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渊的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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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霍定恺静静凝视着乌发之下,那双滴溜溜的亮眼睛:“你会觉得,这不过是又一个花钱来买你笑的蠢物,没有进三楼那扇门,你就已经在心里描画好了一切:你会在心中预备三到五种交谈套路,你会在前面一刻钟闭口不谈你自己,只专注听我发牢骚,然后从我的话中捕捉重点,添油加醋来安慰我,期间时不时故意显露你的幼稚无知,让我忍不住想以长者姿态来指点你、借此膨胀一下自我,然后你继续顺杆爬,批评那些让我不悦的人,安慰那些让我头疼的事,哪怕你一直在口是心非,最后却能让我引你为知己……可等到头一转,你就会撇撇嘴说:老一套,烦人的家伙——不过呢,嗯,钱给的不少。”
江寒脸都红了!霍定恺完全看穿了他,他把江寒在会所里的心理活动,描绘得分毫不差!
“我不想你那么做。”霍定恺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想让你真正知道我是谁,而不是在我的脸上打标签:三楼VIP,地产商,有留学背景,有钱,不乏味,寂寞,自大,又有点可悲……”
“我没觉得你可悲。”江寒慌忙道,“真的没有。”
“可我自己觉得有。”霍定恺的微笑,带着点悲凉,“我已经戴着面具活了很久,面具下面的脸,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我只想看见一个真正的活人,可以随意大笑,喝酒,冲着我发牢骚……”
现在,江寒明白了第一天晚上,霍定恺为什么要鼓励他那样做,这让他也不由沾染上了一些霍定恺身上的悲哀。
“我想让你帮我活过来,慢慢的,一点点复活。”他轻声说,“小寒,我找了你很久,好在老天眷顾,我们开始得还不迟。”
霍定恺这番话,让江寒又快活,又心酸。
他凑近霍定恺,对着他的嘴唇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其实那晚走进这里,我就想,我得给这个人打个八折。”
霍定恺嗤嗤笑起来。
“后来又呆了两个钟头,我就想,也许我该打半折。”江寒说,“等到你把我带到二楼,我就想,三折我也干!”
霍定恺笑不可仰:“小寒,你这是在自我跌价么?”
“不,不是的。”江寒摇摇头,轻声说,“我给你的那部分,是没有价格的。”
霍定恺静静望着他,然后,开始柔和地吻起他来。
躺在床上,慢慢回想着这些,江寒忽然难过得想哭。
为什么这个人,前一刻还可以和他说那样真挚直白的话,后一刻,却把他晾在这空屋子里,不闻不问?
第8章 第 8 章
后来,江寒在万般无奈中,想了个办法。
他给霍定恺写了封信。
他是用手写的,江寒的字写得还行,中学时得过奖。他觉得这是他所想出的,最能表达诚意的一种沟通方式了。
这封信,他打了无数次草稿,最开始的一两稿江寒觉得不满意,因为措辞看起来太像检讨了,霍定恺不是他的教导主任,他也不会喜欢看一封来自自己包养的男孩的“检讨书”。
但同时,江寒也必须在信中表达歉意,毕竟他确确实实的得罪了霍定恺,他得让人家明白,他知道错了。
然而这错,也不能说得太清楚,如果写上“我不该骂你弟弟是丑八怪”,这就等于讨打了。他只能含混地说,自己没有照顾到霍定恺的心情,是自己考虑不周云云。
信写了足足一个礼拜,然后江寒又誊写了三次,直至他觉得完美无缺了,这才封好了封皮,将信交给了司机。
“请将它交给霍先生。”江寒严肃地说,“拜托,无论如何,请让他亲手接到这封信。”
司机是霍定恺的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只有耐心等待了。同时江寒也开始了紧张的期末考。
信发出去之后,两个礼拜没有回音。在这期间,江寒陆陆续续完成了所有的考试科目,当最后一门结束,他从考场慢慢走出来,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办?霍定恺仍然没有原谅自己。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暑假了,这个夏天,让他去哪儿呢?以前还能上课打发时间,现在课也没得上了,难道让他成天坐在那座空宅子里发呆?
