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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阿七-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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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公子,妈妈催您了,奴婢进来给您收拾收拾。”

        是春蕊的声音,眨眼的功夫她就推门而来,盛气凌人地瞥了眼阿七,看到桌上的衣服还未动,阿七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寸步未移,心里也摸不清她们公子是何意。

      “把衣服拿过来。”安容这才有了反应。

       春蕊把桌上的红衣绣服拿了过来,短短时间里,还不忘白了一眼阿七,一脸忘形的得意。

        安容站了起来,春蕊伺候他换上衣服,然后便走出了门,自始至终没有跟阿七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曾瞥视一眼阿七。

        门砰然关合的声响,把阿七隔在了暗淡无光的屋子里,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阿七这才直起了腰,傻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出门。

       楼下已是灯火通明,喧哗嘈杂声连成一片,那人已经盘坐在蒲团上,抚着琴,琴声悠悠,时而如湍急的猛江,时而似潺潺的细流,酥了众人的心弦,也颤了阿七的心。这般光彩卓耀的人,果真不该是属于自己的。

        阿七躲在很远的门柱边偷偷看着台子上的人,场景似曾相识,一年多前,他也是站在这处窥视他,不过那时的自己瞧不上他们这种小倌,那么现在呢?比之那时,心里像是完全空了……

       安容的曲子弹奏罢,微微欠身,嘴间的笑意温柔似水,阿七空了一大截的心,顿时生疼,那人温柔的眼神好像永远不会属于自己。对着陌生的宾客,他尚且还能做到礼貌得体,偏偏对上自己,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那凛冽的寒冬腊月也比不上他脸上的冷意。

        安容的眼神透过眼角的余光其实早已看到了角落处的阿七,他不动声色,依然笑脸相对着宾客,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抑制不住……直到自己看到那个人转身走了,心里稍稍闪过不悦,但很快就平静无澜。

        晚上大家都去大堂里凑热闹去了,杂役房里空无一人,阿七收拾收拾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却听见了秋官的声音。

      “阿七,你在吗?”门外的秋官,焦急无神。

      “什么事?我已经睡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七,杏林她……她……”后面是呜咽的抽泣声。

        阿七穿上布鞋,赶紧下了床,秋官正窝在门外哭着,把头埋在双腿间,很是伤心。

      “到底怎么了?”

        一抬头,鼻涕眼泪纵横,显然她遇到了很伤心的事儿。

      “杏林……她被……她出事了。”

        阿七知道,秋官平时除了他,稍微关系好一点的就是杏林了,之前两人都在干下等活儿,后来听秋官抱怨过,杏林被配给那位秋蝶公子当丫鬟,往后不跟她一道了。只是她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出了什么事儿?”

        秋官收起原先的悲伤啼哭状,神情痛苦,说道,“是秋蝶公子,杏林以前就跟我抱怨过,那位公子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她,有时候甚至动手动脚,她是丫鬟,不敢说自家公子的不是,这些事儿也就忍了,可是……可是刚刚大家都在大堂里,我寻了一圈没见着她人,我就去她屋子里找她。屋梁上拴了根绳子,她就站在那个板凳上……我赶紧上去抱住她的腿,把她劝了下来。她跟我说,秋蝶公子……一直对她做那种事儿,还威胁她不许说出去……她自己过不下去了,趁着夜深人静想了结。”

        阿七看着秋官红肿的眼圈,所有话咽在肚子里,说不出口,他想告诉她,这就是生活,抱怨不得,可她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些血淋淋的话自己是说不得的。依稀记得,去年梅姨把那个陈秋宝买回来时,那人还是一副大义凌然誓死不屈的样子,这才短短一年,他倒是适应得快。

      “阿七,我想替杏林出口气,可我却什么也办不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坏人哪能永远逍遥啊。”

        秋官蓦然抬头注视着他,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阿七身上。

        阿七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神情不自在地移开了,“走吧,去看看杏林。”

     “嗯。”

        两人走到了杏林睡的丫鬟房里,大家这会儿都在大厅里凑着热闹,此时的后院寂静无声,连脚踩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杏林!杏林!”

