子里刨出来的。由此推断死者很可能是一对夫妻或情侣,目前身份不明。时间太久肉身已毁,死因无法推查,只能等病理切片报告。死者体内的五脏被挖出,基本可以断定是凶手所为。并且作案手法非常残忍,这种情况不排除报复性谋杀,但如果不是报复性谋杀而是‘激情犯罪’的话,凶手的作案手法明显已经经过升级,变得较为成熟。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青菱湖只有不到一百米,如果要毁尸灭迹的话把尸体切块扔进湖里会更加干净,水流会将他们汇入银江。但是凶手却选择了埋葬他们,而且方式并不草率,这说明——”
杨开泰分析到关键时刻,语速忽然放慢了些,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楚行云,貌似是在征求他的肯定。
楚行云胳膊支在皮椅扶手撑着额角,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杨开泰换了一口气,面向台下继续说:“说明凶手有悔意,但是手法凶残。在杀死死者后又将女死者腹中胎儿挖出,然后用木箱装殓下葬,比之父母用衣物裹体入土,明显慎重了许多。我怀疑凶手是一名女性,或者是一名年轻的男性。但是按照男死者的骨架来看,并不是一个女人可制服的,而且作案手法残忍,按照概率来讲,男性的概率高于女性。再者,从还没完全腐烂的切下来的内脏切片来看,切割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