最终,江寒没有回家。他和父母说他要打工,又要准备考研,太忙了所以就不回家了。
和他撒的谎正好相反,接下来江寒的生活,连“忙”字的边儿都碰不到。
每天他都睡到日上三竿,昏沉沉起来吃了早饭,就坐在屋里打游戏,要么就看各种漫画书,一直玩到天黑,再一头倒在床上。玩了两三天江寒觉得无聊,就把几个同学叫来一块儿玩。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江寒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他和女佣说,把漫画书和游戏机都收拾走,他不想玩了,他也不接电话,任何人找他都说他不在;他和厨房说,他不吃东西了,所以厨师可以放大假,他建议他去马尔代夫,一个月以后再回来。
名叫苏锦纶的厨师是个酷似拳击手的黄脸壮汉,常年不苟言笑,一副病容,深刻的皱纹像刀刻。但其实只是性格沉静。江寒常常钻进厨房看他做事,那种行云流水、极为有力却丝毫不乱的风姿,总能让江寒想到解牛的庖丁。
苏锦纶听了这话,脸色不变,只平静地望着江寒:“那么,您的三餐怎么办?”
“叫你去玩你就去玩,别管我了。”他厌倦地趴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嗡嗡的,“放心,我死不了……死了再去向你主子汇报。”
对方默默看着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苏锦纶并没有按照江寒的要求离开,他还在给江寒做饭,但是江寒不肯吃。每餐饭做好了,放在桌上,江寒看都不看,他甚至不起身,只是没完没了躺在床上,或者起来洗漱之后,瘫在客厅沙发上继续发呆。
他不是要绝食,也不是要故意做这副讨厌样子给霍定恺看,更不是要威胁他。
他只是觉得没劲。
他觉得灰暗,绝望,窒息。他能感觉到,自身的活力正嘶嘶从身体散发出去,像被惊到的小蛇,现在他明白了,他根本无法帮助霍定恺复活,事实上,他反而被这个人给感染得濒临死地。江寒从没品尝过这种滋味,被一个人给彻底放弃,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曾经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但马上就缩回来了,像小孩子鲁莽地去抓烧红的铁钳,然后被烫得立即扔开……
但是这次,他没有扔开,他仍旧死死抓着那铁钳,江寒几乎能闻到自己手掌肌肉被烧烂的臭味儿。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江寒“绝食”的次日,他在客厅沙发上躺了很久,不知不觉睡着。
江寒做了个梦,他梦见霍定恺坐在一间他从没见过的宽大的办公室里,落地的天光太明亮,他看不清霍定恺的脸。这时候有人进来报告,说那个叫江寒的小子,已经死在别墅里了。
霍定恺一愣,恍然大悟似的轻拍了一下头部:“我把他给忘了,已经死了么?那算了,死了就拖出去埋掉吧。”
来人领命,退了出去。房间里重归寂静,江寒这才发觉自己漂浮在空气里,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剧烈的悲哀涌上来,他拼命想把自己的身体往下拉,想去靠近办公桌后的霍定恺,可他无论多努力,手指都一次次从霍定恺的胳膊旁飘过去,就是无法触碰到他——
有人按住了江寒的肩膀,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客厅里,寂静无声。
江寒呆了几秒,看见了沙发跟前的人。
“你快掉下来了。”霍定恺低声说,“在做噩梦?”
我是在做梦?还是刚从梦里醒过来?江寒混乱地想,可是下一秒,他已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霍定恺。
霍定恺任由他用力抱着,有那么一会儿,俩人谁都没说话。
江寒浑身发着抖,他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激动,他抖得那么厉害,像暮秋里的一片枯叶子。
“怎么抖成这样?”霍定恺轻声问。
“我以为……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江寒哆嗦着,忽然,眼泪流了出来。
他把脸贴在霍定恺的胸口,他不敢哭出声,他的手死死抓着霍定恺后背的衣服。
霍定恺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抱起来,他一直把江寒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我的信,你收到了?”
