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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花近江国-第29章

小说: 花近江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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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剑倒是非常坦然,从几枚黑白棋子中大踏步走过去,面不改色地说:“男人住的地方,就该是这样。”
    屈方宁好奇地把地上两件卷成一团的衣服提起来,只见颜色尚属干净,不知道到底是穿过没洗,还是压根没穿过。问道:“巫侍卫长不给你收拾的吗?”
    御剑在角落一堆立轴中翻找,随口道:“男人嘛,总要有自己的秘密!”
    屈方宁十分不以为然。以其凌乱的程度,纵有什么秘密,恐怕连自己也是找不到的。
    御剑此时已将一卷画轴拉开几尺,欣然道:“就是这幅了。看着!”将之悬上铜钩,一拉系绳,一幅长长的画卷便展了开来。
    屈方宁猝不及防,一抬头,那幅画正映入眼帘。刹那之间,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画卷上笔墨淋漓,赫然绘着江南的大好河山。
    他沉静片刻,凝目望去,但见奇峰瑰丽,河曲萦带,满川烟雨,浓淡合宜,真是说不出的清丽气度,朗朗风华。多看几眼,简直恨不得走进画中,成为那柳池边的三秋桂子,一蓑桃花。
    御剑见他眼中粼粼闪光,呼吸都不对了,笑问:“有何感想?”
    屈方宁呆呆道:“美极了,真想在这画里过上一辈子。”
    御剑微微一笑,道:“你跟我想得一样。”看着那画,指道:“南人给咱们攻城掠地,毫无还手之力,武人还能磨磨刀枪,文人就只得寄情山水了。这寄情的态度不对,画出来也不太好看。有人心中峥嵘不平,一皴一笔,尽是刀兵之气,全然失去了灵妙的气蕴。有的又太过虚无缥缈,上下一空,自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其实灵魂尽死,神骨卑怯。这一幅‘千页图’,却难得有一段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恃美而傲,也不惧势乞怜,天真平和,大象希形。这样坦荡的情怀,在南人之中可说极为罕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为而为,善始善成’罢!”
    屈方宁于此一道半点不懂,顺着看去,只觉云水寒林,皆美到极处,白宣枯墨之间,又隐约有一股深深的招引之意,温雅和善,并非遥遥在上,高不可攀。
    又见画卷的右上角,湿朽了一大块,不知是雨水还是酒水。画上题有几行小字,头几行已被濡没,依稀可见写的是:“……盛日月之珠玑,户盈丹霞之罗绮。俯仰旦暮,犹萤火明灭于枯草;雷霆霹雳,如夏虫振翅于篱落。灼灼兮桃夭之华,浩浩乎宇宙之风。暮春作宰,胜饯或可待之。以长安古意,杨柳依依,盛之入席;江陵千里,青山妩媚,具以为黍。烟波素手,殷勤捧袂;花时久雨,渌满金谷。开门客至,客能饮一杯无?”
    左下的题跋则写着:
    “辛卯年三月初三午时,于留云借月斋小寐。起后戏作,兼怀五郎。”
    他静静看了片刻,问道:“将军,你刚才说,这幅画叫甚么名字?”
    御剑道:“叫‘千页图’。南朝皇帝赵延曾命宫廷画院绘万里江山,数百丹青好手,呕心沥血,给他画了近千张画,始终不满意。直到这幅画出现,才称了他的心意,赞道:‘待诏千纸,不若沈郎一页!’从此‘千页图’之名,才流传开来。”
    屈方宁了然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位沈郎,是位很厉害的画家了。”
    御剑笑道:“他可不是画家。此人名叫沈姿完,是南朝文坛呼风唤雨的领袖人物。他的爵位也很有趣,名唤‘逍遥’!南朝上下,无人不知这位逍遥侯沈七的大名。”
    又指题文向他讲道:“这个人口气可大得很!天地日月,都是他家里的器物;江南风物,都是他宴席上的菜肴!烟波为侍妾,春雨为酒,他敞开大门迎客,任谁都能来喝上一杯。”
    屈方宁仰起了脸,想象那千里之外的一杯花时久雨,痴痴地出了好久的神。
    御剑也看向画卷,面上露出冷冷的笑意,道:“开门客至,客能饮一杯无?’他既如此殷勤,我们怎能不识风情,扫他的兴?正好这幅画的名字,跟本族的南音一模一样。这‘千页图’嘛,终究是要归于千叶的。”
    屈方宁睫毛一颤,手指不禁在袖口下暗暗攥紧。恰听见巫木旗在武场呼唤,御剑道:“南朝大致的模样就是如此,以后再跟你细说。”十分自然地伸手过来,握着他的手,把他牵走了。
    这一天御剑在武场所授的,则是“分击”之术。数箭发出,要击中若干目标,毫厘不差。他将分心二用的道理讲了一遍,引弓示范。他弦上扣着两支黑箭,同时发出,一前一后,直奔标的。前箭在半空之中,速度忽然放缓。后箭却奋起直追,直至箭靶之前,陡然冲刺,呲啦一声,将前面那支笔直地破开,直入红心数尺。
    屈方宁看得心驰神往,忙不迭地练起来。这一上手,却比平日难了数倍。他箭术突飞猛进,天罗掌法中的“同调共鸣”之理功不可没。往日习练,只消沉心默意,与一物运行之迹吻合即可。陡然要分而为二,谈何容易?御剑在他身后纠正讲解,花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半时辰,他始终习而不得其法。练到后来,内心焦躁,越发连准头都没了。
    御剑倒是不以为怪,替他收了弓,道:“这分击之术原本就是磨炼心性的,须戒骄戒躁,天长日久,必能融会贯通。”
    屈方宁心中大感挫败,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抬起脸,道:“将军,我练不好这个,你会不会把我的手折了?”