        还没到屋子里,秋官隔着门就在喊着,无人回应,推开木门的那一刹那,惊住了——杏林悬在了房梁上,脚下是倒地的木凳……

       “啊——”

        秋官大叫了一声,阿七赶紧捂住她的眼睛,“走吧,不要看,咱们去把妈妈叫来,别看……”

      “放开我,你放开我,哥,你放开我,求求你,哥……”

        她叫自己哥,可想而知她此刻的内心正遭遇着多大的伤害疼痛,可是,还是不能让她看。

      “咱们找人过来。”

       “我想去看看她,我就看一眼,哥,她死了,她怎么会去死,我明明已经把她劝下来啊,啊——”

        人若真存了心想寻短见,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几言几语,就打消了念头。

        阿七拖着秋官,走到大厅里,美好热闹的光景如一团繁花浮在大厅的每一寸地方,阿七左耳听不见声,这时饶是再吵杂的声音到他耳朵里也会自动削减音量。他拉着秋官直接走到梅姨跟前,受了极大刺激的秋官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疯狂崩溃,情绪缓了不少,此时就像一个受伤的小鹿紧紧挨着阿七,跟着他走到梅姨那儿。

        二人先前由于挣扎冲撞,两人的头发皆零乱不堪,阿七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现在更加像一团枯草顶在头上,而秋官,她的发髻早已偏松垂在耳侧。安容苍白的手指拿捏起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眼神不经意地瞥向那二人,阿七抓着女人的手,看在他眼里,分外刺眼,眼睛稍稍屈了一下,犀利、冷峻。

        大厅里的人都沉浸在愉悦的氛围中,无暇顾及狼狈的那两个人,梅姨瞧着这二人丧气的神情,没好气地问了句,“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日子摆着一张死人脸,净惹晦气。”

       “杏林死了。”阿七开口道。

        梅姨不愧资历深厚,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皱了下眉,面色下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精明,随即叫来了几个龟奴,吩咐了一阵,随着阿七他们一同往杏林的住处去。

        安容长袖下的手不禁颤了颤,眼神轻飘飘地盯着离去的那些人,那人听他的话,滚得远远的,可心里依旧不甘,他的那双手,只许在抵死缠…绵时由他紧紧十指相扣,交叉而握,安容眼眸越来越暗。

     “伶公子!伶公子!”身旁的人大声喊了两遍,安容方才回过神来,漆黑幽深的眸子全是捉摸不透的凌光。

     “伶公子,这会儿该你了,舒文公子的上联已经出好了。”

      “我输了。”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留下两袖挥舞的清风,眨眼人就不见了。台上台下的人面对着这滑稽难解的场面,皆是满脸的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梅姨总是千方百计撮合安容跟阿七,后面会有交代……
神助攻一枚~





第38章 杏林之死(二)
       梅姨用手里的梅花团扇遮住口鼻,生怕染上死人的污浊气,匆匆忙忙指挥着几个龟奴把尸体赶紧抬了出去。

       秋官的情绪大起大落,刚才还一阵萎靡,这会儿倒似发疯一般想伸手摸上杏林冰冷的遗体,想阻止他们移动杏林,阿七在一旁死死拦抱住她,这才制住她。

         阿七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直接把秋官扛了出去,紧接着杏林的尸体被草席裹着,由三个龟奴抬了出去,估计是找个乱葬岗随意一抛。数月一过,就只剩下茕茕白骨,根本辨不出死人的身份……

       “妈妈,求你,不要把杏林丢到乱葬岗去!”秋官挡在了梅姨面前,重重地磕着头。

       “滚开,一个卑贱的丫鬟死了也是一条贱命,难不成还要我给她立个碑不成?”梅姨鼻孔里出着气,显然对于杏林的死,她连半分同情都没有,更甚的是,她觉着杏林给她凭空惹了晦气,好好的诗友会,竟然死了人。晦煞人!

        “妈妈,不要,求求你!”

