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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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天,说些重要不重要的事情,盛薰书甚至还一反常态地说起了他寝室的几个同学,过去他都不怎么提这些。直到所有能想到的话题都重复了两遍,盛薰书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在说小时候事情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词漏出嘴里:“那时候我还在你家吃饭呢,我爸——”
被粉饰的和平碎裂了。
盛薰书的声音忽然颤抖:“我爸……我爸……做了什么?”
许嘉年抬眼看着盛薰书。
我应该说吗?
我不应该说吗?
我说了会怎么样?
我不说会怎么样?
许嘉年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全是一片未探索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决定,所以,他将角色对调了一下。
如果……如果现在是错错碰到了这件事,我的爸爸冲去错错的学校,这样对错错,我该怎么办?我会怎么希望?
我会希望……我至少能知道这一切。
我会希望……我至少能面对这一切。
这样,才有后续。
许嘉年做了决定,他不再犹豫,实话实话:“盛薰书,你爸来学校找我,在教室说我勾引你。”
他说完了,看向盛薰书,期待盛薰书做一点什么。
可是盛薰书崩溃了。
第44章 药
狭小的角落中,许嘉年眼看着盛薰书一下子靠倒在墙上。他脸上的笑容定格,浮成一张虚假的面具,良久良久,他的嘴唇牵了一下,想抖出一个笑容,但这让面具龟裂。
下一刻,一切都控制不住了。
脑海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搅乱,思维一片浑噩。分散在身体里的力量同时被抽走,双腿在这时间突然失去了用途,盛薰书顺着墙壁软软滑到地上。
而这还不止。
一股巨大的怒气、或者巨大的愤懑,在他的脑海被搅乱之后突然自他胸中升起,眨眼充斥他的身躯。
疲软的身躯让混乱的情绪无从宣泄,于是在身体里左突右撞,痛苦也随之自骨髓渗出。盛薰书压根不知道现在充满自己身躯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如何让它们消失。理智崩断,他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处,血光隐约!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只是一眨眼,盛薰书已经坐倒在地上,完全发泄地用力咬自己的手腕。
许嘉年又惊又怒,上前一步,拉住盛薰书的胳膊:“你在干什么?”
他没能阻止盛薰书,拉扯的动作只让盛薰书的牙齿更嵌入手腕,血水顺着胳膊蜿蜒而下,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许嘉年又发现对方的手正在颤抖。坐在地上的人好像正处在冰天雪地且没有衣服保暖,孤独又无助,眼看着就要被冻死在这里。
这时候,含糊的声音从盛薰书嘴里传来,他念叨着相同的音节,来回都是“许嘉年”,来回都是“对不起”。
痛苦无声凝聚,幻化成形,控制心灵。
许嘉年几乎也被这样的痛苦给俘虏了。
可是与盛薰书不同,痛苦没有在许嘉年身上停留太久,相反,痛苦过后,怒气滋生,很快,巨大的怒气占满了许嘉年的心灵!
他不再试图拉盛薰书起来了。他退后两步,大喊一声:“盛薰书,你站起来!”
图书馆内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这里的动静,许嘉年已经管不到了。
他双目炯炯看着盛薰书,看见地上的人动弹了一下,但没有依他的说法站起来,而是依旧坐在地上,埋头呜咽。
许嘉年定定看着盛薰书,他说:“盛薰书,你站起来,我不怪你,我们之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可是盛薰书依旧没有站起来。
难以形容的失望俘虏了许嘉年。
他当然知道盛薰书会这么痛苦是因为自己,他知道不管对自己还是对盛薰书而言,这都是一件几乎无法面对的事情,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除了让自己受伤,还能干什么呢?
