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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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跪着没起来,道:“主子受了伤,正在休息。”
钱公公领了旨,必须把赏赐送到林迁南的手里,且态度要好,他道:“那杂家就在此等林公子休息。”
既然他想等,春花就让他在这里等,拿了林迁南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浣衣房洗。
钱公公看着宫人们手里的金啊、玉啊、以及他想也不敢想的珍贵药材,羡慕的眼珠子转了三四圈,等着无事,在心里琢磨圣上和林公子的关系。
听闻圣上前日在贤王府与林公子待了一夜,男子和男子待了一夜,圣上笑容满面的回了宫,吩咐他挑选些好礼送过来。
“贤王到。”
钱公公赶紧跪下行礼,尖着嗓子道:“请贤王爷安。”
韩歧身旁仅跟了两位贴身侍卫,一身玄色袍子衬得他霸道阴戾,他素日对谁都挺和善,越靠近林迁南就越凶狠,他扫了眼数个举着稀罕玩意儿的下人,扬起嘴角笑意很浓道:“看来皇上对我府中的人很上心啊。”
钱公公未料到会被贤王找茬,听到“府中人”,感觉来者不善,贤王处处和圣上对着干,做下人的知道又无可奈何。
钱公公低头哈腰道:“是圣上念及贤王,爱屋及乌赏赐给林公子些小玩意……”他说小玩意的时候牙关抖了抖,只希望贤王不识货才好。
韩歧拿起一个看着真像小玩意的瓷瓶,掀开盖子道:“凝痕露的药材皆是十年百年产一株,好不容易练出了两瓶,一瓶赏给了皇后,一瓶给我府中人,皇上好大方!”
钱公公额头滑落一滴汗,若贤王心情不好要就地处置他,疼爱弟弟的圣上亦不会有半分怨言。
“既然送来了,便多谢皇上了。”韩歧叫侍卫收下。
钱公公请辞后,脚不带停的离开这位能要他命的阎王爷。
韩歧让侍卫扔了多余的东西,拿了凝痕露推开房门入内,刺鼻的药味令他眉头一皱,床榻上熟睡的人没有察觉到室外的喧哗,睡得安稳。
韩歧没有直接把他叫醒,想了想,放下瓷瓶,坐在床沿边看这张年年变化的脸,明明他仍是林迁南,可为何变了这么多,以前的林迁南英姿飒爽惹眼,而今的林迁南叫人厌恶心烦。
“林迁南。”
他的名字不带恨意的从嘴里说出来,韩歧脑海里立马闪过和蔼的母后、血浓于水的二皇兄……他们都不在了,为什么林迁南还好好活着?!
韩歧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发狠地掐上了林迁南的脖子,五根修长的手指收拢,一点点圈紧。
睡梦中的林迁南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涨红了脸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韩歧魔怔的面孔,他抓住韩歧的手臂,韩歧手中的力未减反增。
“小,五……”
林迁南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意识逐渐朦胧,明明才从鬼门关回来,好似又一脚踏了回去。而给他那一脚的人正是他的韩五。
还有未完成的事,我不想死。
林迁南绝望的闭上眼。
第4章 第 4 章
像是有神仙听到了林迁南忠诚的祈祷,韩歧松开手,后退两步。
林迁南如鱼得水的拼命呼吸,重心不稳的跌落在地上,寸寸筋脉似搅和在一起非不让他好过。抬眸瞧见不停后退的韩歧,哑着声道:“谢谢。”
韩歧站得笔直,逼着差点要了林迁南命的自己心安理得道:“谢什么?谢我没有要你的贱命?”
林迁南报以歉意一笑:“嗯,多谢王爷大人有大量,又又又留我贱命。”
韩歧见他费力的爬上床,捏紧了拳头才克制住扶他一把的冲动,道:“你命硬,我要不了你的命,好生养着吧。”
林迁南全身的每块骨头都疼得厉害,浪费了春花为他上的药,以往疼凶了,他会借着糊涂劲对韩歧软磨硬泡、不知廉耻的寻求一点慰藉,今天不知怎的,只想独自待着。
林迁南下了逐客令:“王爷的千金之躯莫和我这病秧子混在一起,你快走吧。”
他在贤王府两年,对韩歧是有求必应,头天受伤了,第二天便能活泼乱跳的闯祸。韩歧愣了愣,道 :“你在赶我走?”
