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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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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问我:“这是你家里人吗?”
  我点点头,孟潜声扶着我的肩膀,说:“我是他哥。”
  大夫跟孟潜声说了很久我的病情,我的思路跟不上他们,稍微集中精神听久一点就累,只好盯着窗外的梧桐打发时间。临走前大夫开了一堆西药,嘱咐注意观察,说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都不小,但如果适应不了或者哪里不舒服必须及时沟通,还留了张名片,让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出去的路上,孟潜声一直拉着我的手。医院里人来人往,谁都没觉得我们这样奇怪,这里多的是奇怪的人。
  有一瞬间,我觉得这病好像也没那么坏。
  孟潜声帮忙取药回来,我把墙上挂着的精神病种类与用药科普的宣传牌指给他看:“六种重性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分裂情感性障碍、持久的妄想性障碍(偏执性精神病)、双相(情感)障碍、癫痫所致精神障碍、精神发育迟滞伴发精神障碍等。”
  我说:“我姑姑就是精神分裂。可能真是遗传。”
  他握住我的手,捏了捏:“没事儿,有我。”
  我望进他的眼睛,想到当年表白说喜欢他,我也是讲到一半就把自己吓哭了,反倒要他这个吓了一跳的人来安慰。这样一想,似乎我遇到的破事儿都少不了孟潜声帮我背着。
  孟潜声是这么好的孟潜声,可惜我配不起他。
  我真希望他这一辈子都可以春风得意,却又希望他跟我一起溺死在这永无天日的沼泽里。
  孟潜声每天夜里抱着我睡。有天晚上我中途起夜,他惊醒发现身边人没了,几乎吓个半死,在卫生间找到我的时候,那手冰得像鬼。第二天我就发现厨房里的刀具和家里的利器,全都被收到了我找不着的地方,只有他用的时候才又拿出来。
  刚开始的大半个月几乎全在试药,剂量远远够不上治疗,药物强烈的副作用让我彻底断绝了出门的念头,更不提上班,于是孟潜声问我要不要考虑暂时辞职。近来他跟我说话措辞相当审慎,每句话都像字斟句酌后才吐出来的。
  我同意了。
  舍曲林和丙戊酸钠让我手抖得拿不住东西,头几天吃饭都要靠他喂;记忆力疯狂衰退,经常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连辞呈都是由孟潜声代笔的。每天我只待在两个地方:扶着马桶在卫生间里吐得站都站不起来,或者干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我没法看书,药物让我注意力不集中,精神涣散,一页普通的书看半个钟头还在第一行,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读完了,却怎么也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尤其恐怖,让我想起智商退化后的查理·高登。
  确诊有病以后,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东西瞬间断裂,我再也没强打精神佯作无事过,堂而皇之地将见不得人的阴暗面摆到台面上,放任一切消极恶世的念头倾闸而出。因为害怕副作用,我会抗拒吃药或者假装配合,把该吃的药偷偷扔掉,逼得孟潜声不得不每天亲眼盯着我咽下去,还要张嘴检查——有两回我把药压在舌头底下,装作吃了,等他一走立马吐掉。
  头几天药效不够,我被抑郁、身体疼痛和副作用折磨得发疯,抱着孟潜声痛哭,求他不要让我吃药,他没办法,只能不停地说软话哄我,最凶的一次闹到凌晨四点半,勉强睡到七点钟,他又爬起来洗漱上班。
  有时是怕做噩梦,有时是因为夜里吃过药但不见睡意,我会神经质的紧张焦虑,疑心药对我没用,紧张焦虑让神经紧绷,想要入睡几乎不可能,孟潜声只好也醒着陪我聊天,经常到凌晨两三点钟,我听见他吐字已经疲倦得模糊了,就问:“你睡了吗?”
  他立刻惊醒,说没有,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简直开始可怜他了,于是装出睡意朦胧的样子,说我困了,想睡觉。
  他就摸索到我的手拉住,说晚安,随即立刻睡着了。
  有一天他回来后,我半天没听到声音,到客厅一看,发现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后我注意到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要先在沙发坐着发一阵呆,有时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他也开始抽烟抽得很凶,我每次拿着烟灰缸数,里面总有七八根烟头。
  我走到厨房里,他一边煲汤,一边跟同事打电话说工作上的事,听到动静,冲我笑一笑,等挂了电话,说:“怎么跑出来了?晚上吃松茸炖鸡,再给你做个糖藕。”
  我看他利落地给藕削皮,慢吞吞地问:“每天这么忙,你累不累?”