霍定恺点点头。
“你原谅我了?”江寒瞧着他,小声问。
霍定恺伸手摸了摸江寒的头发,他英俊的脸孔泛着愁容,像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霍定恺柔声道,“倒是你,连饭都不肯吃了。”
“我是懊悔自己,不该说那些话,把事情又搞砸了……”
霍定恺敏锐捕捉到那个字,他问:“什么叫‘又’?”
江寒停了许久,才轻声说:“很久以前,搞砸过一次。是校足球队的队友。”
“什么时候的事?”
“那年,我十五岁。”
霍定恺开玩笑道:“哦,初恋。”
“……我喜欢了他很久,在心里偷偷的喜欢。后来我忍不住了,找机会向他表白,就在训练之后的体育室,就我们两个。”
“看起来结局不大好。”霍定恺怜悯地望着他。
江寒的神色怔怔的:“结果他说,做兄弟,可以;别的,不行,太脏了。”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爬上霍定恺的脸!
男人的脸颊肌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我知道不妙,只好拼命挽回,我说我是开玩笑的,就当我没说过,我求他别离开我,我说是我错了,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他还能像以前那样,还和我一起去吃冷饮打街机,我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他带着女朋友也可以,我不在乎的。”
江寒说到这儿,他低下头,一连串眼泪掉下来:“可谁知第二天,他递交了退队申请。一个月以后……他就转了学。”
“小寒,可怜的小寒……”
霍定恺轻声说着,他搂住男孩子,让他伏在自己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啜泣。
“我是不是又弄砸了?定恺,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他边哭边问,“你也要从此不理我了么?你也要躲得远远的?”
“没有,你没弄砸。”霍定恺安慰着他,“我也没有不理你。我不会躲得远远的。”
江寒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他:“你是不是也想和我说:做交易,可以,别的,不行?”
黯淡的星光照进屋内,霍定恺的神色,变得迷惘起来:“别的?江寒,你还想要什么呢?”
江寒忍着泪,轻声说:“我还想爱你,行不行?定恺,我爱你。”
霍定恺凝视着他,良久,终于道:“当然。你当然可以。”
然后,他开始深深吻起他来。
心中那沉甸甸的石头,轰然落地。江寒只觉得浑身虚脱。
他想,他终于找到他了。
第9章 第 9 章
因为“丑八怪”三个字给他们造成的隔阂,由于霍定恺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他回来那晚,江寒再度恢复食欲。
他的食量惊人,那晚他也没要求别的,只让苏锦纶给他炒了扬州炒饭。然后他把本属于两个人的分量,全都吃光了。
霍定恺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吃饭,最后终于忍不住吃惊。
“你的胃,不疼?”他试探着问。
江寒从碗的边缘抬起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我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霍定恺摇摇头,又转头问厨师,这段时间江寒在厨房的帮忙有无进步。
苏锦纶仿佛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说:“米淘得比以前更好了。虽然我不懂他为何要淘免淘的米。”
霍定恺大笑。
当晚,霍定恺把江寒搂在怀里,和他说这几个月自己所忙的事:几个公司兼并的项目,一些令人头痛的要求,还有一群固执难搞的老头子……不过这些都已经处理好了,没有什么能真的难倒他。
他并不忌讳将这些商业上的隐秘告诉江寒,霍定恺早就感觉到,江寒是决不会把心神投入到这个领域,他只是很有兴趣听。
他还和江寒说他上个月去荷兰的游玩经历:“……光线很亮,像白鸽翼,但是投入墨绿的河水里,你什么都看不见。水鼠从下水管道里钻出来,脑门上挂着透明水珠,圆鼓鼓的个头像猫,那双绿莹莹的眼睛也像猫,一点也不怕人的盯着你。咖啡馆里全都是印度da ma味道,把咖啡的香味都遮住了,那儿到处都是印尼餐厅,那些印尼人总喜欢往菜里肆无忌惮的洒褐色花籽,好像他们不是在煮饭,而是在煮香料。”
霍定恺是个描述的高手,再加上他那弦琴一样的柔和嗓音,这描述对听众而言有种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