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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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桦,前些天就跟你说了弟弟上学要用钱,怎么今天还没有到账的呀?弟弟补习班的费用不能再拖了,老师打电话过来催过一次了,而且你弟弟上的是一对一的课程,要先交一个季度的学费才能上课的……”
姜启听着直翻白眼,黄桦就跟习惯了似的一直听着,期间姜启和黄桦对视一眼,他冲黄桦摇头,示意黄桦别听了赶紧挂断,黄桦犹豫一瞬,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不会到账了。”黄桦平静地说。
那边的抱怨停了一瞬,显然一时间有些惊住。末了反应过来想要再次开口,黄桦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他握住姜启的手,似乎是汲取力量一般,深深吸了口气。
“我说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钱了。我很感激你们把我领养回家,把我抚养长大,直到十八岁之前我都很感激。但十八岁以后我才知道我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安稳生活里的吉祥物,动荡生活里的报废品,是吧。只不过看我有利可图,自己又过得实在艰难,才会一直抓着我不放。”
“我以前总想着,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虽然你们越来越贪婪,但我给你们钱是应该的,毕竟如果没有当年的你们,或许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对你们原来真的一丝一毫情分都没有,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我就真的是可以随便被抛弃放弃的那个人。但是既然放弃我了,为什么还总是问我要钱,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是吗?”
“心里永远惦记我能给你们多少钱,我说我最近遇上难处了,你们不听,我说我有一批货压着快要烂在仓库里了,你们也不听,我说我马上就要在这行里干不下去了,你们还是不听。你们是不是只会听我兜里还有几个铜板在响的声音?”
“那我告诉你们吧,我兜里一个铜板都没了,不光不会再听到铜板声响,以后你们也不会听到我的任何声响。到此为止吧,我们解除收养关系。手续等我回去就办。”
这期间黄桦一直攥着姜启的手,直到他挂了电话,黄桦才发现姜启的手掌都被自己攥出几个深深的指痕,而他手心湿漉漉的全都是汗,连姜启的手背上都有一层湿润的痕迹。
黄桦脱力一般松开手,说:“我原本一直犹豫,总觉得十多年的情分在那里,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出来这一趟,我或许永远都要把自己困在道德感的枷锁里,一生一世逃不出来。”
姜启拍拍他的手,宽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们先放弃你,你也已经仁至义尽,黄桦,不要有负罪感,你没做错什么。”
尽管如此,黄桦还是难掩失落,他眼神呆滞,沉默许久才说:“以前我以为我出生我活着就是错。”
·
丁达在这一天里一直跟着姜启和黄桦。姜启和黄桦总是在各种景点场合跟他“偶遇”,但丁达既不跟他们搭话,也不跟他们接触,好像先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姜启觉得奇怪,他猜事情不会这样轻易结束,却不知道在丁达那里,想要怎么结束。
上回在沙漠里没能玩个痛快,从景区出来,黄桦想要再度去沙漠里过夜,两人收拾行囊去采购,从超市里出来,丁达开的那辆车就停在超市门前。
“他要一直这么跟着咱们吗?好烦。”
黄桦终于忍无可忍,开口对姜启抱怨。姜启亦是无奈,丁达既不上前挑衅,也不开口骚扰,这让他无从下手,他就像油腻湿滑的一条蛇,阴森森吐着蛇信子,却不能逮着他。
但是跟姜启待在一起总归是开心的,黄桦和姜启在沙漠里穿行,这边的沙漠又和先前的沙漠不同了,越是西北,风沙越大,也越是干旱,很容易就对比出来这里的气候条件比先前待过的沙漠要干旱燥热。
黄桦是不爱出汗的体质,身上也难免冒出细密的汗珠,姜启拿出湿巾给他擦了。而后他不由感慨道:“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湿巾都没那么湿了。”
“先别管这些了,在沙漠里兜风吧,顺便找找适合扎帐篷的地方。”黄桦说。
沙漠里修了沙漠公路,据说再往深里走还有天然泉水,这一次黄桦不打算再在边缘浅尝辄止,他势必要去里边真正享受一次沙漠之旅。姜启开着车,天窗和车窗都开着,干燥的风从窗户灌进来,黄桦脸上扑满热气,他舒坦地眯起眼睛。
小小的沙粒打在镜片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黄桦把嘴唇抿得很紧,但最终还是冲姜启哭丧道:“沙子进嘴里了!”