  “不累。”
  我也笑笑,不说话了。
  简直要被他骗过去了。
  每个月他准时带我去复查,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好,医生给不出确切的答复,只说起码要连续服药一至三年。我每次都忍不住问病情是轻了还是重了,他也总是不说,让我不要焦虑,药物是辅助,重要的是努力调整情绪,不抗拒的话可以试着做心理咨询。
  我没办法做心理咨询。对着外人说心里话,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精神上戒备太过,甚至闹头疼,心理咨询也就不了了之。
  药量慢慢稳定,我偶尔还会犯病,自我厌恶到顶点,孟潜声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让我感到他是在明褒暗讽,排斥他的一切劝解和开导,威胁要死给他看,还用非常难听的话嘲讽他。
  我一双眼睛只能看见自己,像尊阴毒的恶神,坦然地受着供奉,又威逼自己的信众杀身以证忠诚。我仿佛成了我母亲的一个影子,打着真爱的幌子在人心上持刀行凶。
  有一回把孟潜声气急了,说:“何遇君,我知道你有病,应该照顾你,但你非要过得像摊烂泥一样,谁也救不了你。”说完摔门而去。
  我真觉得天都塌了,一边哭一边找被他藏起来的刀。还没翻遍抽屉,他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了,一把抱住我,给我道歉。我把眼泪全揩在他衬衣上,说以后再也不骂他了。
  随着服药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的病情似乎跟着稳定下来,我跟孟潜声之间仿佛也在好转。
  但实际上已经越隔越远了,我知道。
  我帮不上他任何忙,不管是工作、钱、家务还是仅仅给出一条买房的建议,他也不让我沾手。他忙的时候,我就坐在他旁边守着他,像一只寸步不离的猫、狗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被他养着的某种东西,赏玩的,消遣的,呵护的,可以是一切乐趣的对象,唯独不是共同生活的对象。
  一个人待在家等孟潜声下班时,我都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查出这个病,我们应该已经分道扬镳了。但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分手的事,好像之前那些字字刺骨的争吵和歇斯底里的发作都没有存在过,两个人还跟很久以前一样互相体谅和爱慕。
  但这温情脉脉明明都是假的,是被海水侵蚀得已然腐朽的木头上建起的七宝楼台,看上去珠光炫目,明华璀璨,底下却早烂到了骨子里。
  就像拯救病入膏肓的人,每一天的续命都靠大把大把的钱,我们磨蚀的是二十几年的所有感情。
  我那么喜欢他,珍惜他,就算有天这世界都他妈完蛋了,也希望他可以安然无恙地活到新纪元,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这感情走到无法转圜的绝路上去。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得飞快,秋天似乎都没来过,回过神已经到年底的冬天了。
  十二月下旬,孟潜声工作很忙,几乎只有晚上回来睡觉。平安夜我们去外面吃了饭,算是提前给他过生日,因为他第二天要加班。我没想到送什么合适的礼物,加上之前那只表几乎掏空了我的积蓄,最后选中一条丝绸领带,买了束白玫瑰。
  孟潜声接过花,亲了我一口,笑问:“你卡里钱花完了吗?”
