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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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思考太久便作出了决定:“昭昭,一会儿我下车拖住他们,你开车去机场,听到了吗?”
季昭心里感觉不怎么好,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季崇,你不能有事,明白吗?我爸我妈在天上看着你,你不能骗我,你一定要来找我!”
陆重山伸手把季昭抱进怀里,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这个过程仅持续了几秒钟,便放开了。
“昭昭,没照顾好你是我对不起先生和太太,以后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要自己好好活着,顾方叙。。。。。。”陆重山有些哽咽,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想问问这个昏庸的天是为什么要把季昭这个孩子选作它取乐玩弄的对象。
“顾方叙。。。。。。”陆重山看着季昭的眼睛:“他是真的很爱你,我看着他的眼睛确认过了。但是你答应我,不管报仇还是什么,不要和他来往了好吗?昭昭,一定要答应我,我就这一个要求。你如果还和他纠缠下去,你会很痛苦的,相信我!”
他无法想象当季昭听到了那个残酷的事实,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不敢想,一往上面想他就钻心的疼。
他此时无比希望许多年前季氏夫妇没有因为看到他在福利院里护着尚在襁褓中的季昭而把他们一起领养回家,这样他就不会纵容甚至支持这个孩子走上这条不归路。
季昭一直在沉默地听着,到了这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重山。
“季崇,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季崇看着季昭,许久。突然不远处响起轮胎摩擦的声音,是顾方叙来了。
季崇果断下车,把车门锁上。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张了张嘴。
季昭看到他说的是“快走”还有“对不起”。
季崇才刚下车已经被围了起来,季昭看着那些人拿枪指着他,甚至其中不知是谁对着他的膝弯踹了一脚,让他跪倒在地。
“顾方叙。”季昭狠狠地在齿间噬咬着这个名字。他看着顾方叙拨开左右走到季崇面前,他看着顾方叙用枪抬起季崇的下巴,他看着顾方叙用枪托把季崇额上打出一道伤口,他看着顾方叙张嘴,他知道顾方叙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而季崇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明明是跪着,却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味。
他脑海中浮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舒韵也是这样跪着,乞求他们放过她们一家人,但是那个男人只是笑着任由顾铮把舒韵拖去厨房,撬开她的嘴灌了整整一壶开水进去。
还有他的养父季潮生,他也下跪了,他求顾方叙放过一家妻小。顾方叙嘴上答应着“好”,拿枪的手在季潮生的膝盖上毫不犹豫地留下了两个血洞。
季昭就在最里面那个卧室里,房门虚掩,他能看到他的养父就在不远处的那张椅子上,无声地张着嘴对他说“昭昭,快藏好”。。。。。。他听他的话藏好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一个动作,不知是哪里先传来一阵浓烟,随即整个房子都被吞噬在了火海之中。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季崇——那时的他还是医学院的学生,每天晚上都会去季家别墅找季潮生补习功课。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把季昭抱了出来。
他们跑出来的下一刻,或许是火势蔓延到了厨房,砰地一声巨响,这间承载了所有美好温馨的房子终于完全毁于一旦。
想到这些季昭的手几乎要嵌进座椅里。
去他妈的爱!去他妈的!
他坐到驾驶座上,没来得及系安全带便已经踩下油门朝着顾方叙冲撞过去。
“昭昭你疯了!”
“安安你不要冲动!”
他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杀了顾方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早就疯了,从顾方叙毁去了他的家、从他为了报仇接近顾方叙开始,他就已经疯得无可救药了。
49。
“住手!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声音在季昭的脑子里响起,夹杂着愤怒、恐惧和担忧。季昭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就这几秒钟的晃神,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微弱,就像有人使劲拉着他的头发要把他从这个身体里拉出去一样。
“你才疯了!”季昭保持着最后几分清明,使劲摆头想要多会对身体的支配:“你给我滚进去,滚进去!”
“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怒火猛地烧到季昭头顶,让他有些目眩:“那你就是想要崇哥死!你为了杀父仇人想让从小一直护着我们的崇哥死!”
