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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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打量他一番,道:“可以,记得准备面罩。”
小亭郁忙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能给他送点儿吃的么?……水行不行?”
御剑心中一动:“这孩子对宁宁确是一片真心。”即道:“下午让你们冶炼营去连云山,送你点东西。”对他的问话却不置一词,两腿一夹,疾驰而去。
晚上御剑搂了屈方宁,几分认真几分戏谑地问他:“你最好的朋友让你去他手底下,给你当统领!你去不去?”
屈方宁刚被他抱在腿上弄了一次,气喘不稳,说话也软绵绵的口齿不清:“你让我去吗?”
御剑亲了他鬓发一口:“让个屁。你去了谁陪我睡觉?”
屈方宁抱着他脖子蹭:“那可多了。你那么多女人……”
御剑笑出声来:“女人?”打了他一板屁股,挺直的巨根隔着布料,紧紧抵在他后庭:“怎么?睡过就不认了?不要老子了?”
屈方宁滚在他身上笑:“才不是!反正……反正你谁都行的。”
御剑顶了他一下:“我怎么谁都行了?除了你谁都不行。”
屈方宁瞬间就脸红了,眼睛乌黑湿润地看着他,凑上去跟他亲吻。
他主动献上的吻像是闹着玩,亲昵撒娇的意味远胜于情欲的感觉,偶尔舌头探进御剑嘴里,也是点一点,缠他一下就笑起来,非常孩子气。御剑给他小小的尖牙咬了一口,见他笑得晃了起来,心中温情满溢,在他头顶吻了吻。
屈方宁给他亲得十分舒服,舒展一下姿势,蹭到他勃起之物上,起了个善心:“我给你行一下?”
御剑暂时没甚么射精欲望,随口道:“一会就下去了,不管它。”
他完全硬起来时几乎有一尺长,粗如儿臂。屈方宁大腿之间被他顶得一片灼热,身体都微微上浮了,闻言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伸手到自己腿间摸了摸:“不难受吗?”
御剑声音低了一个调:“你再摸就说不定了。”
屈方宁飞快缩手,不敢再碰了。在他怀里老实了一会儿,取了他头上的面具来戴。
御剑道:“戴着好。以后就给大哥当个小侍卫,白天喂马洗衣服,晚上陪睡觉。”
屈方宁立刻回绝:“我才不当侍卫!我要当队长,当统领,当将军!”
御剑道:“在我身边多好,天大的事我给你挡着,照顾你,保护你。”隔着面具吻了他一下:“——永远爱惜你。”
屈方宁凝望他一会儿,忽道:“我要下你的天坑了。”
御剑道:“下去干什么?我跟巴纳参军说一声就是。你是深入叛军的小英雄,秋场大会的屈达慕,还怕我不要你?”
屈方宁认真道:“可我伯伯、哥哥他们不是英雄,也不是达慕,你不会要他们的。”
御剑顿了顿,重新打量他。
屈方宁与他对视:“我要保护他们。我会带他们出来,站在你的大麾下,让你亲手给我戴上面具。”
御剑目光有了些变化,叹息般低声道:“嗯,你说得对。大哥把你当小孩了,小看你了。”
屈方宁一下笑了出来,趴到他身上:“没——有。你顶得我痛死了……”
御剑目光中宠爱转浓,揭开面具深深吻他,把他推到床上去。
永宁四年八月初六,鬼军为时六十天、惨无人道的深坑生存选拔即将开始。
大批奴隶、战俘、死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面带垂死之色,轮流举起双臂,褪下裤子。坑旁守卫粗略搜身,食物、药品、清水一律没收。检查完毕,守卫放下绳索,众人沿索而下。那天坑是一座方圆里许、深于百尺的巨型陨坑,崖壁灰白,直起直落,草木不生。底下千百条裂缝向中心一处窟窿斜斜陷落,好似一朵翻转过来的巨大蘑菇。裂缝上白骨累累,兀鹰成群,隔着老远亦能闻到一阵浓浓腐臭。屈方宁把春夏衣衫裹了一身,跟随队伍徐徐前行。及沿绳索滑下坑底,仰头一望,不见天日。
他与回伯交换一个眼色,心中都是一个念头:
“人命不若蝼蚁。”
巫木旗手搭凉棚,向下张望,指着坑底一个黑点大呼小叫:“将军,我看见小锡尔了!”
御剑负手立在一旁,闻言扫了一眼,道:“不是他。”
巫木旗咳了一声,在守卫的协助之下,找到了另一处:“那个总该是了!”