姜启递给他一瓶水,将车停在路边,让黄桦下车去漱漱口。黄桦从车上跳下来,站在马路边上,酷热的天气让柏油马路晒得软塌塌的,只从车上下来这一瞬,都让人觉得天地间像是个巨大的桑拿房,而黄桦马上就要被蒸成人肉干了。
黄桦用清凉的矿泉水漱了口,又拍拍额头免得中暑,刚想转头给车上的姜启说句话,就看到他们后面有一辆车疾驰而来,是丁达的车。
丁达没有转向,黄桦看见他平静而坚定的面孔,他对着面前姜启和黄桦的车,直直地撞了上去。
黄桦手里的水瓶已经被他扔到地上,水流全都浇到了他的鞋子上,但他顾及不得。他冲上前,看着防备不及而撞在方向盘上的姜启,失声捂住了嘴。
第33章 三十三
黄桦脚下的矿泉水瓶里的水一直在缓慢而持续地朝外流,在贫瘠的沙漠里像黄桦的供养原料,让他双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水都流完了,姜启才终于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他失声尖叫:“姜启!”
姜启从方向盘上抬起头,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黄桦已经冲到驾驶室门前了,他踮起脚尖扒着姜启的手腕问:“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姜启摇头,只问他:“是丁达吗?”
黄桦眼里蓄满泪水,大约是后怕,他点头又摇头,带着哭腔说:“你真的没事吗?”
但人在危机情况下感官总是异常敏锐,黄桦很快再次听见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他惊惧交加地转头,丁达这个疯子,居然准备再撞一次。
黄桦茫然失措,但丁达已经疯了,他此刻终于明白丁达先前的默不作声是为了什么,他在消除姜启和黄桦的警惕,让他们习惯于他的尾随,又以为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情,虽然反感,但是勉强容忍,然后就等待这样一个时刻。
他心思如此缜密,无异于是谋杀!
黄桦想到这里,突然清醒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朝丁达大吼:“丁达!你是杀人吗!”
车里的丁达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但脚上的油门却并没有踩下去,黄桦心知有戏,毕竟开车撞一次,吓唬吓唬人不算太难做出的决定,稍微在心里鼓鼓劲就能做了。但再撞一次就不同了,那是赤裸裸的谋杀,要杀一个人并不是太容易下定决心的事,尤其对丁达来说。
“丁达!你现在停手,哪来的回哪去,过去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包括今天,我们就按照追尾来处理。”
丁达的眉头松动一分,但双手依然牢牢握着方向盘,他停顿两秒,目光却再度狠厉起来。想必是已经觉察出黄桦对自己的利诱,丁达并不愿意被这样的利诱所吸引。
眼见丁达要一意孤行,黄桦又开口了:“丁达!你的店你也不要了吗!我既往不咎,等风波过了你还可以继续开店上新,不要因小失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达的店才是他的全部,丁达的一切都基于他的这家店铺而来,黄桦能理解他将这家店作为自己情感寄托的心情,因此打蛇打七寸,这回终于打到了要点上。
黄桦的话大约真的起了作用,丁达的车停了,黄桦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丁达的车大口喘气,生怕又有什么动静。
但是很快,丁达就调转车头准备离开了。黄桦松了口气,刚想去看看姜启的状况,丁达就将车停在路边,他探出脑袋,对黄桦恐吓道:“如果你提起这件事……黄桦,你别言而无信。”
黄桦匆忙点头,丁达终于走了。
看着丁达的车消失在视线当中,黄桦连忙走到车边去看姜启的状况,姜启正想下车去看看黄桦如何,他扶着额头,眉头深深皱着,吓得黄桦连忙问他:“你没事吧?还好吗?”
