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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阿七-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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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给两人的碗里都满上酒,酒从碗口溢出,流到桌上,湿了一大块。阿七举起碗,一口全喝了,砸砸口舌,全是桂花的清香味。

        阿七醉眼迷离,这会儿双颊已有些许坨红,“在……前头赵老头的酒铺里沽的,他说是上好的桂花酿,五十文钱。”

        这样的阿七是安容从未见过的,惺忪醉态,那双下垂的倒三角眼里此刻却流露出复杂情绪,安容抿唇不语,定定地望着阿七。

        安容也拿起碗,一饮而尽,唇舌间也是淡淡的桂花香。

        时间上的错乱荒唐,二人闭口不提。

       “阿七。”面对一室的酒气与凝重氛围,安容艰难开口,“让我回家,好不好?”近乎哀求,这般低声下气的安容,要是搁以前,阿七肯定舍不得看他这样。那个时候的阿七啊,哪怕安容稍一皱眉,他都会心神不宁许久,恨不得替安容把那份烦扰给受了。

       物是人非,是这世间最要人命的东西。明明景儿还是昨日的景儿,可偏偏人却不是昨日的人。

       阿七笑了笑,扬着似醉非醉的脸,“小容,你要回哪个家啊?”

      “阿七,我没有娶周小姐。”

        安容重复昨日的话语,他没有娶周小姐。大概是年岁渐长,人也老了,这话不是昨日刚提过嘛。

        阿七没有接安容的话,再给自己倒了一碗,还是一口全喝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阿七倒头伏在桌上,侧头看着安容,安容也自上而下望着他,目光的交汇,是彼此都隐忍不提的心事。

        平化十二年夏,也就是五年多前,丫鬟春蕊的无心举措,阿七稀里糊涂地走进二楼廊尽处的那间厢房,安容塞给了他点蜜果零嘴儿,阿七整个人方才开始陷进这场无处着力的情爱里。那个时候,阿七喜欢悄悄蹲在二楼的走廊里伴着安容屋里的烛火熄灭,守着自以为是的家。后来心中的人渐渐跟自己有了纠缠,哪怕这纠缠始于愤恨与尊严,阿七还是开心的,他感恩戴德,尽心尽力“服侍”安容,哪怕对方说些再难听的话,阿七都能忍住不去计较,他小心翼翼地维持二人的错乱关系。再后来的故事,就是戏文里的“姻缘误”了。缘都误了,去哪里安身立命?可是现在,安容说他要回家,阿七想,这家也许从来就不曾有过。

       “小容,我这样看你,你还是那么好看。”酒酣处,人说的话未必是什么重要的话,但一定是真心流露之言。

       “阿七,我知道错了,让我回家,我想回家。”安容哭了,但是压抑住不敢放出声,他怕里屋的秋官听见,又得是一场无比荒谬的场面。

       “小容,”说完阿七直起头,扫了一圈堂屋各处,“你看看我这屋里,哪块地方能给你安个家,你把那块地儿挖走,揣好了,带回广陵去,你说好不好?”说到最后,阿七的眼睛里全是莹湿的红色。

        安容一脸狼狈,神情惨兮看着阿七,“别说了,阿七,我难受……”

       “回去吧,明儿就走。”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尽,安容恍惚间,已分不清是幻是真,凭着仅有的意识,他说了句,“好,我走。”

       再到晚上,阿七如同昨夜一般,还是把安容送到了那家客栈,一路无言,两人一左一右,沉默着来。

        临别之际,安容让阿七跟他一道上去坐坐,阿七没有任何理由去婉拒这人的最后请求,他跟着安容来到了他投宿的客房。

        点上油灯,勉强有丝光亮,客房很小,一张挂有青砂帷帐的床,一个小方桌搁床前正正方方摆着,除此再无其他装饰。

      “比咱们在清平镇的家还要简陋。”安容说着话,眼睛对上阿七,这个家自然就是指的那间茅草屋,两人曾在那儿有过一段短暂的时光。岁月太匆匆了,转眼什么都好似变了个样儿。

        阿七难以接下他的话茬,转而说道,“我走了,明儿我来送你。”

      “你不管你的葱油饼摊子了。”安容死死盯住阿七,试图从他脸上窥见其他情绪。

       “一天而已,也不差这一天的钱。”

       ……

        夜凉如水,那方小小的床榻上两道身影在交…缠,一上一下,一人强势,一人由被迫到妥协,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响动,泄了这一床的激烈情…事。

        当安容完完全全进入阿七时,他就像一个初尝云…雨的楞头小子,那一刻天与地的眩晕,他没忍住哭了出来,嘴里一直呢喃着,“阿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自己强迫了阿七吗?还是得从头算起,对不起把他扔到了遥远的城郊?