这个小小的角落,书架将其封闭,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痛苦将时间也凝固当场。
许嘉年倏尔动摇了。
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盛薰书在一起了。
真是奇怪。许嘉年默默地想。在事情发生直到现在,在盛薰书的爸爸这样对我的情况下,我都没有太过责怪盛薰书,也没有想过要和盛薰书分开。
可是……
许嘉年凝视着盛薰书。
我相信我能解决任何问题,就算现在解决不了,未来也能够解决。我也可以帮我喜欢的人解决很多问题,但我……我不能替他解决所有问题啊!他也不是我的牵线木偶啊!
总有些事情,他应该告诉我,他是怎么想的,他打算怎么做的。
他是否,是否还想要和我继续下去?
这个念头像根针,轻轻扎了许嘉年一下。
也不是真的那么疼,只是有绵绵密密的痛楚,开始了就似乎停不下来。
“盛薰书,”许嘉年定了定神,他再和对方说,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你爸爸做的事是你爸爸做的事,他虽然是因为你做的,但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我很讨厌你爸爸,但我不认为你需要承担这一切——”
“许嘉年,”盛薰书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腕,身体上的痛楚和身体里的痛楚明明不能相互抵消,却仿佛能让人升起一种诡异的放松感。他满是恍惚,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盛薰书——”
“对不起……”
他真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许嘉年有点茫然地想。
无数个念头在这时候一齐掠过许嘉年的脑海,许嘉年乱糟糟地想了很多,都是从小到大,两人的种种相处。
再接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未来的盛薰书见的最后一面。
这个时候,他无比冷静,思维额外清晰与活跃。
“我们分开了。”
我不信。
我觉得好笑。
“我们分开了。”
我——
我……
许嘉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困难没有什么。
挫折没有什么。
这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东西。
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要有另外一个人和我一起努力,不让我像个傻瓜。
许嘉年慢慢说:“盛薰书……”
我喜欢错错。
因为性格,因为相处,因为种种我也不太说得清的事情。
这些记忆,已像散在思绪长河里的珍珠,一点一滴,弥足珍贵。
可是——
他同时无比清晰地想。
我不喜欢一个碰到事情就逃避的人。
他今天逃避了这件事情,明天就要逃避另外一件事情。
而且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同现在的这件事情。
逃到最后,无路可逃。
“盛薰书……”
许嘉年又一次念着这个名字。
他咀嚼着嘴里的字眼,只觉得特别复杂的感情从齿缝中渗出,在嘴里融合渗透,化作淡淡的苦味。
他讨厌盛薰书在这件事情上的逃避。
既然叫不起已经被痛苦控制的人,他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和对方说话。
“你的父母可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也可以搞不定你的父母。”
这些都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不是万能的,我也不是万能的。
“但是——”
你觉得,闭上眼睛,遮住耳朵,就能解决一切吗?
“你凭什么——”
闭上眼睛,遮住耳朵,只能让一切毁于一旦。
“让我和一个总见不了光的人交往?”
许嘉年问。
他最后看着盛薰书。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
你呢?
许嘉年没有再等盛薰书的回答。
他转身走了。
2013年,中国。
客厅之内,一根无形的弦已经崩到了极致。
盛父颤抖的手指着盛薰书,他的面孔红得滴血,将要开口的那一刹那,客厅的门被冲开,盛妈妈冲进室内,一把抓起沙发上的盛薰书,连推带扯,将盛薰书往房门外拉去。
她嘶声道:“你不就是想去找人吗?你走!你走!你坐在这里和你爸爸犟什么!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找谁就去找谁!”
他们一同来到了屋子之外,冷冰冰的门在盛妈妈失控的力道下发出巨大的碰撞声,狠狠关上了。
盛妈妈和盛薰书一同站在屋子外,她又狠狠推了一把盛薰书,但立在屋子外的盛薰书纹丝不动。
年迈的母亲已经推不动年轻的儿子了。
盛妈妈哭了起来:“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疯起来什么不会说,他说了让你去死你就真的去吗?可我不想你有事啊!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我?“
“妈……”盛薰书沉默片刻,突然扯开手中的透明小袋子,拈起两片白色药片,丢在嘴里,“这是糖果。”
第45章 一切的徘徊
许嘉年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有点恍惚,一脚踢到图书馆前的拦车柱上,顿时一个趔趄。
等在图书馆外的许爸爸刚抽完一根烟,他一眼看见,连忙上前:“走路怎么也不看路?”