姜启摇摇头,道:“还好车停着,我的安全带也没解开,差点被安全气囊给憋死。”
黄桦担忧地望着姜启,姜启说:“真的没事。”
黄桦牙齿咬着下唇,崩出一道白色的痕迹,他用力太狠了,姜启伸手抚上他的嘴唇,让他卸了力气。
“我没事,不然我下来给你跑两圈让你看看。”
黄桦吓得快哭了,人却没懵,他闻言道:“那你下来吧,不过不用跑了,到后面待着去,我来开车。”
姜启没有逞能,他按黄桦说的坐到了后面,车后位置宽敞,黄桦坐上驾驶座,也调转了车头。
“哎哎哎?去哪儿啊?沙漠不去啦?”姜启为了让黄桦安心,主动躺在了座椅上,见车调头,又连忙坐起来追问他。
“不去了,先去医院查查。”黄桦平静地说。
姜启其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但是黄桦要去,他就顺着黄桦的意思说:“对,是该去医院看看,做个检查也安心。”
他似乎是想要开玩笑,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不是有很多电影里都讲吗,出车祸以后流血受伤的人最后活了,反倒是活蹦乱跳的人死了,万一里边哪里破了裂了,等发现就晚了。”
他说完好半天,黄桦却并没有接腔,姜启心里惴惴不安地躺着,实在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看到黄桦满脸都是眼泪,他无声地哭着,眼泪落在衣襟上,湿了好大一片。
姜启想安慰他,又明白以黄桦的性格,只能是越安慰他越往心里去,于是想了好半天,他最终说:“好了,不要哭了,咱们去医院检查,有毛病就打针吃药,没毛病就皆大欢喜,行吗?”
黄桦一脚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然后哇地哭出声音来,像小孩子似的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都怪我。”
姜启从后边爬到前边来,抱着他说:“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哭这么伤心,没有怪你,我挺高兴的,这不是偶像剧里常有的英雄救美桥段吗?不过我这救美不太标准,最后还是你出面把他给吓跑了,黄桦,这还多亏了你。”
不知道姜启的安抚黄桦听没听进去,他趴在姜启怀里哭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哭了,他吸吸鼻子,说:“走吧。”
姜启乐呵呵地说:“好啊,出发!”
黄桦转过头,他刚哭过,眼睛鼻头都还红通通的,像个兔子似的瞪着他,见他好半天没反应,才出声提点道:“你到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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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旅游城市,虽然城市级别不高,医院体系却足够完善,姜启被黄桦安排去做细致周到的体检,而黄桦自己则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心里实在惴惴不安得很,黄桦掏出手机翻了翻,看到了丁达发的动态。丁达洒脱表示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过去发生的事情,调整好心情再回来继续上新,发布时间距离现在并不远。
黄桦看着,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正在呆愣,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第一遍打来的时候黄桦没接,那边又执着地拨了第二遍,黄桦才犹豫地接了起来。
“是我,丁达,转交给你的东西我放在酒店前台了。”
黄桦哦了一声,准备挂掉电话,丁达又说话了:“黄桦,我挺谢谢你,你刚才不冲我吼那一嗓子,我现在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你瞧你这人,就是会让人这么疯狂,偏偏你自己还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我看着真恨。”
黄桦哑声道:“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吗?”
丁达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黄桦,我不会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讨厌我,现在指不定还得恨我,我一句对不起不会改变什么结果,但我不说这话,你就得永远记着我,想到我这人,就会觉得心里扎了根刺,永远拔不出来。”
黄桦闻言,气恼交加,他心口剧烈起伏几次,最终开口:“丁达,这话我原本不打算说,你知道你做的事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我曾经想过去死,那时候你坑害的我的事业我的名誉就是我的全部,你让我的全部都毁了,还沾沾自喜说是为了让我永远记住你。丁达,你这不是喜欢,甚至不是渴望,喜欢是靠近,你只是想毁了我罢了。”
丁达的声音也很轻,是他一直以来掩藏在戾气之下的难得的平静:“黄桦,随便你怎么说吧,只要你永远忘不了我这就够了。我把你这样放在心坎上,你随随便便忘了我,那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黄桦知道他和丁达根本不会有任何交流的共通,他们原本就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