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救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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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什么蹊跷?”“谅他们也不敢。”罗尔夫拍了拍费恩的肩,“你啊,别老把弦绷得死死的。”
自嘲似的抿了抿嘴,费恩没有再说话。或许忙着今晚要过年,偌大的集中营这下空空荡荡,只有无声无息积起的雪填满这一切。
倏然从天边的某个角落,传来突兀的犬吠声。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回荡不止。
“是D营那边!”费恩迅速地准确定位,二话不说将手中袋子递给罗尔夫,“你先回去,我去看一下。”
不知觉地,什么时候也感染了他那种对工作要严谨态度。
“好。”罗尔夫冲他喊道,“你小心一点!”
费恩穿过岗哨,朝D营那边跑过去。循着越来越大的犬吠,他终于在营区角落处,一簇矮灌木边发现了一条军犬。没有人看管,狗链拖在地上。它朝着灌木丛中大声吠叫。费恩走上去扯住狗链,令它安分下来,然后抬眼去看那丛灌木。
一个小小的,披着紫色斗篷的身影缩在那里。这颜色在集中营里实在太鲜艳了。感觉到危险已经远离,那个小家伙小心地抬起一双糖浆般的褐色大眼睛。
费恩一愣,然后迅速转身蹲下去检查狗项圈上的标牌,然而并不能阻止身后一声开心的大叫:“费恩哥哥!”
伊尔莎拍了拍身上的雪凑到费恩身边,顺便冲那条蔫下来了的军犬做了个鬼脸。费恩并不讨厌她,此时却最是不想见到她,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有些尴尬。沉默了良久才问道:“受伤没有?”
“没,不过它真的好凶。”伊尔莎瘪了瘪嘴,“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忙啊?”
“呃?”费恩莫名其妙。伊尔莎及时解释道:“爸爸说你很忙,所以才不跟我们一起的。可是我还是想来找你,就瞒着爸爸跑来啦。”她晃了晃包在厚重衣服中的小身子,“不过,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快回去,这里很危险。”费恩丢下这句话,站起身牵着狗快步离开。没想到伊尔莎竟执着地跑着跟了上来:“大哥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嘛?我爸爸也很想见你!”
费恩突然停下脚步,伊尔莎差点撞到他腿上。“他说的?”费恩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猜的。”
“哼。”费恩冷笑一声,加快步子往D营地中心走,任凭伊尔莎跑得气喘吁吁,在后面问各种问题也没再理她。她自讨没趣自己就会离开的,费恩认为。
走到那幢明显修葺精致些的党卫军营房前,费恩叩响了门。门打开了,里面吵吵嚷嚷,飘出一阵朗姆酒的气息。来人见到是费恩后敬了个礼,费恩回礼,面无表情道:“让弗里德里希军士长出来一下。”在屋外的白雪映衬中,他的面容比寒冰更加冷峻,却又精致得异于凡人。
虽然D营这边不归费恩所管辖,但碍于军衔等级,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眼窝深陷、体格壮硕的男人从牌桌边站起,走到门前,冲费恩行礼。虽然,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有什么尊敬。费恩正视着这个比自己宽一倍的男人,淡淡道:“弗里德里希军士长,请你查清,这条军犬该由谁管理。然后……”他停住不语,表情冰冷。
“是!”军士长接过费恩手中那条狗链,转回身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属下。又回头换上很假的谄媚表情:“长官,您需要一些热茶吗?”
费恩摇了摇头,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背过身移步欲走。
“那……收下这包烟?”弗里德里希语气中有些不安。费恩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只是皱了皱眉,背影很快缩小成了一个突兀的深色小点。
军士长露出了一种似是有些讥讽的表情,他叫出一名队员将狗牵回窝里,然后招呼着赌局重新开始,重重地关上了门。
“大哥哥大哥哥。”伊尔莎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刚才她一直站在房子侧面看着费恩。此时见他闲下来,立即又黏了上去。
“你怎么还跟着?我让你快回去啊。”费恩希望通过语气表达他的不耐烦,看话到了嘴边又软了下来。他本以为她已经走了,所以才毫无顾忌地抄近路要回宿舍。现在有她跟着,他便不敢再穿过前面的犹太营,怕她看到那些秃着脑袋,瘦骨嶙峋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无法解释的。帝国荣耀吗?这理由太扯淡了。
费恩在营地间的岗哨前止步,终于转过身面对伊尔莎,用那双淡漠而又无比美丽的蓝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像他——诺……呃——指挥……不对、你爸爸说的那样,我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就这样,行了吗?快回去了!”