  “还剩点儿。”我想了想,“我生日你就别送了,给我包个三百块的红包吧。”
  他的鼻尖在我脸上来回细细地蹭,一直笑。
  圣诞节这天,我一个人去市中心看八点半的电影,到的时候才七点多钟,外面下着细细秘密的小雨,风又潮又冻。
  中泰广场就在隔壁,我琢磨着开场还早,不如顺道看他一眼,便发短信问什么时候下班。走进咖啡馆时,忽然收到他的回复,说今晚上忙,下班晚,让我别等。
  我只好坐在咖啡馆里,捧着咖啡发呆。
  门口的风铃叮凌一响,我下意识回头,一个女人走进来,另一只手替她推着门,在她之后跟进来。
  第一眼我没看清,看第二眼时,他们已经走了进来,灯光暖洋洋地洒到身上,像亮晶晶的糖油。我脖子都僵了,差点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店里的暖气温度很高,两人在一条长桌前坐定,脱下大衣,孟潜声手里提着电脑包和一个印着珠宝大牌标志的袋子,方雯倩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大衣,连自己的一起叠好抱在怀里。两人一直在说话,也许是她说了什么可爱的俏皮话,引得孟潜声笑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两人嘴唇贴到一起的时候,灯光正好照出孟潜声的侧脸轮廓,是光影融合的一个绝妙的角度,方雯倩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女性独有的线条柔婉的手被烟灰色的毛料西装衬得极白,让人想起炭灰里温润的玉,或是阴霾天空下的新雪。
  情人的眼多么珍贵,里面有春水,有星光,有长久的岁月。
  杯子里的咖啡还剩一点,我想着不要浪费,结果已经冷得涩齿了。
  他们离开后,我跟着结账出门,远远见伞下的那两道身影向对面的电影院走去,我不禁站住了脚。等了半天,我扔掉口袋里的电影票,长长舒了口气,半空窜起一丛白雾,转眼就消弭了。
  十点半孟潜声回来了。
  我从电视上移开眼,见不吭声,他先问:“吃药了吗?”
  “吃过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吻了吻我的脸:“今天出去了?”
  “去了图书馆。”
  “晚上吃的什么?”
  “面。在馆子里吃的。”
  “下午开始就一直下雨,回来淋到没有?”
  “我带了伞,打车回来的。”
  他捏了捏我的耳朵,笑道:“你早点睡,我去洗澡。”要站起来,我拉住他衣服下摆不放,他扬眉不解,“怎么了?”
  “你今晚上还忙吗?”
  “不忙。怎么了?”
  “我想你陪我一会儿。”
  他笑了笑,仿佛有点无奈:“好,那你等我洗澡出来。”
  我闭眼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进来,一只手贴上了我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觉得你今天精神不太好。”
  “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我说。
  他果真低头亲了我一下,笑道:“那你现在好了么?”
  我笑了笑:“好了呀。”
  关灯躺下,身边的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我翻身搂住他,他抚摸着我的手臂:“睡不着?”
  我说:“孟潜声,你满二十六了。”
  “后天你也二十六了。”他轻声应道。
  “过得真快。”我说。
  他温柔地笑了一声。
  三十一号那天是周末,孟潜声上午去公司加班,说好下午跟我到街上转转,晚上在外面吃饭。我猜他上午是去找方雯倩,转念觉得自己整天想些无聊的东西,便闷头打了半天的游戏。
  不到两点钟,他准时回来,等我换衣服出门。坐上车,我伸手去拉副驾的安全带,不经意发现上面粘了一根长长的头发。
  “你发什么呆?”孟潜声问。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我探身吻了一下他的脸,扣好安全带。
  原本我们说吃过晚饭早点回家,争取错开晚上的交通管制。结果商场和餐厅家家爆满,上菜也慢,等我们吃完准备去取车,已经九点多钟了。孟潜声说:“九点交通管制,这会儿路上肯定堵。我们现在去哪儿,还是你想回去?”
  我摇摇头,想了一会儿,说:“不然去江边看烟花吧。”
  滨江大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潮,远看就像覆盖了一层粘稠得几乎流不动的石油。男人穿的羽绒服的鸭绒腥气,女人长发上散发的洗发露香气,咖啡的热气和关东煮咸厚的味道,颜色和气味在这里被人群踏得支离破碎。宽阔的江面是黑色的冻,缀着细碎腻黄的金边,夜风一起,黑水就发了皱,天上的万千星星全都被吹落到水里,在波纹里切切地幽泣自己沾了一身潮气。
  人根本无法决定要往哪里走,人群裹挟着我们往前,义无反顾地走进寒夜深处。地上全是跟丢了主人的影子,孟潜声索性拉住我的手放进他大衣口袋,十根冷冰冰的手指在里面挨头碰脚。
  江面上燃起第一簇烟火时,人群发出了长长的欢呼声。所有人都耸动着,想要挤到更靠近江边栏杆的地方去,我觉得自己就像海里一条身不由己的沙丁鱼,等到站稳再回头,原本在身边的孟潜声已经不见了。
  夜空里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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