季昭心中悲愤交织,指甲嵌进肉里,血顺着方向盘流下来,滴在他的裤子上。
“你也是爱他的呀,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好好活着不好吗?忘记仇恨。。。。。。”
“不!”季昭大吼道:“我一闭眼睛就能看到爸爸空洞的眼睛和妈妈跪在地上痛哭的样子,我忘不了!”
就这一瞬间,他终于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他踩下油门,眼中流露的痛苦一瞬即逝:“我也不打算忘。”
那份不合时宜的爱还远没有到能消弭他心中的恨的地步——不管是不是骗自己,他现在都只能逼着自己这样想。
一声枪响,季昭猛踩刹车看去时,季崇的胸口上已经绽出一个血洞,季昭几乎是打开门从车里爬了出去——他太害怕了,他想象不到身边不再有季崇,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方叙瞪着那个沉不住气开了枪的人,一个人影从他眼前闪过,他向那方看去,季昭已经跪在地上抱住了季崇。
“崇哥,崇哥你怎么了。。。。。。崇哥你千万不能有事的啊。。。。。。你还要带我去看病,还要。。。。。。”
“你。。。。。。你到底是。。。。。。”顾方叙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不想听也不敢听那个答案。“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没有回答,却是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那个还在冒着烟的枪口。
他点点头,从衣袋里拿出一把小手枪——是季崇刚才下车前给他的。
“让我杀了那个人,”季昭用枪指了一下那个打伤季崇的人,然后回头看向顾方叙:“我就告诉你。”
顾方叙不敢看他,却又不愿意从他身上挪开眼:“我帮你。。。。。。”说完他在心里笑自己,到现在了,他还在担心这个身份昭然若揭的少年手会脏。
季昭没等他说完已经抬手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心口:“我自己来。”
那个人倒下去了,季昭才站起身,季崇捂着伤处拉他的裤腿,他只顾着走到顾方叙面前:“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季昭,季潮生的季,天理昭昭的昭,我来替我父母报仇了。”
轰!
顾方叙只觉一声惊雷炸在他的耳边,他下意识摸着耳朵,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一切。
“你。。。。。。你是季潮生的。。。。。。”每说一个字,顾方叙都觉得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他用力揪着裤脚才堪堪站稳。
“养子。”季昭这才与他真正地对视,恍然间呼吸滞了一瞬。他紧紧握着枪,深吸一口气:“我是季潮生和舒韵的养子。”
顾方叙重重跪在了地上。
膝盖被石子划破的疼痛完全没有让他寻回思绪,他久久地跪在原地,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有一团乌云在慢慢向他们靠拢:暴雨要来了。
似乎心口的疼痛只有深呼吸能缓解,季昭和顾方叙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长长吐息着。
顾方叙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季昭,他感觉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上那个血口往外一滴一滴流血的声音。冷风呼呼地往他的心口灌,像是要把他的血肉全吹出去,把他变成一具绝望的干尸。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仇人,还是他曾同床共枕一千多个日夜的爱人。
这就是命运的玩笑,在它面前,无论你拿着枪还是拿着刀,你都是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
50。
季昭看着陆重山被急救车带走,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顾方叙坐在椅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季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仰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崇哥没有突然杀了冯端清,我们两个本不应该这么快就以这样的身份面对面的。我说话算话,你让崇哥走,我就单独跟你谈。”
他点了一根烟,狠狠吸到底,然后吐出一团忧郁惆怅的烟雾。烟雾散去,他猝不及防与顾方叙对视,夹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忙心慌意乱地在手心里揉灭了烟头。
顾方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甚至连眨眼也舍不得。
陆重山,不对,现在是季崇了。季崇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顾方叙看到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季崇说的是:“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
哈哈哈,虎毒不食子啊。
他放任自己的祖母让下人把自己的儿子活埋、他当着儿子的面杀了他的养父母、他还囚禁强`暴了他的儿子,够毒了吗?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内疚?痛心?震惊?都有吧。但他发现这些情绪对他来说都是次要的,他只想这样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身份不停变化,一会儿是罪人,一会儿是情人,一会儿又是父亲。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看的是季昭,有时候是南安,有时候是顾连笙。
他此生罪孽深重,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上辈子、上上辈子也是恶人,不然为什么会受到这样撕心裂肺都不足以承受的刑罚?