伊尔莎缩在袖口里的小手不安地握在了一起,看得出她有些失望。“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小声道。刚才来的一路上只想着找到费恩,哪想到这个地方那么大,那些大房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再被那条狗一追,完全来了来时的路。
“唉。”费恩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心轻轻蹙着。伊尔莎一时看呆了,大哥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并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费恩看了看四周,然后撑着膝盖半蹲下来对伊尔莎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了吧?”
伊尔莎快速点点头,扑簌簌从斗篷帽顶抖下一小堆雪。
费恩又叹了口气:“走吧。”
虽然照顾到她,有意放慢脚步伊尔莎还是追得小脸通红。费恩一路上尽量绕开了那些惨不忍睹的营房。路上遇到两个属于别的小队的党卫军士兵,在费恩介绍后他们很友好地同伊尔莎打了招呼并住祝她新年快乐。
大概走到离那幢房子一百米处,费恩便停下了脚步。远远地隔着栗子树树冠能看到那幢房子二、三楼的窗户,尽管费恩不知道它们属于哪个房间。如今,这幢曾给予他仅有的温暖的建筑更像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令他不由自主想要逃离。
“呐,这条路,沿着走就到了。”费恩指了指那条小路,“对了,别跟你爸爸说是我送你回来的,别说你见过我。”“为什么啊?”伊尔莎摇晃着两束卷曲的小辫子。
“因为,”费恩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终于开口道,“大哥哥会死。”
伊尔莎的表情明显是被吓着了,尽管没有靠近,费恩也不敢多待。这里也不会不安全,于是他将伊尔莎留在原地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想起把爸爸妈妈会着急,她便朝小路跑了过去。穿过小路来到房子前,正当她要走上门前阶梯,不经意间抬头:
“爸、爸爸……”
三楼窗前的男人,面容沉静,微微皱着眉,深邃的眼却一直定定地望着道路消失的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到一个剧情小高潮啦,有点小激动
第48章 XXIII.军营宿舍
傍晚的大雪如约而至,遮蔽了满天星斗,纷纷扬扬散落自天穹。夜空之下,小窗中灯火明朗,在窗前积雪上映出片片斑驳。
“来来来,约纳斯开一下白兰地,罗尔夫帮个忙,把杯子拿过来——谢谢,费恩快别发呆了,还有你们两个,现在别打牌了——你们为什么总是在打牌?”
鲁迪耸耸肩,将扑克牌收起来。马库斯手忙脚乱地准备着这一场小小的新年宴会。这样的小宴会,在奥斯维辛,即便是对于身为党卫军的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奢侈了。费恩原来行事有些凶残,却并不代表他扔掉了当年受到过的教育。在他的带领下,这支小队在别人口中变得有些奇怪,他们认真完成任务,却几乎从不在那些囚犯身上落井下石地搜刮财物。
除了费恩,其他人都叼着香烟。费恩捂着口鼻咳了两声,选了个上风的位置,坐在约纳斯的床上,约纳斯当然也很愿意给他让位置,手中的小茴香白兰地甫一打开便飘出醉人的香味。
桌子被拖到屋子正中间,摆上了各种吃的,尽管餐具并不是特别齐全,饭盒的盖子也被拿来用作盘子装食物。
“真遗憾,没有白香肠。”约纳斯撑着脸,“我好怀念慕尼黑的香肠。”
“你来自慕尼黑?”费恩问道。约纳斯点点头。费恩暗忖难怪他的口音有些熟悉,原来与记忆中父亲的口音一样。但他已经记不起父亲说话的声音了。
马库斯终于准备妥当,他拍了拍手,大声道:“好了伙计们,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吃这些东西,不过别太狠,要一直吃到十二点过。”
“为什么不先干了这玩意儿?”约纳斯踩灭烟头,晃了晃手中的白兰地。
“约纳斯恩里希委员的议案通过!”马库斯郑重地用手掌指向约纳斯。大家吵嚷着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好……慢点儿,罗尔夫你别用手肘顶我,哎哎洒了……”约纳斯被包围着,往各人的杯中倒着酒。这种白兰地酒性特别烈,若不是在新年这样的特殊场合,他们也不会如此放肆地大量饮用。
费恩一直坐在床上,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况且上次醉酒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便没有上去争。正在发呆时,挣脱包围的约纳斯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来吧,别这么不合群啊。”
“他害怕喝多了上了你。”罗尔夫插嘴道,随后怪笑起来,但他马上被一个飞来的软木塞“梆”地击中了脑门,笑不出声来了。
约纳斯撇了撇嘴,不光是射击,任何与瞄准有关的东西他都比较在行。费恩难得地笑了笑:“好吧、那……就一点儿。”“好。”约纳斯接过他的空杯,往里面倒了些酒。
“干杯!新年快乐!”