许嘉年回过神来:“没事,爸,我刚才没有注意到……”
但许爸爸没有相信许嘉年的话。
他在抓住儿子胳膊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对方面色苍白,神情异样,这是事情发生时都没有的情况。
许爸爸:“你见到盛薰书了?”
许嘉年点点头。
许爸爸:“那盛薰书呢?你们……”他斟酌问,“谈了什么?”
许嘉年不想说太多,敷衍道:“没什么,盛薰书也很难过,感觉很抱歉,一直在对我说对不起。”
说完他就闭嘴了,紧紧闭着嘴,连唇都抿成一线。
许爸爸担忧地看了一眼许嘉年,可他也不知道应该再怎么询问。
父子两一时沉默。
许爸爸先将事情按下,带着许嘉年先回家。
家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事情发生在昨天,许爸爸先接到学校的电话,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同妻子说了,然后他们兵分两路,许爸爸前往学校,许妈妈向单位请假留在家里。
学校中的一切都由许爸爸负责,家里的一切都由许妈妈负责。
当父子打开大门的时候,窗户噌亮,地板洁净,怒放的鲜花装点玄关,饭厅的餐桌上,摆满了许嘉年喜欢的食物。
许妈妈笑容灿烂,对父子两招呼说:“回来了?先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我们就可以早点吃饭了,对对,今天做的菜都是你平常喜欢的,你待会要多吃一点。”
说话之间,她走上前去,用手关上了门,轻描淡写的一个举动,似乎将风雨都关在了门外。
许嘉年顺从妈妈的意思,先换衣服洗澡,然后坐到餐桌上吃饭。
今天的菜确实都是他喜欢吃的。
许妈妈做了水饺,又做了面条,还有鱼和虾,以及不少种类的青菜,还有一大锅熬了很久的汤。
许嘉年先喝了汤,又夹着菜吃。
他试着吃了一个饺子,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胃里像塞了块石头,饱得怎么也吃不下,只好把饺子放在一旁,继续喝着汤,夹着菜。
许妈妈和许爸爸吃饭的动作也慢了。
他们看着许嘉年,看见对方一口青菜嚼上十来下,才慢慢咽下喉咙。
许妈妈先受不了了。
她很快吃完了饭,离开饭桌去厨房做事。
许爸爸也起身走到凉台,继续抽烟。
桌子上只剩下许嘉年,许嘉年松了口气,喝了碗底最后剩下的一点汤,回到房间休息。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需要休息的地方,他只是什么事情都不太想做,百无聊赖之中只想发发呆。
然而很快,房门被敲响了。
许嘉年转头的同时,许妈妈开门进来。
许嘉年:“妈?”
许妈妈单刀直入,虽然直接,语气总是温柔的:“我听你爸爸说你回来的时候和盛薰书见面了,你们聊了什么?”
许嘉年不说话了。
许妈妈坐在许嘉年身旁,她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一下一下地拍着许嘉年的肩膀,帮助他放松下来。
许嘉年很久没有和妈妈这样亲近了。
但他不觉得奇怪和别扭,相反,堵在心中的石头似乎因为这样的力道渐渐松了,他突然有点憋不住,说了一声:“妈……”
许妈妈说:“我在听。”
许嘉年眼眶有点红:“妈,我有点难受,就是一点点。我……我真的应该和盛薰书在一起吗?”
不应该!
许妈妈差点冲口而出。
但话到嘴边,她看着儿子,忽然在想:如果我趁着儿子难过的时候用尽办法否定他的感情,那等他难过过后,他又该怎么看我?
她看了很久,想了很久,最终艰难地说:“对对,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