御剑不置可否,转头问道:“底下分了几派?”
守卫长报告道:“分了两派。各有首领,人数相当,日夜殴斗不休。”
此时坑底密密麻麻的黑流再次火拼起来,一方似被压制,连连后退,留下一片白地,地上丢下十几具尸体。另一方洗了过去,复又转回自己地盘。待白地重新露出,尸体已经无影无踪。
御剑眉弓一动,指了指其中一方首领模样的人物:“那是何人?”
守卫长仔细辨认片刻,道:“此人名叫乌熊达尔,是一名罪大恶极的犯人。他在莽古斯城称王称霸,网罗了百余名手下,连牢头都怕他三分。其人极善搏斗,曾在三年前秋场大会上力克众人,获达慕称号。”
巫木旗咦了一声,叫道:“又是一个达慕!不知小锡尔交到这个厉害朋友没有?”
守卫长道:“屈达慕第一日就触怒了此人,二人如今……隶属敌对关系。”
巫木旗大惊失色,蹲在坑边竭力看了半天,又大叫道:“不好了,这个达慕比小锡尔壮了一倍还不止!将军,你儿……你们家小鬼要被吃掉啦!”
御剑作势抬脚踹:“那你下去帮帮他!”
巫木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一边。
另一面传来一阵响动,却是七八名年轻将士推着小亭郁,前呼后拥来到坑畔。
小亭郁脸色仍苍白如雪,柔弱之气却已消失殆尽。见了御剑,遥遥躬身行礼,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身旁将士争先恐后遥指坑底,似在替他指认。
酷暑之际,烈日当空,坑中无人异动,只有撕咬咀嚼之声。巫木旗见小亭郁取出一件白色物事,似是风筝之属,不禁大失所望:“小将军的心比你还狠!小锡尔就要被人吃了,他还有闲心玩儿呢!”
小亭郁转过身来,向守卫举了举手中一包盐巴,意示询问。守卫长迟疑道:“天坑法度,唯有天旱、地动、瘟疫之时,才允许外力施以援手。这……”
御剑道:“自八月初六至今,七日不曾降雨。说是小旱,也不为过。”
守卫长只得应了。小亭郁道了声谢,手臂一舒,怀中一物缓缓摇晃升起——赫然是一只半人高的天灯。
天灯四角烛台都点了起来,热气充盈,飘到天坑之上,又款款升上高空。
巫木旗目瞪口呆,张圆了嘴:“这……这玩意要飞到哪儿去?”
只见小亭郁微微抬手,触动机关,袖口一支弩箭飞出,一箭削断一枚烛台。天灯失了均衡,顿时歪斜。小亭郁又是一箭发出,打得木屑飞溅,天灯却缓缓正了过来,上升之势也转为下降。众目睽睽之下,斜斜坠入坑底。一个颅骨高高飞起,正击在一角烛台上,天灯下坠之势加快,落入黑潮上方,宛如一小片白色牛油溶入热奶茶,瞬间无影无踪。
小亭郁收起弩箭,也不多看一眼,告辞而去。
巫木旗啧啧称奇,又眯着眼睛找了起来:“他这个东西,小锡尔抢得到吗?”
御剑向坑中一处抬了抬眼:“自己看。”
巫木旗使劲揉了揉眼,苦着脸道:“那一处少说有两百人,老巫哪有这份眼力?是那个举灯的吗?不像啊!”
御剑远远注目那个立于前沿,伸出一臂、止住人群喧闹的身影,似有些出神。见巫木旗犹自忧心忡忡,开口道:“老巫,你十六岁时身在何处,立下了甚么功业?”
巫木旗怔道:“老巫十四岁起便随御统军东征西讨,十六岁时……已是御统三营第一位百人斩了。后千叶六军改制,我又患了鹤膝风,才来到将军麾下,追随至今。”
御剑淡淡道:“那你担甚么心?下面那个十六岁的,还不如你?”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巫木旗如何能够放心,依旧日日盘桓天坑附近,向守卫长罗唣不已。直至八月底狼群入坑,天坑双方开始并肩战斗,雨水也恢复正常,这才略微心安。对御剑的冷眼旁观,十分之想不通:“这是他徒弟,又是他儿子,平时疼得什么似的,要紧之时可真狠得下心!”
十月初六,守卫垂下绳索。天坑出人,震惊了整座鬼城。
一百八十六人!几乎是历年天坑存活人数之和!
