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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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头都不回,“你懂什么。”
李柏庭撇了撇嘴,懒得再管。他走过爷爷身边时,余光瞥见那个玻璃坛子正一点点被往外挪,贴着橱柜边缘已经摇摇欲坠,李柏庭心里一提,伸长了手要去替爷爷扶住坛子,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坛子从橱柜顶上突然掉落,他猛地一把推开爷爷,自己却躲避不及,被坛子重重砸到了脑袋。
李柏庭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坠落的坛子发出碎裂的巨响。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都吓了一跳,李源康第一个冲进厨房里,“怎么回事?”
只见李柏庭坐在一片玻璃碎片里,满头满脸的酸水,鲜血从额头流至脸颊,连眼睛都睁不开。
李源康慌了,要去扶李柏庭起来,爷爷朝他喊道:“先给他止血!”
家里没有纱布和药用棉,李源康只能先找了纸巾来给李柏庭压住伤口,庞娜同时给他擦掉脸上的酸水和血迹。李柏庭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整个脑袋都在发晕,他低声□□着,“好痛……”
庞娜心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扶着他站起身来,“我们马上去医院。”
到了医院,李源康去挂了急诊,护士麻利地给李柏庭清理伤口,又缝了几针,等包扎好后,基本已经没有大碍了。李柏庭受的都只是皮外伤,不过毕竟被东西砸到了脑袋,医生建议最好还是留在医院里观察一晚。
医院里床位紧张,李柏庭这种情况只分到了病区走廊上的临时床位。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从家里到医院,爷爷一直在陪着他。
李柏庭这段时间常常往医院跑,之前都是看着别人患病受伤,没想到这回竟轮到了自己。病人和家属们都在病房里看春节晚会,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在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遭受血光之灾,看来今年将会非常倒霉。
李柏庭闻着自己身上那股酸味,十分嫌弃地抱怨道:“臭死了。”
庞娜安慰道:“忍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家好好洗个澡。”
李柏庭又有些委屈地说:“我今晚都没吃饱。”
爷爷立刻指使儿子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你马上回去拿点饭送过来,多装点汤,顺便再拿张毯子,这里的被子太薄,半夜盖着冷。”
李源康夫妇俩领命回家,病床边便只剩下了爷孙二人。
爷爷知道,今晚李柏庭是为了护住自己才被坛子砸到了脑袋,他更知道,若是一开始没有拒绝李柏庭的好心帮忙,后来的惨剧大概也不会发生了。
李柏庭把后背靠在墙上,沉默不语,有些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爷爷看得笑了,明明还是个天真稚气的小孩子呀。
他记得自己一向对孙女和外孙十分溺爱,却从不曾让小孙子向自己撒过娇。
他想摸摸李柏庭的头,又怕碰到了伤处,便指着他的额角说:“这里缝了六针,以后可能要留疤了。”
李柏庭打了个呵欠,并不在意,“留就留吧,这样看起来凶一点,没人敢欺负。”
“那平时有人欺负你?”
李柏庭看他一眼,“你啊,又欺负我爸,又欺负我。”
爷爷板着脸道:“我怎么欺负你爸,又怎么欺负你了?”
“反正你就是看我爸不顺眼,天天找茬骂他,连我也被连坐了。”
爷爷这回倒是笑了,“你还知道连坐。”
李柏庭替自己老爸鸣不平,“我爸有什么错,他一出生就没了妈,都够可怜的了,你还老是这样对他,奶奶知道了都要伤心。”
爷爷轻哼一声,“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李柏庭毫不示软,“本来就是你不对。”
爷爷又何尝不知道,他叹了声气,“可是你奶奶就是因为生你爸才死的,我一想起这个,还是忍不住怪他。”
“都四十多年了,还没怪够啊?”
“我一天放不下你奶奶,就一天还会怪罪你爸。”
李柏庭问了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奶奶,爷爷的语气便放软下来,“你奶奶是天使。”
李柏庭打了个寒颤,“好肉麻。”
“她以前在卫生所当护士,用现在的说法,不就是白衣天使?”