众人咕嘟咕嘟地喝下酒,虽然烤着火炉,屋中不如外面那么寒冷,但喝下像让喉咙要烧起来的烈酒,还是让身体更暖和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由于酒精产生的错觉,他们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兄弟间的聚会,而战火,早已停息。
“慢点喝,我们还有好几瓶呢。”罗尔夫得意地指着桌上的酒瓶道。
约纳斯却不以为然:“干嘛不留一些?我看那些法国佬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大方啊,说不定过完年他们又会拿掺了水的伏特加来糊弄我们。”
费恩也开口表示赞成:“对,而且别忘了,我们并不是在休假啊。”
望着队宠和队长两张不满的脸,罗尔夫只好表示作罢:“好吧,我看……就把这两瓶解决掉好了,费恩说得也没错,我们明天还要去站岗呢。”大家嘟囔了两句,倒也没说些什么,况且还有很多好吃的等着他们消灭。
大家伸手从桌上拿来熏肉和沙丁鱼,费恩取过一筒奶油炼乳,厚厚地抹在面包上。只有约纳斯,双眼放光地从枕头下取出那把摔坏的口琴,道:“朋友们,我们为什么不来些音乐呢!”
在他埋下头吹出第一个音之前,马库斯便眼疾手快地将一块果冻填进了他的嘴里,差点没把他噎死。“要不咱们唱首歌吧?”罗尔夫问道,大家表示同意,“那——《艾瑞卡》,怎么样?大家都会吧?好了!看着我!”他像个指挥家一样挥舞起叉子,“一——二——三——开始!”
“小小的——”“咳咳咳咳咳咳!”
约纳斯终于将果冻咳了出来,意识到满屋的人都看着他,他窘迫地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
她的名字叫做艾瑞卡
成千上万个小小的蜜蜂
竞相飞向那艾瑞卡
只因花蕊中饱含着甜蜜
花瓣上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他们给自己用力地鼓着掌。卡恩对费恩笑了笑,费恩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唱歌。换作以前那段时时将自己封闭起来戒备着别人的日子,连说话都很少,何况什么唱歌呢。
他低下头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后又开始吃手里的面包。
六个人借着一点点刚升起来的酒劲开怀畅谈,便不觉窗外冬深雪寒。
罗尔夫和马库斯又斗上了嘴,为了不殃及酒与食物,两人站到房屋一角去“决斗”,结局自是在起哄与欢呼声中扭打成了一团。费恩直接撇开了面包,用勺子舀着炼乳吃,约纳斯加入了鲁迪和卡恩的牌局。
“喂,”马库斯道,声音比较大,寝室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着,“你们说,战争明年会结束吗?”
“我希望!我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约纳斯耸肩,“既然我们的经济都已经恢复了,我觉得当个职员或者工人之类的也没什么不好。说实话,要我在这里进行这么……这么残忍的屠杀,我有点不安。我经常会做梦,梦到那些被杀死的人。”
“我也是。”卡恩老实交代。
费恩眨了眨眼,慢慢道:“可我们是军人啊,除了执行命令,没别的选择了。”
陡然间气氛变得沉重,房间里一时只剩咀嚼食物的声音。有人点起了一根烟,火柴声短促而又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