鬼军将士俱十分好奇,加衔大典上,举目一张,只见老的老,小的小,身强力壮者十中无一,更有些面容猥琐、身形瘦小的,光膀子没有二两肉,烧烙印时哇哇乱叫,哪儿有一点战士模样?
参军巴纳对此颇感忧心,向主帅进言:“新晋兵士资质良莠不齐,实违天坑甄选本意。”
主帅目光却早已落在远处,循看时,乃是一位高挑少年,正赤裸了一边肩头,侧头注视工匠烧去自己肩上一朵红云。
他只觉得这少年有些面善,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待红色烙印烧尽,那少年蹙眉看着自己红肿肩头,侧头说了句甚么。一旁或站或立的汉子顿时骚动不已,片刻,好几种药膏从几个方向递来,一名满脸横肉的剽悍男子,正低矮了一截身子,小心地替他敷上。
主帅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带着些难以觉察的笑意:
“一将难求。”
点将台上,军务典长一身黑袍,双手向天,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练兵场:“众生必死,死而为鬼。鬼者,精气归于天,魂魄归于地,呼吸之气,化入幽冥之间。人有生老病死,鬼则不死不灭!有聊生,何患死!有死而死,继而有生之生。吾名为鬼,睥睨人间!……”
御剑身姿如枪,立于大麾之下,身上黑色战袍猎猎舞动,袍角一朵蒲青女葵高高扬起,肆虐狰狞。手中一本蓝面卯册,也被流火的明昧红光映衬得气势森严。
众新兵早听说过这位草原战神的威名,视之彷若天神,听到他面具后传来的低沉声音点到自己名姓,心中均是一阵悸动。
一队白袍飘飘的司务官手捧铁木盘鱼贯而上,盘中整整齐齐叠着两套蓝黑色军服。军服之上,紧紧压着一个青木面具。
赐衣冠之时,一方单膝跪地,一方身姿笔直,交接时肃然无声。司务官为一百八十五人系上面具,许多人激动之下,泪洒当场。
屈方宁拿起自己面前的衣服,东寻西找,不见面具。正迷惑间,大麾下响起一个声音:“屈方宁。过来。”
他心里猛烈一跳,抬首望去。两月未见的御剑在两列武官之间昂然而立,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有些莫名之感,茫然答了一声“是”,在台上台下数千人注视下走了过去,在他脚边曲膝跪下。
御剑抬起一臂,解下那枚青色圆盾。盾面已重新镂刻成面具模样,一朵银质女葵缠枝抱叶,正在恣意盛开。
御剑居高临下托起他的脸,腰下战铠的钢鳞在他眼前碰撞出声。他仰头迎上御剑的目光,感觉他粗糙的指茧从他喉头擦过。
“鬼军千人一面,是令人摒除后患,一往无前。建军十一年来,未有以真面目示人者,纵骁勇盖世,亦籍籍无名。今天我为你戴上这个面具,别无他意。”
一个冰冷沉重,带着淡淡血腥气味的面具贴在了他的脸上。
“——希望你能被人记住。”
整个场中屏声静气,只有长风卷着断草呼啸而过。草原旱季的大团卷云流过高天,令点将台一半云翳笼罩,一半遍洒金光。
屈方宁跪在阴影之中,仰望浑身沐浴金色阳光的御剑,眼中乌光闪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面具下响起:“是。属下必不负将军所望。”
巫木旗这两日鹤膝风发作,两条腿麻痹难当,一步也走动不得。绰尔济前来诊视,先狠狠嘲笑一通,又开了一剂奇苦的草药,命桑舌给他煮了送来。巫木旗喝了一肚子苦水,忍不住破口大骂。桑舌对这位脾气火爆的侍卫长显然十分畏惧,也不敢出声反驳,只默默递药、收碗而已。初六清晨一大早,巫木旗就火急火燎,满地乱转地找自己的肩章。桑舌在帐前托着药碗,垂着头极轻地说:“爷爷……说了,您这半个月,都不能……下地走动。”
巫木旗向她一摆手,念叨道:“不行不行,今天就算废了这两条腿,这个热闹也非瞧不可!……”忽然身形一顿,转过来打量了桑舌几眼,讶道:“小姑娘,你的心也够狠的啊!今天可是你的心上人出天坑的日子!你还不赶紧去盯着他,跟我这里磨叽什么?”
少女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头也垂得愈发低了,脚却钉在原地:“您……不能出去。爷爷说不行,就……就是不行的。”
巫木旗见她其意甚决,恫吓道:“老滑头嘴里有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