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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于心有愧_孙黯-第22章

小说: 于心有愧_孙黯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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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他打算从路杆下面钻过去的时候,两道远光灯直打到他脚下,后面追上来就要砍的也愣住了,就看夜幕中冲出一辆神不知鬼不觉的路虎,眼看着路杆也丝毫没减速,以一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开了进来,差点撞了司峻,他想着,这下自己终于是死路一条,却冷不丁地从车窗里探出一个长发男人,对他喊,“上车!”
    从这一刻起,楚清在司峻眼里就跟天仙下凡没什么两样了。
    他连滚带爬的去抓车门,那边楚清只顾倒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扒住了车窗,寒光凛凛的刀刃就照着他的左胳膊劈了下来;然而没等他松开方向盘闪躲,衣服领子就被旁边的司峻用力扯了去,那一刀生生划在他胳膊上,以弯曲的肘部为外径,小臂和大臂登时就皮开肉绽。
    楚清看着那片横流的红色脑子里嗡得一声,就听司峻忍着痛骂了声娘,窗外的人被车子的惯性甩出去,他脚上猛踩几下油门,方向盘一打就向大马路开了过去。
    “雷笑这小子挺开窍的嘛……真的去找你了。”
    不一会儿,车厢里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楚清用力一砸方向盘,颠簸过后安静下来的车厢只听见他光火的大吼,“你找死啊!”
    司峻斜靠在副驾驶上,按着左手臂,湿热粘稠的血顺着指头缝儿哔哔啵啵往外冒,凝成一小股淌在真皮座椅上,他脖子上看得见突起的青筋,嘴角却带着点儿侥幸的、讨好般的笑容。
    他对楚清说,“哎,你知不知道,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四十大几了,跟人玩儿赌博,地下赌场杀上门来要钱,我一个子儿都还不起,你二话不说就跟他们签了卖器官协议,梦里的你真是个大好人呐,可是你后来再也不理我了。”
    楚清脸色苍白,几次三番的看那被血染红的衣裤,喉头颤抖着。
    “醒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让你不生我的气呢。”
    “就当做是我报答你吧。”
    他声音逐渐低弱下去,笑意荡然无存,发出像是疲惫的狮子一样的粗重喘息,“去医院。”
    “宫隽夜已经提前去了。”楚清说,“……这点儿小伤别告诉我你撑不住。”
    “能,能。”
    他殷殷答应着,左臂因为失血有些使不上力,头靠着车窗,心无旁骛的、在脑子里勾画起那个人的脸。
    好像确实没那么痛了。
    