他知道季崇的意思,那句话不仅仅只是希望他对季昭网开一面,更多的,是希望他放过这个孩子,无论是以仇人、情人还是父亲的身份。
季昭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失神,他扔了烟头,走过去用枪抵着顾方叙的额头。
“连。。。。。。连笙。”
季昭笑了一声有些失落地闭了闭眼:“原来到最后关头,你心里想的是你儿子,你真的爱你儿子吗?”
没等顾方叙说话,季昭继续说道:“你爱你儿子,我的养父母也很爱我。你们放火烧房子的时候,我就在最里面那间卧室里,顺着门缝能看到养父的尸体。。。。。。崇哥那时候刚上大学,他冲进房子里救我,天花板上的吊灯坠下来砸在他的背上,他爬起来继续把我抱出去。。。。。。你可能觉得这些事无关紧要,但是这些对于我来说,比命还重要。”
什么叫痛彻心扉,季昭在五年前体会到了,而顾方叙在此时此刻体会到了。
“你和季崇,后来你们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他想知道,在被自己亲手毁掉了家后,他的儿子是怎么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季昭正要点烟,顾方叙看着他,问道:“可以给我来一根吗?”
季昭愣了一下,重新抽了一根烟扔给他,给自己点完烟之后又把打火机也扔给了他。
“没什么迂回曲折,别人怎么活我们也是怎么活的,不缺吃不缺穿,直到。。。。。。”
直到那一年他查出来得了病。
“你为什么不去治?你还这么年轻。。。。。。”顾方叙说不下去,只能像续命一样使劲抽烟,双手不住地颤抖甚至连烟都拿不住。
“治不好,是那种一千个人里面才有一个人得的病。”
季昭缓缓抽了一口烟:“所以我才要快点杀了你们啊。”他笑着看着顾方叙:“不然等我死了你们都好好地活着,我会死不瞑目的。我。。。。。。呃!”
“你怎么了?连笙你怎么了?”
“滚进去!现在不是你出来捣乱的时候,滚进去!”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吵闹哭喊,他感觉脑仁儿里像是有一捆一捆的炸药在爆炸,炸得他头昏目眩,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方叙对他的称呼。
“你给我坐回去!”他大吼一声,用枪指着顾方叙。
“好好好,我不动,你听我的话,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好吗?我哪里都不去,我不会跑的。”顾方叙慢慢退回椅子上坐着,一边伸出手作出安抚的动作。
“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他!”
顾方叙看着少年捂着脑袋痛苦地怒吼的样子,脑中浮现一个词汇。
“你。。。。。。你是人格分裂吗?”
季昭猛地抬起头,夹杂着愤怒和怨毒的眼神几乎要化作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马上就要窜上去咬住顾方叙的脖子:“你胡说,他就在这里,难道你看不到他吗?你折磨凌辱他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你都不记得了吗?
“南安南安,他叫这个名字就是想问问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后,你有没有寝食难安过!”
“我。。。。。。”顾方叙恍然间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刘海颓丧地垂在额头上,让这个无时无刻不光鲜风采的男人顷刻间老了不少。
连笙,对不起,爸爸错了。
我真的好爱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你让你自己好好的可以吗?
我真的好心疼。
。。。。。。
或许有一种惩罚叫做有口莫辨、叫做话在心头口难开。
顾方叙怔愣地看着季昭和他身后空无一人的背景,思绪纷乱情感混杂,恨不得去借几百张嘴几百个脑子,把他想说的一一说清楚,把他疑惑的一一想明白。
同一个人,不同的身份,同样的爱,不同的名义。
顾方叙都想要,又都愧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