    他身高才到御剑的胸口,下巴压着他军服上的护心镜,脸孔都鼓了起来。御剑看着他湿湿的黑眼睛,心中涌动一阵奇异的温情,伏低些许,轻笑道:“我怎么舍得?”
    屈方宁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道:“别靠近我啦。”
    御剑这可想起怎么整治他了,故意凑在他耳垂旁,低沉着声音问:“嗯?什么?”
    屈方宁耳尖唰的一下红透了,把脸紧紧埋在他怀里。御剑只觉他全身肌肉似乎都僵硬起来,膝盖却跪在他小腿上,人都站不稳了,必须用一个手臂搂着。
    屈方宁不肯抬头,似乎在怪他胜之不武,在他怀里哼了一声,说:“你的声音,跟羽毛撩着心尖儿似的!你不能对我用这个,我受不了!”
    御剑岂会不用?拿住了他的命门,心怀大畅,抱着他上马,穿过蒙蒙秋雨,送他回去了。
    回来还要被巫木旗笑话:“别自欺欺人啦!这哪儿还是师徒!你还是早点把他过继了,省得天天迎来送去的。”
    御剑将面具一甩,只觉得这日子恰好,进一步退一步,也无甚么差别,无非是差了两趟马程罢了。当下只懒懒说了句“再说”,便拉他喝酒去了。
    屈方宁心急如焚,一下马,立刻抓住回伯,问那“分击”之理。回伯凝思许久,亦不得解。他这天罗手本无定招,见招拆解,那是遇强则强、水涨船高的道理。这分击数物之法,他自己是懂的,要简明通晓地传授给屈方宁,却办不到。两人手谈至深夜,仍是毫无头绪。额尔古睡了一觉又醒来,迷糊道:“今天听不见方宁弟弟扣弦,反而睡不着了。”踢了车卞屁股一脚,翻过身睡了。
    回伯拍了拍屈方宁,示意一时也想不到甚么好主意,便舒舒服服躺上了草垫。怀里一暖,却是屈方宁爬了上来,靠在他怀里。还道他冰火之症又发,正要抚背安慰,只听怀中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无力问道:“回伯,南国有多大?”
    回伯轻声道:“那可大得很了。东至东海,西至关内,北至……沧州,南至云贵,四京三十府,二百四十州,幅员二万九千里。”
    屈方宁叹了口气,举起自己的手来,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回伯明了他心中所想,也叹了口气,道:“以天下为罗网,万物不失。”握着他的手,给他遮住了眼皮,命他快睡。
    屈方宁一个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良久才默默睡去。
    因他心中藏着这桩心事,次日武场习练更是焦灼,连带着教习南语时,也是一副心猿意马、魂不守舍的样子。直到御剑警告道:“时日无多,这三个月你学不会这几百句话,只能当个小哑巴!”
    这才慌了,忙问:“距明年开春,不是还有小半年吗?”