    第44章
    
    楚清抓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一只,抓着司峻的肩膀把人摇醒,“傻逼!别睡!”
    男人猛然把闭起的眼睛睁开,被惊扰似的嘟囔着,“嗯?……没啊我没睡……”
    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有点发白,对比着半边身体像是泡在血里那么红,裤子湿透了,左手的手指还在轻微的抽搐,被划开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他捂着伤口那只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血液流速减缓,他现在会觉得冷,越来越冷。
    ——也许是车开得太快,他眼前一直有光在闪烁,时而炽烈时而黯淡,无法衔接成完整的桥段。他看见童佑茗夹在医院工作证里的那张一寸照片,看见他爸放在床头的全家福,看见每天早上熨烫完毕的白衬衣,看见童佑茗微微抬起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那条铺满了皑皑白雪的长巷,他背着他在风雪里走,好像要走完了一辈子。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司峻,”楚清又拐了个弯,努力跟他找话说,“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使劲眨了眨眼保持清醒,“你说我要是残了,童童会不会不要我啊……”
    “你也就有这点儿出息了你。”
    楚清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看都不看红绿灯就开上了高架桥。这条路离医院是直线距离,最近。
    “瞎想什么,没砍断筋就没事……”
    他刚说完这句话,远处一声警笛刺耳的响起。几辆白色的车相尾随着挤上主干道,目标明确,显然是有备而来。
    “妈的……司峻!坐稳了!”
    他一只手把司峻的安全带绑上,将那摇摇欲坠的人体固定在车座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洗手间里的灯闪了两下,最终落成黑暗。窗外有几束路灯的光亮照着半边墙,也照着童佑茗贴在门缝上的手指,掌心弯曲扣着墙角。
    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入夜后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隐隐约约发出些异响,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过去。他们对峙着,谁都没有先一步的动作,只听童佑茗问,“你在等什么?”
    “那你又在等什么?”
    邢飞的反问是压着他的尾音说的,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种长时间关押在牢狱里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童佑茗不合时宜地想起司峻身上的烟味,偶尔混合着海洋香调的男士香水,他不喜欢太浓郁的类型,洒在手腕上,时间久了便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
    他感到比方才镇定了些,却没继续这段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因为门后的走廊里传来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他和邢飞都没有动。
    远方还盘旋着若有若无的警笛声。
    想要进一步去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消失了,让人怀疑刚才的是否只是错觉,即便是这样邢飞还是用手臂卡着童佑茗的喉咙,防止他呼救,这种曾经混迹官场的人普遍凶狠又多疑,手像铁钳一样,童佑茗知道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可就在这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冒出的声音是很吓人的,以至于他和邢飞都愣了一秒,仿佛脱离状况之外;但童佑茗是动弹不了的,他意识到自己白白放过了一个可以逃脱的时机,邢飞似乎想去摸他的手机,肢体接触让他又一次紧张起来,更奇怪的是,手机响了一声就安静下来,对方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挂断了。
    惟有脸贴在门上的童佑茗率先捕捉到了那一点点信号。
    他几乎是用全力挣开了对方的钳制,大门就在他闪身到一旁的瞬间被人踹开,一声巨响伴随着迸溅的木头渣子扬了他一脸,站在正面的邢飞首当其冲的被撞倒,童佑茗抬头看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把邢飞按在地上,随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年轻人赫然是自己的学弟夏息。
    他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对方却没给他发问的时间。
    “你先去楼下看看吧。”夏息收了手机说,“他在呢。”
    他想要用最含蓄的语言把话里的意思传达给他,其实自己也不保证童佑茗是否理解这其中不容乐观的讯息。
    他站起来往外跑。
    楼梯间的灯黑着,他发现楼里的医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统统转移到了就诊楼下开阔的场地里,放眼望去都是穿白色或灰色衣服的人,更扎眼的却是停在大门外的警车。
    两辆警车对头形成夹角堵着一辆路虎,门口聚集的人太多,童佑茗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什么,那种强烈得近乎是刺痛的直觉,他冲出大厅,拨开低声议论的人群,看到被人从车里抬下来的司峻。
    他听见自己好像喊了一句什么,也许是对方的名字,立刻就被周围种种杂音的潮水冲散了,眼前人影幢幢,有人为他让路,有人从后面拉他,终于有一张相识的面孔出现,握着他的肩膀说:“小童大夫你冷静点……人没事……他命那么硬死不了的……现在要去输血,来,来,你不要乱动,你脸都白了……”
    那头楚清站在一群穿制服的男人中间,他暴怒的声音在这里都听得真切:“这边放出来个保外就医的,你们他妈的敢堵我,行,有种……要是司峻有个三长两短,告不到你们入土我他妈不姓楚!”
    他看着被抬到担架上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在抖,几次从宫隽夜手底下挣脱出来,因为他看见司峻对着他张开嘴,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童童。”
    他就像被这句话照心窝里捅了一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嘴里却不住地说着,“前面就是医院,你坚持一会儿……司峻……我……”
    司峻从虚空中摸到他的手,没有等他未出口的话变成呜咽,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把童佑茗抱住了,不惧旁人惊异的目光,他力气大得让人觉得疼,声音暗哑,“我对不起你……”
    ——这场景和那时相似到了极点。
    头顶红蓝两色的灯光纵横交错,让他看不清咫尺之遥的人的脸,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可他不能睡,于是紧紧握着那只伸向他的手。
    他握住了。
    ——无论这一生有过怎样的美梦和离别,他都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童佑茗想不明白。就如同司峻这句抱歉不是在对他说的,可这种关头不适合他追问下去,“不用……”
    他奋力制造出一点儿用于安抚他的笑意,“你没被怎么样吧?”
    童佑茗跟着担架往台阶上跑,一边抹去脸上的泪一边狠命摇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少说点话……”
    之前被警方隔离在事发地点外的医护人员有一部分回到岗位上,毕竟人命关天,在局势得到控制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要以救人为主,几个值班护士经常应对急救的突发状况,因此反应比较快,马上过来推司峻去输血,一位护士拦下童佑茗说他情绪不稳定,最好不要参与手术。
    他被一群匆忙离去的人留在了原地,站在医院大厅青白色的灯光下,恍然若梦。
    