李柏庭长长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爷爷说:“当年我得了肺炎,你奶奶来给我打针,还要我脱裤子,把我给羞得啊,长那么大从来没被哪个姑娘看过屁股。当时我死活不肯脱,她就直接上来把我裤带拆了,打完了针还在笑个不停,说没见过哪个人像我这么胆小害臊的,我心里不服气,可是你奶奶伶牙俐齿的,我又说不过她。等肺炎好了以后,我跟你奶奶也熟起来了,一有空就去卫生所找她,每天心里只想着她,眼睛只看得到她,觉得就是认定了这个人,非要跟她过上一辈子不可。”爷爷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带着绵延了半个世纪的温柔,说完又摇了摇头,“你还小,这些说了你也还不懂。”
李柏庭却立刻用力地点头,认真道:“我懂。”
爷爷有些意外,“你也懂了?”随即便明白过来,“什么样的小姑娘,跟我说说看?”见李柏庭犹豫着,他便挨近了一些,笑道,“我不告诉你爸妈。”
李柏庭回忆着那个很久都没有跟人提起过的人,说:“他是外地来的,我带着他逛南宁,到处吃喝玩乐,成了好朋友。他长得好看,人又可爱,平时乖乖的,看起来很温柔,其实心可硬了。”他低头落寞地笑了一下,“不过都是我的错。”
爷爷试探着问:“她不要你了?”
“他又回他们那边去了。”
爷爷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要是有缘分,将来还会再见的。”
“嗯。”李柏庭轻声应道。
爷爷又说:“我记得你今年是该高考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李柏庭嘘了一下,“你居然记得,我还以为你都从来不关心我。”
“我还记得你生日是下个月底。”
李柏庭笑说:“我下个月底就要满十八了。”
“要十八了啊。”爷爷感慨,“长大了。”
没过多久,李源康夫妇俩送来了饭菜和毯子,顺便也给爷爷带了宵夜,爷爷却不吃,李源康似乎早已习惯了爷爷的拒绝,脸上不见失望,仍是笑呵呵的。
爷爷突然对小儿子说道:“你还是比我有出息。”李源康受宠若惊地看着父亲,几乎不知所措,爷爷则面带慈爱地看着埋头吃饭的李柏庭,“比我会教儿子。”
短暂的寒假过去,二月底,高三全体师生参加了百日誓师大会,校长拿着多年不变的讲稿在大喇叭前念得慷慨激昂。真正到了最后这一百天,时间流逝得似乎愈发的快了。经过了潮湿难耐的三月,告别了春夏交接的四月,在芒果渐熟的五月里,广播站每日的点歌时间都在播放着关于离别的歌曲。
李柏庭每周都会去医院看望黄坤,化疗的副作用很大,现在他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身体也更显虚弱,但也有好消息,他的妈妈终于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只要他再等十个月,也许就能依靠弟弟或妹妹的脐带血配型成功了。
这学期江意铭结束艺考继续回到学校上课,张幼雨和他同在一个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张幼雨对着旧情人郁结难纾,三天两头地找李柏庭吐苦水。李柏庭有一回说道:“你以前不是特别花痴班彦吗,你说你当初再坚持一下多好,你要是把他追到手了,直接就少了两个悲剧。”
张幼雨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禁点头,“很有道理。”
李柏庭上下楼时偶尔会遇到覃灿,每次都会打个招呼,但除此之外也并无太多交集了。每个人大概都会有过几个这样的朋友,原本关系不错,也从没有过矛盾,但在分开后无可避免地渐行渐远。覃灿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年级前几名,普通话说得也比当初好了许多,但若是要完全消除夹壮的口音,还是得再加把劲。
李柏庭也偶尔遇到过何宇城,他现在看起来寡言而孤独,与最初印象中那个活泼搞怪的男生仿佛已不是同一人。有一回他在楼梯间里叫住李柏庭,问了他一个似乎忍了很久的问题:“你知道班彦在哪里吗?我现在怎样都联系不到他。”
李柏庭说:“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何宇城又问:“如果你哪天遇到了他,能帮我向他道个歉吗?”