林迁南侧首道:“难道王爷对我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有兴趣?”
韩歧摔门而出,林迁南笑不起来了,等春花回来后让他去找来了郎中齐之顺,齐之顺一见他,大骇后慌忙诊脉。
林迁南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伸出手道:“前两日韩免打了我。”
韩免未对他做那档子事,韩免不屑,林迁南不肯。韩免不过是差人打他罢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脸皮,根本无法忍受除了韩歧以外的人干他。
韩免大抵是知道他不喜欢他,同时不知道他喜欢韩歧。
一切的事,正和了他的愿。
齐之顺的医术高明不愿入太医院,留在民间开小药馆,救过林迁南和春花的命,他以往途径江南,随着师父在林府小住过一些时日,识得了林迁南,林家对他和师父有知遇之恩,落难后自然是能救便救。
“林公子,”齐之顺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神色愈来愈难看,“你的……”
林迁南道:“不管伤势如何,你只说我可以活多少日子?”
医者对病患素来是七分真三分留,不管多大的病总要给病患一点希冀,但林迁南在十八岁时中的‘绝’,纵然两年后解了毒,但已伤及根脉,三天两头的受伤之下,寿命是一天比一天短。
齐之顺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对自己好点。收回手,不留情面道:“至多半年。”
林迁南笑嘻嘻道:“怎么还有半年!”
齐之顺善良惯了,怕他接受不了,又道:“若是好好休养,还能有两三年寿……”
林迁南未将他这句话听进去,道:“半年,赚到了赚到了,不过事情得快点办妥才好。”
林迁南在十八岁风华正茂时,中了天下奇毒“绝”,此毒绝就绝在不会马上要了命,而是一点点蚕食你的身体,武功、智力、寿命,最后留个几年苟延残喘的光景。
林迁南运气不错,中毒的两年有定期的解药服用,仅仅是失去了武功,聪明的脑袋尚且能动。
“帮我看看我的背部伤势。”林迁南解开衣袍,露出鞭痕交错的消瘦背部。
看上去是血肉模糊一片实则都是皮外伤,上了药止住了血,这点伤对于林迁南来说本该微不足道。
“林公子非疤痕体,鞭痕数量虽多,但愈合后没什么影响。”齐之顺拿起放在桌上的瓶子,道,“此凝痕露对于疤痕有奇效,林公子不放心的话待伤口结痂抹上。”
千金难求的凝痕露来自于皇宫,是韩免送来的,韩歧定是认为他和韩免有染了,原来韩歧想掐死他是有理由的。林迁南心头一痛,走到书案前挥笔,“替我把这封信送到老地方。”
贤王府书房内。
韩歧转悠着手指的玉扳指听忠德汇报,他只想知道林迁南见过哪些人。这几天林迁南学乖了,不来烦他,只见过齐之顺,其余时间在屋内养伤。
“齐之顺……”韩歧经常在忠德的汇报中听过这个名字,道,“他只是个普通的郎中?”
忠德道:“是的,只是一介江湖郎中,但他有个师父叫韦陶,在太医院当差。”
“韦陶,”韩歧对此名有所耳闻,医术高超治好了不少顽疾,“有什么异象再向我禀报。”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推移,丞相赵章瑞下了早朝后到了贤王府与韩歧商讨下月婚事事宜,赵章瑞很喜欢这个贤婿,女儿在出嫁前不得与贤王相见,只有他厚着老脸来看看了。
姐姐出阁前不能外出,赵欢雅可以,她到了王府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袭粹白长衫的林迁南。
林迁南手里拿着一把空心的木剑,看了好久,连赵欢雅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想试试舞剑,却连最基本的提剑都很吃力。手中的木剑脆弱无比,和筷子的重量相当,是春花找来给他解闷的。
赵欢雅道:“还有五天,我姐姐要和贤王成亲啦!”
林迁南反杵着剑,用了点力木剑便从中折断碎成两截,他笑着道:“不必一直提醒我,韩歧他成不成亲与我这个注定无名无分的男子无关。”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无所谓,”林迁南笃定道,“婚事会延期。”
赵欢雅的丫鬟匆匆赶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林迁南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意是丞相说有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婚期延至年后,她让丫鬟先回到父亲身边,纳罕地对泰然自若的林迁南道:“迁南哥哥怎么知道?”