       这一场床…事两人都很痛苦,安容急于宣泄自己的隐痛,阿七如同死鱼一动不动。由于过激,阿七的后面被安容整出了血,面色除了稍微惨白点,倒是无波无澜,只是睁着眼傻傻地望着床顶。

       他们,又纠缠在了一起。孽债啊!这是阿七尚有意识的时候,脑子里唯一能辨识出来的话。

       安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睛止不住涌出热泪,他撑起身子,把阿七安安稳稳地“摆放”在床上,然后像一个炽热的少年用嘴唇吻过阿七的每一寸肌肤,眼角的泪滴在阿七身上,切肤灼热,他从没像此刻这般虔诚过,在自己的娘子面前,安容现在自卑到无处遁形,他只有抚摸亲吻着阿七,心里面才能踏实下来。

       做完这一切,安容凑到阿七的右耳边,用极其哽咽的哭音,“娘子,带我回家……”

       情爱迷人眼,扰人心,噬人血,可偏偏这么个狗…屁东西,还往往成了文人骚客的吟咏对象。他们为之欢喜,为之忧,一如此间的安容,好皮囊又如何,身居高位又如何,还不是只敢趁人入睡,才有此偷摸一着,如同乞者。

       后半夜的时候阿七醒来,借着月色,对上安容的深眸,阿七没有打他也没骂他,只是从他怀里挣脱开,穿起衣服就要走。

        安容未言半句,也窸窣穿戴整齐,紧紧跟在阿七身后,两人相隔不过几尺的距离。漆黑的街道,两人一前一后,远远的,更夫打更鸣锣,“咚咚”声,一慢三快,连着三次,看来已是四更天了。

        回了家,阿七关上门,把安容隔绝在门外,然后一人瘫倚在木门上,门外是安容急促凶猛的敲门声,震得午夜不得安分,也吵醒了睡梦中的秋官。

        躲在门后,这一切都被秋官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到底是造化弄人,两人居然能把这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阿七在她心里,就是她的兄长,三年前,当阿七告诉他,安容对他很好的时候,她是真心替他高兴。可是呢,这份好就是把人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病秧子吗?她才决定带走了阿七,这些年,日子不好不坏,至少阿七是健健康康的。

        可是现在,她目睹了面前的一切,旁观者清,她深知这两人之间是谁也插不进去的孽缘。

        翌日,安容再次来到阿七的家,谁知,阿七并不在家。昨夜安容回到客栈后,一夜无眠。

      “伶公子。”两人坐立于桌子两面,面对面而坐。

     “嗯。”

     “那个孩子不是阿七的,我之前嫁过人。你以后……对阿七好点,他受了很多苦。”

       安容猛然抬头,面上又惊又喜,声音都开始发颤儿,“不是阿七的,不是他的……”喃喃自语,不停重复这话。

       大概半个时辰阿七回来了,安容还是坐在桌子前,未曾移开,他一直在等阿七,他有好些话要问这人。

       “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你带上。”阿七说着就把安容往外面攥扯。

       安容不动,阿七吼了出来,“走啊!”

       “我不走。”竟有些委屈。

        “小容,我算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他娘…的算什么!”