“不能。”李柏庭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道歉的话你应该自己对他说。”
何宇城低下头苦笑,“我知道了。”
还有林晓慈,等到李柏庭突然想起这个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了。不知她是转学了还是退学了,愿她不要也走上难以回头的歧路。
五月底,距离高考已经不到十天了。这天傍晚,李柏庭吃完晚饭回教室上晚自习。夕阳从身后的通风口斜照进来,楼道里洒满了金色的余晖,李柏庭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忽然一阵恍惚。
耳旁传来一阵说笑声,转头看去,那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韩靖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十六岁的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走上楼梯,在韩靖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自己又把他给拉了回来,非要在安静无人的楼道里讨一个亲吻。
韩靖回头朝他笑,向他伸出手来。李柏庭看得痴迷,想要握住他的手。
就在两人的指尖快要相触时,眼前的人影却又消失了。
什么嘛,李柏庭笑着摇了摇头,难道是最近考试压力太大,都出现幻觉了吗。
第68章 再见少年
高考如期而至,三年的学习终于迎来了最终的检验,除了考场纪律更严格一些,李柏庭还真没觉得高考与平常考试有多大差别。
第二天下午交完英语的卷子,李柏庭走出考场时一身轻松,深吸了口气后,心里忽而又有些空落,三年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今晚全班有一场散伙饭,同学们在饭桌上又笑又闹,全都疯得不行,一个个像脱了缰的野狗,平时严厉得有些吓人的班主任也彻底丢开了为人师表的包袱,居然拎着瓶啤酒跟自己的学生玩起了吹瓶来。
吃完饭后,大家过了个马路又去对面的KTV唱歌。有些女生到了二场才来,脸上化着妆,脚蹬高跟鞋,那副打扮过后的光鲜模样简直叫全体男生大开眼界。真没看出来,这些平日里穿着宽大校服,用笔盖当发卡,从头到脚土里土气的理科女们,居然还有这么时髦靓丽的一面。
李柏庭不爱唱歌,便跟几个男生坐在角落里玩色盅,他连输了好几盘,被罚喝酒喝到尿急,正要起身去卫生间,突然听到一个女生对着话筒大喊:“李柏庭,我喜欢你!”
李柏庭吓了一跳,连迈开的腿都缩了回来,接着听到那女生又说:“我暗恋你好久了!”
整个包厢顿时都沸腾了,同学们发出阵阵掌声和尖叫,然后又演变成了全体齐声高呼:“在一起!在一起!”
李柏庭被几个男生推到了那女生面前,那女生捂着嘴,笑得满脸通红。李柏庭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周围又全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说:“谢谢你啊,不过……”
“打住。”那女生制止了他,笑道,“后面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也喜欢我,只是想着都毕业了,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你而已。”
李柏庭笑着点点头,他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离别不光让人惆怅,也会让人勇敢。
他倒了两杯啤酒,把其中一杯递给那女生,“那我敬你一杯,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将来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两人碰了碰杯,交换着青春散场前的祝福,一同饮尽了杯中的酒。
考完试后,李柏庭在家闷头睡了几天大觉,这天晚上他把张幼雨约出来一起吃烧烤,张幼雨嚼了一口茄子,问他:“哎,你有没有看过网上的答案?”然后又嚼了一口牛肉,“我对完答案心都凉了,苍了天了,我不会还要再来一年吧。”
李柏庭啃鸡翅啃得满嘴是油,说:“谁叫你要自己找罪受,我就懒得去对什么鬼答案,是死是活半个月以后再说。”
张幼雨化悲痛为食欲,说:“我也不想的,但是那天刚好看到公布答案的新闻弹出来,我一手贱就点进去了。”
这时候李柏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屏幕,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听到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李柏庭,我回来了。”
李柏庭满心惊喜道:“班彦?!”
半个小时后,班彦来烧烤摊找到了他们。他还是去年分别时的模样,瘦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这一年里什么也没有将他改变。
李柏庭捶了一把他的胸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李柏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