        安容隐在树下的暗处,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那人也跪了下去,自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妈妈。”从黑暗中现出身来,夜晴明,月光洒在安容身上,竟不像这凡尘里的人,好看得晃人眼。

      “花伶……你怎么来了。”梅姨打量着他,一边私下暗忖着。

     “今天是个吉日,发个善心,不如就赐她个碑墓吧。”

        梅姨面下犯难,倒也不是舍不得这点小钱,只是这安葬丫鬟的先河实在开不得,毕竟尊卑摆在那儿。可是现下,安容都开了口,自己纵使千般不乐意,也不敢拂了这位当红头牌的面子,更何况他身后的靠山各个都是不可得罪的厉害人物。

      “好好好,都依你,我明天就派人去订做一口棺材。”指挥那三个龟奴,“你们几个,把她抬回屋里吧。”

        秋官跪着顶着膝盖移到了安容跟前,感激涕淋地给他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唯独阿七还是呆跪在那里,垂着头,整个人傻愣愣的。

         三个龟奴跟着梅姨,一道走了,秋官起了身,直接奔到屋里,很快就传来了哭天抢地地嚎哭声。

        一双赭黑色长靴现在阿七眼前,阿七知道是谁,也不说话,膝盖有些发麻,微微挺直了佝偻的背站起身来。

      “伶公子。”

        安容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来气,又不能发作,看看屋子里那具丫鬟的遗体,淡淡问道,“人怎么突然去了?”

      “小的也不太清楚。”

        安容冷睨着阿七,这人现在恨不得跟自己保持千丈远,他刚才若是告诉自己,再软言细语相求,自己一定会帮他。可这人宁可什么也不说,只回他一句不清楚。

        安容没有再继续理会阿七,也进了屋子,秋官还蹲在尸体旁抽泣,房梁悬挂的白绫,倒地的木凳,还有这个丫鬟脖子上的勒痕……

      “她为什么寻死?”

       秋官的眼里充溢着冰凉的泪珠,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安容两头碰壁,也不想再管这些闲事,踏出门槛,血红的广袖衣衫,映衬着漆黑的夜空,分外耀眼,行至阿七处,只略微停顿下,留下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

        杏林的身后事都是秋官和阿七在忙前忙后,当初梅姨应允了一口棺材,这两人又自己掏钱把遗体运到了城西的乡野间,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挖了坑把棺材埋了,给杏林立了块碑。

       “阿七,我现在突然明白了。”清风拂过她的面庞,鬓间的碎发随风飘飘,阿七瞅着秋官,总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了。

       “明白了什么?”

        秋官深吸一口气,清冷地说,“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阿七心里咯噔一声,不敢苟同,那是因为,胆小如鼠的人,即便活得卑如草芥,也不敢死,比如他。毕竟当湖水漫过胸前时,他最终还是被吓了回来。

      “活着,才有盼头啊。”阿七低哼出一句。

      “什么是盼头啊,这苦日子永远没个头。”

        阿七很不喜欢这样悲天悯人的秋官,自己必须得把她从悲痛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怎么会没盼头,咱们可以整死陈秋宝。”

        秋官大笑,“他是主子,我们是下人,怎么整?你告诉我!怎么整!”

        阿七沉虑良久,“我会想办法的。”

        杏林的死在长春院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这些年来馆子里也没少死人,梅姨甚至都没去追究杏林自杀的缘由,按她的话来说,费力不挣钱的活儿坚决不干。
只是秋蝶公子这下没人伺候,梅姨突然就想起杏林死去时,秋官情绪激动悲伤难抑的模样,于是心里很快就有了人选。

        这件事后来梅姨竟是派春蕊去告知秋官的,两人相见,春蕊免不了一顿口舌上的讥讽。

      “妈妈让我来知会你一声,从今天起,你搬去杏林之前的屋子。”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语气低冷,不怀好意。

        秋官愣了半会儿,随即说道,“好。”

       春蕊还想继续宣泄着趾高气昂的欺人傲态,横了她一眼,“哟,我该恭喜你啊,踩着小姐妹的尸体一步登天了。”

        秋官丝毫未露半分怯色,言辞冰冷,“春蕊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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