    御剑捏他一下,道:“想得天真!北人姿态气息,天生与南人迥异。这么明晃晃地走下去,跟野狼误入羊圈一般,别人唾也把你唾死了。哪里还能惬意地四处游玩?我们须先南下闽南、福建一带,呆上三个月,再往江南行去。,那是南朝出了名的峒蛮之地,诡怪离奇,无所不有。到时身上纵然还有些异族气息,别人见是闽人,也就不能辨认了。这是一招迂回之计,隐瞒身份,再好用不过。”
    屈方宁心中一紧,抬眼道:“将军的主意当真神妙,这么一来,别人就发现不了啦!”又颔首道:“南人跟咱们,确是不太相似的。面孔身材,都细着一圈。皮肤都是很娇嫩白皙的,说话的时候必须微微皱着眉头,好像不大愿意告诉你似的。遇到该高兴的事也不怎么高兴,只把鹅毛翎的小扇子遮住脸,露出一点点矜持的笑容,示意赏给她的东西,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御剑听到后来,便知道他说的是屈王爷家的江南侍妾了。这描述倒也新奇有意思,即道:“南人凡事讲究一个雅字,自然有一番矫揉的态度,说一句话,拐到天涯海角,又慢条斯理烫一烫茶碗,斯文地抿一口茶。云山雾绕,一句话就是不说出口。这个最是难忍!”皱了皱眉头,似乎议和时南人文官那副矫情的模样就在眼前了。
    屈方宁捧起他的酒碗来,装模作样地用手指烫了一下,紧紧蹙起了他的小眉头。御剑一看,这哪里是烫茶,跟磨刀子是一模一样的。顿时又笑起来,把严谨治学的规矩完全的丢掉了。
    如此几日,文武张弛,进展甚缓。一日屈方宁张弓欲射,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暗骂自己:“我怎么这样笨法?同调共鸣,何必与外物相通!只须凝神于箭镞本身,化身为此,不就行了吗?”立即撇开箭靶不想,运起天罗之法,沉声静气,将毕生心思凝结于箭身,直至魂灵附着,两意交融,才斥命曰:“归来!”一箭放出,果然不到箭靶,便歪歪斜斜地绕了回来,落在他脚边,与他心中轨迹完全相符。
    这一下狂喜不已,心中畅美难言,一连练了三个时辰才罢手。这一天练毕,已能三箭同发,分击左、中、右三靶。御剑见他短短几日,又突破这一道极难关卡,惊讶之中,又有十分喜悦。再练几日,不但分击之术精进,连原先的单箭击发也越发得心应手了。
    这一下总算称心如意,学习南语也分外认真了。南国官话语义精微,因此深奥的一律不学,只学一些平日的简易小语。但即便如此,也很不容易上口。往往字音咬准了,又忘了语序,说得颠三倒四。御剑教一句:“小善人,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他想了半天,才能说出:“小善,人行好,给饭吃一口我!”
    御剑听了,简直乐得教不下去。他平时说北语时,嗓音是少年有些沙沙儿的味道,是热烈又明快的,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小兽类,很是开朗,会往人身上扑。一字一句咬起南语,却是大不相同,完全变成了一个抗拒的感觉,有些隐忍,又有点儿骄矜,似乎再靠近一些,他就要嗔怒起来,转身甩着袖子走掉了。但这走掉也不是冷冷的、不近人情的,倒像随时会回头瞥一眼,看看你有没有跟上来似的。这么一个声音,说的话却这么混乱颠倒、口齿不清,简直是可爱得不能抵抗了!御剑听得不够,逗他说了好几次,每一次都笑得不行,却不给他纠正,由他去错。
    屈方宁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很不乐意,把脖子完全地扭过去,说:“不要你教了!”但过了一会儿,又找到一个蓝皮的秀丽的本子,翻了翻,有图有字,于是拿匕首似的揣在手里,过来靠着他的膝盖,让他教自己念,把方才的誓言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御剑接过,一瞥封面,笑道:“哟,小秀才,一捡捡了个诗本子。”翻开书皮,草草浏览一遍,想找一首最简单的来教他。
    片刻,选中一首,即教道: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屈方宁也跟着读一次。这诗歌是很有韵律的,十分琅琅上口的,因此读得一点儿也不错,口齿虽然有一点儿瑕疵,整体还是非常正确的。
    御剑听得都吃惊了,捏着他的脸,道:“这是换了一个人了?怎么说话这般的不一样!”
    屈方宁立刻用北语流利地回道:“你自己说话也是很不一样的!”
    御剑问:“怎么个不一样?”
    屈方宁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太困难了,干脆就把这个问题逃过去了。立刻又问了许多问题:“日出江花是什么?江上是开花的吗?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妺水的花儿都开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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