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_苏格拉的门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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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鬓辞刚想说不带这么侮辱人格的,许振回突然笑着开了口,道:“您可别抬举我了,我不上赶着拍他马屁就不错了。人家刚搭上叶家的线,说不定哪天脾气上来,连我这个老板都就着鱿鱼一锅炒了。”
说完,还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珠瞅了方鬓辞一眼,目光之中带着无尽的含义。
老爷子人精一样,立马听出这两人之间有事儿,也不多问,躲在报纸后面抿嘴偷笑。
方鬓辞被许振回那一眼寒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借口帮师娘端菜,扭头跑了。
师娘轻微洁癖,让方鬓辞洗了手再来碰餐具,他转身进卫生间的功夫,许振回贴着他的身子也跟着挤了进来,直接把他压在了洗手台上,一双爪子卡在他腰上,反复揉捏占便宜。
方鬓辞又惊又怒,也不敢挣扎得太过火,怕惊动了外头的那两位老人,他把水龙头打开,借此掩盖住两人的话音,道:“这是老师家,你收敛点!”
许振回抬手摸了一下方鬓辞的脸,道:“上次打疼你了吧?我当时气急了,不是有意的。”
方鬓辞早就不是六年前那个许振回怎么说他怎么信的大傻逼了,冷着脸色道:“你气什么?气我在厕所里跟人胡来?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吃这份干醋!”
许振回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介意我签了孟钰?”
方鬓辞冷笑一声:“您老家大业大,爱签谁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耽误我交五险上社保!”
许振回眯了眯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危险,他又问了一遍:“真的不介意?我签约谁,跟谁在一起,你都无所谓?”
方鬓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凌乱,很快便被掩盖了下去,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看着许振回道:“身体是你的,家业也是你的,你爱怎么玩怎么玩,跟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话音未落,许振回突然俯低身子吻住了方鬓辞的嘴唇,他在唇齿厮磨间恨声道:“方鬓辞,记住你今天说得话,千万不要后悔!”
(6)
饭桌上方鬓辞只管埋头吃菜,由着许振回跟老爷子推杯换盏。三只大狼狗蹲在他脚底下眼巴巴地瞅着,口水能流出二里地。方鬓辞每夹起一片肉,都要到狗鼻子底下去晃一晃,然后再塞进自己嘴里,可劲儿吧唧。
真的是狗都不待见他。
也不知怎的就聊起当年的事情,师娘道:“小方第一次到家里来吃饭是大学时候的事情吧?那时候小方还是个腼腆的女孩性子,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逗一逗就脸红,怪好玩的。”
师娘要是不提,方鬓辞自己都快忘了,他第一次来老师家吃饭的那天,也是他遇见许振回的那天。
那应该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方鬓辞二十一岁,还在读大三,他家里条件不好,从小没妈,爸爸瘫了,妹妹又不会说话,为了攒学费耽误了一年,比同龄的孩子上学都晚。
初到大城市,满眼的纸醉金迷,他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只能加倍小心。那时候飓风传媒刚刚成立,远没有现在名气和风头,许振回穿了件烟灰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绒衫,嘴上斜叼着根雪茄,一副黑老大的流氓派头。
他一记眼风扫过来,方鬓辞腿软得差点跪下,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许振回嗤笑了一下,道:“现在的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难为老师还愿意带着他们。”
方鬓辞第一次见到那么英俊的人,一眼惊艳,也是一眼倾心。
是他先动了心,先喜欢上了许振回,后来的事都是他自找的。
那时候许振回刚回国,自己的生意逐步上了轨道,脱离了家长的掌控,意气风发,骨头轻得逆风都能飞起八丈远。方鬓辞有心往许振回身边凑,许振回也有心把人往邪路上领,两个人未必臭味相投,却是十足的各怀鬼胎。
刚开始许振回并没有在方鬓辞面前展露出任何情色的味道,他让方鬓辞叫他大哥,带着他混迹夜场,给他买体面的衣服,教他怎么玩,教他享受和挥霍。
小山沟里出来的穷孩子,很快就被斑斓的霓虹晃晕了眼睛,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凌乱的世界里,许振回是他唯一的支柱,是他的信仰,他的神明。
