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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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帮不上。”她嘻嘻哈哈地接过话,“你那专业的同学老师吟风弄月的不顶用,总不可能指望叫你爸当救世菩萨吧?”
孟先生说:“你准备做什么?金融证券银行投资之类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关庭双手合十,乖乖鞠躬给他敬了个礼:“以后要仰仗小孟总多帮忙啦。”
孟先生忍俊不禁:“小关总太见外了。”
亏得关庭她爸及时止损,眼下虽还有些私人名义的债务,但卖房卖车之后,也剩得不多,总还不至于落到家徒四壁的惨淡境地,大约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破财消灾。关庭说现在她名下没有动产也没有不动产,这事儿虽然是个沉重打击,但她最担心的是她爸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活到我爸这年纪,钱早不叫钱了。比起社会地位,人际,名声,钱又算个什么东西?挣钱容易,挣这些可费力气。”关庭点了一支烟,纤长得像女人的手指,“他最近总待在家里,我叫他出去旅游散散心他也不肯。他老跟我说去公园钓鱼,天天背着钓竿出门儿,结果那天我发现装鱼钩的小盒子落在阳台的柜子缝里。”
“干了大半辈子说没就没了,哪儿有这么容易想开。你想想你高中跟贺晓川谈了还不到一年,他转学后那一个月你不都天天肿着眼泡来上学吗?”
“停停停——”关庭赶紧比个暂停,烟头差点戳到我鼻子,成功截断我的话头,“不带这样揭人短处的啊。其实我最怕的是我爸心里记着我妈这事儿。他们俩这离婚官司打得我爸元气大伤,我看那律师脸都要笑烂了,娶我妈根本不是娶女人,娶的是座大金山,他起码少奋斗十五年,能直接退休养老了。要说我爸从来光明磊落嘛,这有点儿假,但他从来没阴过我妈,我从前还老觉得我爸肯定背着我妈干坏事儿,倒没想过临到头居然是我妈反过来捅一刀子。”
我有点意外:“你爸谈女朋友……也没瞒着你妈?”
“没有啊,互相都知道。”关庭的烟烧了大半,直接按灭在烟灰缸里,“他们俩这夫妻早就名存实亡了,各住各的,偶尔有事儿才回家商量,平时家里就我跟保姆。我妈一个人也没消停过,更别说后头跟那律师好了。”
果然家家念的经都各有千秋。
毕业后我成了最游手好闲的那个,高兴了就接两份商务类的笔译,权当打发时间,免得脑子闲废了。关庭彻底见不着人影,酒约饭约一概推干净,全身心投入到“重新扶起老关家的辉煌明天”的伟大事业里;孟先生更不用提,贸大的金融专业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即便只是个短期实习,也都忙得像把持国家发展命脉的经济高参。除了他偶尔让我坐过去,玩猫揉狗似的跟我闹一会儿,我才能趁机把人带上床。
胡天胡地闹完,我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地眯回笼觉,孟先生还要爬起来写报告,写分析——鬼知道那些玩意儿是不是这么叫。他不乐意,非要把我也挖起来,我只好呵欠连天地坐在旁边看小说。
以前我们也这么干过,只不过角色调换了一下。
我们当时的文学史老师考试钟情考宋诗清词,划了一串背诵篇目,第二天早上要考试了,我还有四十多首诗词没背,坐在床上玩超级玛丽。孟先生喊了几次我都装没听见,最后他干脆来提我耳朵——别看他现在一副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精英架子,当时也还是个凶性不改的野小子——他知道我最怕这个,我躲的时候手一抖,玛丽直接从箱子上跳了下去,刚好是最后一条命,五彩斑斓的“GAME OVER”在屏幕上大放异彩。
“孟潜声,看我不捶死你!”