        秋官见状,抱着牙崽离开了屋子,孩子可能受了惊吓,此刻正哇哇直哭。

       安容十分难受,他只能深深看着阿七,却开不了口。

        “我三年前,差点死在那个鬼地方,你在哪儿!我病得快死了,你在哪儿!哦,对了,你在忙着娶妻生子。状元郎,你在忙着娶妻生子!啊——”终于,阿七还是说出了梗在心间的那道陈年旧痛,然后失声痛哭。

        安容奔上前紧紧搂着阿七,阿七一口咬在了安容的肩膀上,用牙齿死死咬住衣服里的肉,哪怕嘴里渗出血腥味儿,阿七都没松口。

       血与泪,到底哪个更痛些?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得乱七八糟的……糟心啊





第72章 解开心结?
        撩开安容肩上的衣服,那里森然就是一排出血的牙印,触目惊心,阿七自觉刚才嘴上下了狠劲儿,此刻眼神直视那处伤口尤其出神。

     “疼吗?”阿七问。

       安容喉头滚动,这番慰问令他心生动容,“不疼。”

        阿七把他领到卧房,给他找了件自己的干净衣物。自己身板不比安容,衣服的尺寸显然他不合身,硬生生套在身上,勒得紧紧的,细看之下,多了一分滑稽,但依然不失倾城色。

        两人自进卧房后,一句话未说,安容脱下的衣物阿七直街拿去洗了。安容静坐床沿边,打量了一圈阿七夜夜枕眠的地方——黄花梨木架子床,三面是细细雕浮的镂空图纹,床上铺了层凉席,一个枕头,一条薄被褥;屋里靠墙那处是张半旧的平头案,上面积了层灰。正是白天,卧房里的光线却不是很足,显得阴暗暗的。方寸之地,倒是很温馨质朴,一如他倆在清平镇的“家”。

        不一会儿,阿七就进屋了。两人此刻就搁床沿边坐着,半晌,阿七才开了口。

       “衣服我给你洗了。”

       “嗯。”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安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几眼阿七,侧面看不清情绪,只看到阿七眼睛睁得大大的,目视前方。

      “跟我回广陵吧。”

       良久,阿七都不曾回他的话,彼此的气息盘旋在白日的卧房,声声细微。

        安容以为此话不会再有下文的时候,阿七却突然说道,“我都快记不得广陵城是什么样子了,我跟秋官坐小毛驴车从湘淮绕过,来到四平的。”声音里似有怀想,似有别的莫名愁绪,“以前总听你念叨四平有个赛华佗,我便过来治病了。”

        这是安容终身的隐痛,三年前他本该亲自带阿七来寻医治病的,到了,是自己毁了约。安容藏好悔意,小心翼翼接下阿七的话,“这咳喘的病怎么治好的?”

      “我不懂药方子,郭大夫开什么我便去药铺抓什么。喝了两月的药,这病也好了大半了。”

       安容附和道,“之前看过那么多大夫都无济于事,这人真有些本事。”

        阿七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笑意里的无可奈何和隐忍不提,安容窥视得一清二楚,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阿七的这道笑上。这世上也许真有神医,可身陷愁闷里,再高明的医术也医不好人的病。

        两人间难得的安静,再也不是那些血泪的交融,安容终于还是提起了三年前的事——

      “赵明朗跟我说,你去了。我当时就问他,你去了哪儿?他又说,你死了……阿七,他说你死了……”

        时至今日,哪怕阿七实实在在地坐在自己跟前,安容还是会心悸后怕,再提往事,他的话里都是颤抖的压抑哭音。

       阿七侧过身子,伸手捏了捏安容的脸颊,“小容,别哭。”

       安容奔溃忍不住,一头埋进阿七的腿上,呜咽哽泣,哭相狼狈,毫无平素的一贯清冷。廿七岁的男人哭成这样,也是实在少见的。

       阿七之于安容,其实早已是融入骨血的家人,这份情,身体上的交缠远远不够,安容贪念面前人的一切,鼻尖吐露的气息,瘦得硌手的脸颊,还有阿七那份永远傻愣愣的模样。廿七岁的安容奢望一个家,他想跟阿七相依为命,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可廿八岁的阿七心里已经没了家的念头,得过且过吧。

        连着两夜没合眼,又是一场大哭,安容后来趴在阿七腿上直接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安容发现自己已躺在了阿七的架子床上,天色已暗,安容起身,走至卧房门口,该说他醒的正是时候吗?

      “你要跟他回广陵吗?”秋官问道。

        阿七回以沉默,安容从暗处瞧着阿七的脸色,猜不出他心里此刻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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