    第45章
    
    司峻在病房里睡了多久,童佑茗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那一晚由于宫隽夜带领的第三方插手,闹得是沸反盈天,追责牵涉到“保外就医”的内情,归根究底还是要警方承担。至于私仇方面,当晚出现在停车场的人已经全部被宫隽夜的手下一个不剩的绑了,关在郊外一处货物集散地的仓库里等候发落。
    有关于司峻的,童佑茗结合着前因后果已经猜想出了七八成,而那些他固然知道也帮不上忙的事情,也没有向宫隽夜和楚清多问什么。
    他两天一夜没合眼,最后还是涂歌和雷笑把他反锁在房间里强迫他睡了一觉,喂他吃了几口东西,不然等司峻一醒来看到他瘦了一圈又要肉疼;第三天夏息来了一趟,除了看望童佑茗也看了看司峻,说是替人来的。
    童佑茗直截了当的问他,“那天你怎么会在?”
    学弟还是那副兴味索然却又知之甚多的表情,咂了咂嘴,“谁让我对象是黑……啊不,放高利贷的呢。”
    除了信息量有些过于庞大以外,童佑茗没怎么感到困扰,司峻的伤情已经把他脑袋里里外外全塞满了,没有空余再去想其他。
    伤口砍得不算太深,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又因为司峻平时身体素质不错,缝合了刀伤又静养了几天,人就醒过来了。童佑茗当时正准备去跟医院领导请示再放他几天假,起码要等司峻的手完全恢复、可以正常生活了,他才有心思工作。
    他中午就趴在司峻床边把假条写好了,打算先去找科室主任那边盖章,桌子上放着涂歌送来水果和维生素片,他把它们摆放到一旁,把刚换好的一杯温开水放在司峻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而他刚拿了请假条要走,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你去哪儿啊……”
    童佑茗盯着他看了半晌,抽身回来抱了他,“我哪儿也不去。”
    之后他的假条还是批了下来,十天后带司峻出了院,这次伤得比上次车祸可重得多,老爷子那边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回家挨了一顿胖揍——司峻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那么大个人躲在童佑茗身后对着他爸干嚎:“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打我!”
    司老爷子被童佑茗挡着影响正常发挥,只好隔山探海地骂,“你个倒霉玩意儿就是欠修理!小童你让开,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
    童佑茗被这活宝似的父子俩弄得没辙,先按住了司老爷子,“……爸。”
    没想到这一声“爸”威力如此惊人,司老爷子瞬间稀罕得没了脾气,讷讷的答应,“哎,哎。”
    “反正今后有我照看他,不会再犯错了。”
    童佑茗一字一句地说完,给老头儿顺了顺毛搀回屋里,“您就别跟他生气了,对肝不好。”
    司峻看着这阖家欢乐的一幕,一边偷偷跟宫隽夜打电话一边感慨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媳妇都会哄我爸了,这酸爽……以后指定没什么婆媳之争……”
    “首先。”宫隽夜冷静的指出,“他没有婆婆;其次,你他妈戒指都没买逼逼个什么?”
    司峻顿时就福至心灵。当晚趁童佑茗睡着时量了他手指的尺寸,自己去订了一对钻戒藏好,想挑个好日子交给他。
    然而没等他主动邀约,在离他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童佑茗提出两人再去一次去年造访过的寺庙。
    司峻才忽地想起这么个事儿来。
    那是三月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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