我气得拽住衣领把他拖上床,举起枕头揍他。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毫无诚意地道歉一边抓我手里的枕头。当然最后我也没有揍成,孟先生这小子狡猾,知道关键时刻以色诱人——衣服脱干净了,我突然想起诗没背完,正准备趁这时候复习一遍下午背的篇目,王禹偁的名字还没念完,就被孟先生捂住了嘴。
事后孟先生说,没见过有人在床上的时候背诗。
我说你这话不对,淫诗就是这种时候念来助兴的,就跟春宫图一样。
手下败将孟氏不吭声了。
第二天我被他摇醒,睁眼他第一句话就是“起来背诗”,吓得我全身汗毛都打了个结巴。洗漱完发现才刚刚六点,一时间我不知道是钟出了毛病还是眼睛出了毛病。
孟先生泰然自若地翻着手里的投资学,说叫我起床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我坚信他这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打击报复,又想不到反击的法子,所以一直到八点二十出门之前,我都对着那本投资学的封皮背诗。
我恨宋诗。
七月初,徐苗左手挽着冯艳玲,右手拎着唐宇才跑来旅游,顺道看看我们。徐苗和冯艳玲都留在我们市,冯艳玲刚刚通过面试,在一家私人公司做人事,徐苗的大专去年就毕业了,现在搞销售。唐宇才没考上大学,托家里人的关系在厂里上班,但脾气太冲,干了没多久就和领导大吵一架辞职,爹妈气得大骂不孝子。他干脆跑到外面,被一个哥们儿介绍去给一个私人老板打工。
徐苗说自己趁这两年努力攒钱买房,早点儿把冯艳玲娶进家门,省得夜长梦多,我们都起哄要喝他们的喜酒,臊得冯艳玲追着他捶,说你这没出息的我才不嫁。我做东请他们吃饭,就连一个多月不见踪影的关庭都匆匆赶过来,一伙人闹到夜里很晚才散。
孟先生和关庭都忙,领着他们四处转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在市里转了两天,晚上七点多钟,我们逛完民国某个名人的花园别墅出来,这里离商区的酒吧街不远,我提议去酒吧街吃饭。酒吧街上除了特色各异的酒吧,还有不少西餐厅,俄国菜,法国菜,意大利菜,西班牙菜,五花八门,许多都是民国时候就开起来的,故而在本地很有名气,既老牌又地道。
几个人里只有冯艳玲一个姑娘,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尝尝法国菜。透过那家法国菜餐厅明净的玻璃窗户,可以看见穿长裙的女人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弹琴。唐宇才和冯艳玲走前面,两人叽叽咕咕地讨论在公园里买的玩偶,唐宇才嫌弃冯艳玲挑的不好看,冯艳玲说唐宇才给他女朋友选的橙色犀牛才真丑。徐苗跟我落后两步,悄悄拉住我。
“要不咱们换家馆子吃吧。”
“为什么?冯艳玲不是说想吃这家吗?这儿的西餐还不错,也算特色,你们难得来一次,尝尝。”
“不,不。”天气太热,徐苗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油汗,他比起去年晒黑了一大圈,下巴上冒出细碎的胡茬,更显得嘴唇一圈颜色深沉,“我是说,总让你破费也不好。你看这两天,你一直陪着我们跑,又请吃这个请喝那个的……”
他这份见外让我有些好笑:“这有什么,你们难得来一次。你看前几年每次你都说要来蹭吃蹭喝,结果一直没来,你现在上着班儿,出来玩一趟也难得,下次再来又不知道是哪年的事儿了。”
徐苗笑了笑,露出藏得深深的那颗虎牙。他从前一笑,连粉红的牙龈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颗虎牙。我感到一阵久违的亲切。他说:“那不都是开你何总的玩笑嘛,哪能真让你顿顿掏钱。这样,今天这顿我请,说什么都别跟我争,好歹我也是挣工资的人了,你还是学生呢!”
我忽然觉得有点气闷,大概是路面热气上蒸的缘故。唐宇才和冯艳玲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冲我们道:“你们俩还磨蹭什么呢!想热死在外面呀?”
服务生替我们拉开了门,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欢迎光临。”
“好凉快!”
冯艳玲深吸一口气,抹开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儿,忽然注意到玻璃冷柜里摆得精致绝伦的点心:“徐苗,有奶油蛋糕!”
唐宇才走过去低头一看,啧啧道:“这么一小块儿,忒贵。”
徐苗看也不看,径直跟着服务生往里走,说:“别吃了,你不是天天喊着减肥?”