他把许振回当成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看向他时眼睛里全是崇敬的味道。
许振回特别喜欢方鬓辞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情动时,他会当众弯下腰来吻他的眼睛,轻轻的一触,如同羽毛略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似的波痕。
只是一个吻,没有过多的肢体进犯,但对方鬓辞来说,已经足够了。那种温柔,无法言喻,方鬓辞在这种似有若无的逗弄下越陷越深。
那时候的方鬓辞很乖,近乎虔诚地喜欢着许振回,干净而纯粹,却不敢言说。
他以为他就要得到想要的爱情,却不知道带毒的糖果往往更加香甜可口。
叶家长子办订婚派对,许振回带着方鬓辞一同去。
金碧辉煌的欧式古堡,金色烛台上嵌着宝石,让夜晚亮如白昼。
方鬓辞吃到了一样很好吃的小点心,甜度很低,但是口感软糯,是许振回喜欢的口味。他用绘着花纹的骨瓷碟装了一个,兴冲冲地想拿给许振回尝尝,正撞见许振回在休息室里跟别人接吻。
那是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穿了身大红的低胸礼服,肤色是雪花般的白。她亲昵地侧坐在许振回的大腿上,胸前的一对波涛肆意磨蹭着许振回的胸口,许振回带着银色尾戒的纤长手指自裙底探进去,满室春光。
骨瓷碟脱手砸在地上,小点心滚出去,染脏了昂贵的地毯,那女人率先转过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方鬓辞认得这个人,三天前,他和同学一起看过她主演的电影。
跳出片尾字幕时,他还跟同学笑言,女主角的真名比戏里的名字好听多了。
慕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
关键时刻被人横插了一杠,许振回面露不满,正要说话,电话响了,他皱着眉毛看了方鬓辞一眼,退到另一间屋子里去接听。
方鬓辞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慕清欢看出他神色不对,姿态妖娆地站起来给他倒了杯香槟,笑着道:“喝一点酒,也许你会好受很多。”
方鬓辞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抬手打翻了递到他面前的那支酒杯,眼神里带着人在年少时独有的偏执,他恶狠狠地道:“你真恶心!”
慕清欢咯咯地笑了起来,道:“我用自己的身体交换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他未婚我未嫁,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哪里恶心了?”
方鬓辞被堵得说不出话,难受得想哭,狼狈地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喃喃着:“你明明不喜欢他……”
你明明不喜欢他,凭什么可以得到他?
慕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甲上染着漂亮的红,跟裙子配成一套。她的嗓音很软,是天生的戏腔,听起来又舒服又勾人,她道:“你是刚跟着许总吧?年纪小,难免有些幻想。不过我提醒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是尽早丢了吧。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尽快脱身,许振回渣的很,没有他不吃的腥。”
方鬓辞张了张嘴巴,想说些反驳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悲哀,心里压着满满的疼。
许振回接完电话走出来,看见方鬓辞和慕清欢一站一坐,相对无言,情形有些诡异。
慕清欢用执着酒杯的那只手来搭他的肩膀,丰满的胸部和嘴唇都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撒娇似的道:“今晚去我那儿吧?”
许振回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神情和亲吻方鬓辞的眼睛时一模一样,低声道:“叶家小爷找人凑牌搭子呢,我把他哄好了,就赖犒劳你。”
犒劳二字,极致暧昧。
方鬓辞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慕清欢笑得无比娇艳,许振回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转过身来勾住方鬓辞的肩膀,道:“走,带你见几个有意思的人。”
方鬓辞木头人一般被他带着往棋牌室走,棋牌室里已经先到了三位,其中一个瘫在沙发上吃樱桃,两条长腿斜搭在小茶几上,天神般俊美。
许振回指着沙发上的人对方鬓辞道:“叶重,叶家大少爷的眼珠子肺叶子,这屋里最值钱的东西。”
叶重张嘴就喷:“你说谁是东西呢?”
另一位咬着半截烟头接茬道:“按叶少的意思,您不是东西?”
几个人一道哄笑,唯有方鬓辞木着脸,面无表情。
叶重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麻将台支起,四个人分上下家落座,方鬓辞不太会玩,守在许振回身后端茶递水。
叶重接过下家递来的烟,没点,只是咬在嘴里,眯着眼睛道:“真金白银都玩腻了,许总,今天咱们玩点不一样的?”