林迁南顾左右而言他:“你姐姐虽是长女,但嫡庶有别,只能嫁与王爷。你才是嫡出,你的婚事若我没猜错,非皇上莫属了吧?”
赵欢雅诧异道:“我是听我父亲提过,迁南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迁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脑子想想便知道了,你想不想嫁给皇上?虽皇上早有皇后,你入宫亦能当个受宠的贵妃。”
这就是名门望族的宿命,女儿家只能当作棋子安插在各处权衡,身为丞相之女,赵欢雅不愿意嫁给有数不尽貌美妃子的韩免。
“迁南哥哥你即使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赵欢雅跟春花一样说话直,“你我一样,知道自己的命运又没有能力反抗,我比你好些,往后的路不是自己喜欢的亦不会受苦。”
林迁南道:“嗯,你说的对。”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赵章瑞在韩歧的陪同下来寻不爱拘束的二女儿。
赵欢雅瞅见父亲逐渐走近,旁边还有那欺负可怜的迁南哥哥的贤王,如水的眼眸一动,脚踝一扭,跌进了林迁南的怀中。
林迁南下意识搂住赵欢雅的腰,余光瞥见笑意不减的韩歧:坏事了!
“迁南哥哥。”赵欢雅窝在林迁南怀里,话却是说给另外两人和一众下人听的,“我知你心悦我,我也心悦你,等我……”
不等她话说完,林迁南快速放开她的同时,韩歧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旁边,满脸沟壑的赵章瑞指着赵欢雅,隐隐有怒气发作的征兆,见韩歧在,不好直接开口责骂。
“你很有本事啊!”韩歧压着嗓在他耳边道,“我说了什么你忘了?”
赵章瑞三朝重臣,喜怒不形于色地嘱咐家丁不可往外说,带着嘴里在念“我是真的喜欢迁南哥哥!”的赵欢雅离开,她临行前朝林迁南眨眨眼。
林迁南知道她是在好心帮他,她单纯以为有她的“喜欢”,韩歧便会待他好些,殊不知韩歧是见不得有人待他好,越有人待他好,韩歧越暴戾,倒不如全都待他不好,让韩歧一个人待他好呢。
韩歧带着他回了卧房,遣退了所有下人,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看上去心情不错,还叫林迁南坐下说话。
林迁南当真坐下道:“我身子好些了,可以行/房事了,我近日有看些描写龙阳的书,我伺候你?”
男子之间的房事很少有书具体描写,那些书的春花找来的,春花脑袋瓜想得直白,但也说得对:“要想少受些苦,不如反客为主,懂得多些,折磨便能少些。”
“你倒乖觉,”韩歧道,“你明知我对你没有兴趣。”
没兴趣你还隔三差五的上我呢?!
林迁南顺着他的话道:“嗯,那罚跪?”
韩歧只将房事当作对林迁南的惩罚,若他没有兴趣行/房事就会换种惩罚方式,他用的最多的便是罚跪,偶尔来高高在上的看着林迁南,他道:“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不可招惹赵欢雅,”林迁南垂涎欲滴的看着他手里的茶水,“我知道,但王爷你比我清楚,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府里,哪里能去丞相府招惹她。”
韩歧将茶杯递到他的面前,林迁南高兴地想接下,旋即那握着茶杯的手松开,一杯滚烫的热茶撒在了林迁南的手背上,他的笑颜转接成为扭曲痛苦,捂着手背道:“痛痛痛,好烫。”
韩歧勾唇一笑:“赏你喝的,下去吧。”
林迁南捂着手背,快步离开卧房,找了处水缸把烫伤的手放进去,看到枯槁的手背烫得红肿泛起水泡,心中冒起了苦涩。这是韩歧对他算是很轻的惩罚,一想到每次他接受惩罚后韩歧的笑,他就无比的难受。
“不痛,我不痛,”林迁南觉得自己矫情的像个姑娘,对泡在凉水里的手背吹着热气,“小五只是调皮,我比小五大,我让着他。”
“小五只是调皮,贪玩……”
“他恨我,但不会讨厌我的……”
第5章 第 5 章
不远处的春花看着林迁南修长而单薄的身影,心疼的半天不愿意靠近,等林迁南自我调节后,才缓缓走近道:“主子,那钱公公又带着谕旨来了,这次说是带你进宫小住。”
“有轿子吗?走路的话就不去了。”林迁南将烫伤的手背藏进袖子里。
春花看到了,没说什么,道:“有,他们在府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