我一转头,看见了孔英光。
他坐在三角钢琴不远的双人座上,对面坐了个年轻姑娘,两人正在说话,下一秒他突然看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撇过头,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他对面的女孩子跟着回头,巴掌大的小脸,化了淡妆,比不上惯于浓妆的关庭艳光夺人,但很秀气,而且一看就知道家境优渥。
我们坐下来,三角钢琴正好挡在中间,瞧不见他们。
一整顿晚饭期间,孔英光的脸都在我眼前阴魂不散,连饥饿感都冲淡不少。我心中大大嫌弃了一番关庭当初挑人的眼光。饭后我和徐苗一起去前台结账,谁知道又撞见孔英光两人。
“你好,总共三百四十八块。”
服务小姐把印出来的单子递过来,徐苗吃了一惊,拿卡的手一顿,仔仔细细地把单子看了又看。
“抢人嘛这不是。”他自顾自喃喃了一句。
给孔英光算账的服务小姐正在给机器换纸,他等在旁边,听见这句话,忽地扫过来,将徐苗上下一打量——那目光简直比解剖刀还利——眉头几乎叠在一块儿,嘴唇抿紧又松开,像一条在没换过水的池子里怨天尤人的鱼。他对上我的目光,那一点尚未展开的讥讽的笑容转瞬即逝,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拉上眼帘。
一瓶红酒放在柜台上,映在暗红瓶身上的我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我想象着瓶子狠狠砸在孔英光头上,似真似幻的快感让我几乎管不住自己的手——我掏出钱包,说:“这样好了,明天你请。”
徐苗捏着钱包的手下意识往回一缩,我的钱还没掏出来,他又再度递了出去,爽朗道:“哪有说话不算话的,说好了我给,你别跟我争啊,别人看了要笑话。”
“你好,您这边一共是二百九十三块。”
孔英光唰唰扔出三张大钞,服务小姐验过,说:“找您——”
“不用找了。”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
徐苗看了一眼两人出门的背影,把找零的钱塞进钱包里:“他妈的,现在的人还真财大气粗,不拿钱当钱。”
我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大概零几年初,所以价格啥的大家理解一下,不要跟现在的行情对等。
第37章
晚上我回到家,孟先生已经洗完了澡,在看电脑。卧室里隐约浮动着洗发露和香皂的暗香,我凑上去,亲了一口他耳朵后面的皮肤。
“一身汗,洗澡去。”
他反手往上一伸,正好摸到我头顶,顺道揉了揉。我躲开,说:“今天我们碰到孔英光了。”
孟先生转过脸,问:“怎么碰见的?”
“酒吧街吃饭的时候。”外面跑了一天,没换衣服不能坐床,我坐在孟先生椅子的扶手上,“他可真够恶心人的。”
我把餐厅的事情说给他听,他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嘿了一声:“关庭那性格,和他居然还能分分合合在一块儿这么久,也是稀奇。”
孟先生把住我的胳膊,像是怕我没坐稳掉下去:“他俩中间分开那一年多,孔英光没少招事儿。幸好有关庭以毒攻毒,不然四年都没个消停。”
我觉得好笑得要命,说一看他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想在像孟先生他们经管院那样的系部混出名头,可比我们文学院难得多了,起码文学院男生的数目就少得多,阴盛阳衰,回回旷课都能被老师逮住“你们班的男生没来齐”。然而孔英光不仅在经管院混得小有名头,并且及其能兴风作浪,隔三差五就有姑娘把持不住蠢蠢欲动的芳心来打听。我从前就跟孟先生说过,贸大的姑娘眼光欠佳,譬如孔英光的追求者远多于孟先生,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就连关庭这样说话看人毒得像被竹叶青亲过嘴的情场老油条,都被孔英光迷得七荤八素,可见贵校在风水上白璧微瑕,才让孔英光小人得志。
孟先生说孔英光受欢迎是因为他人在经管院的篮球队,样貌不错,又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不差,加上对女孩子照顾周到,出手大方,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
我开玩笑说那是,用的反正是关总的钱嘛。
孟先生不置可否。我一惊,追问道,那龟孙子真拿关庭的钱和别的姑娘打得火热?
孟先生只说分都分了,钱又不可能追回来,不要告诉关庭给她添堵。要让她知道两人大三复合没多久孔英光就动了歪脑筋,她非气得杀人放火不可。“关庭那性格你知道的,”孟先生说,“天生的资产阶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我说:“难怪你当时那么关心他俩分没分手。”
孟先生稍微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不好管,容易闹得里外不是人。”
也幸好关庭没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