许振回摸了张四条回来,专心理牌,头也不抬地道:“怎么玩,你说。”
对家扔了张南风,叶重喊了声吃,继续道:“你赢了,我带来的人,随便挑,数量不限。我赢了,你身后那个,跟我走,三天之后还你。”
许振回看都没看方鬓辞一眼,直接道:“成交!”
方鬓辞耳边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一颗心落在地上,碎得再也补不回来。
他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借来的勇气,在许振回说完那句话后,默默走到众人面前,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许振回,你就是个混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掀翻了麻将台。
牌子儿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方鬓辞转身就走,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的瞬间许振回抽了他一记大耳刮子。
力道不太大,却让他死一般的疼。
那一刻方鬓辞终于明白,爱这个字,对许振回来说,或者对他和叶重这种人来说,其实并不值钱。
(7)
那天晚上方鬓辞是哭着从叶家跑出去的,样子很怂,满身狼狈,他恍惚觉得慕清欢就在某一扇窗子后面看着他,目光里全是轻蔑。
许振回外套都没穿就追了出来,狠狠锢住他的手臂,吼道:“你他妈究竟在闹什么!叶重跟飓风马上要合作,哄他两句怎么了,你几时见过我在牌桌上输?”
方鬓辞眼睛里全是泪,他哭得话都说不利索,反复念叨着:“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吧,行不行?”
“哭什么哭!”许振回彻底暴躁了,恨不得揪着方鬓辞的头发把他按在车门上,怒道:“我到底怎么着你了?你就哭得跟死了爹似的!刚挨了一巴掌气不过是吗?行!过来,我让你原样打回来,还手我是你孙子!”
方鬓辞哭得浑身发抖,委屈到极点的模样。
许振回哄也不是,打也不是,憋了满身的火气,把烟头卷进嘴里嚼碎,一脚踹在了大奔的车门上,把方鬓辞仍在原地,转身走了。
叶重站在不远处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抬手招来司机,让他送方鬓辞回去。
三天后,方鬓辞在微博上看见富商夜宿女星香闺的花边新闻,动图里模糊的人影正是许振回和慕清欢,时间也是叶家大爷举办订婚派对的那一天。
心早就碎成了渣滓,已经没什么难过的感觉了。
自那以后他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许振回,也不知道是谁在生谁的气,两个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再然后,方鬓辞的妹妹就出事了。
方鬓辞是在毕业典礼上接到消息的,所有学生都围在老院长身边求合影,班主任单独叫走方鬓辞,说警方那里传来消息,你妹妹不幸溺水身亡,你快回家去看看吧。
生活可以将一个人蹂躏到什么程度,方鬓辞想象不出,只知道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彻底暗了。
他连学士服都来不得脱掉,就急匆匆地往外跑,半路上撞见一道笔直的人影,正是衣冠楚楚的许振回。
方鬓辞见到救星一般拽住他的衣袖,话还没说上一句,眼泪先掉了下来。没想到许振回冷冰冰地从方鬓辞手里拽回自己的衣袖,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看见那个人了么——”
方鬓辞顺着许振回指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量纤细的长发少年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
许振回眉目英俊,侧脸尤其好看,他半挑着唇角笑了一下,看着方鬓辞道:“刚追上手的小孩,漂亮,乖巧,重点是不会随意掀老子的麻将台。他跟你一届,也是今天毕业,我是为了他来的。”
方鬓辞没敢接许振回递过来的眼神,只觉跌到谷底的那颗心又被人狠狠地跺了一脚,鲜血淋漓。他再没言语,迈步就走,许振回反倒追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戴着尾戒的纤长手指扳过他的下巴,细细端详着他微红的眼圈,半晌,玩笑似的道:“生气了?”
方鬓辞抬手打开许振回握着他下巴的那只爪子,彼时方鬓辞心性太过纯良,在心上人面前更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翻来覆去不过一句“混蛋”,骂得人不痛不痒。
许振回只当他还在闹别扭,调笑了两句也就撂手走人了,却不想这一走,险些走出大祸。
方鬓辞的妹妹不是溺水死的,法医出示的检查结果显示有被人性侵犯的痕迹。但是,尸体被清洗过,又扔进河里泡了三四天,再加上没有目击证人,抓住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方小妹被先奸后杀的消息在闭塞的小山村里不胫而走,方家那栋不遮风不挡雨的破旧祖屋成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