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些沉重岁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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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她大吼道:“谁敢动我孙子一下,我就要了他的命。”
那个被蛇咬的女人,正是那个被我咬的小孩的妈妈。她泪眼未干,也顿时吼道:“你的孙子动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要是没了命,我就要了你孙子的命!”
奶奶嚎道:“那你把我的命要了去!”
那个被蛇咬的女人,是个心狠手辣不可理喻之辈。她见我有奶奶维护,觉得她儿子的命贱了,心里不够泄愤,便从门角里找来一根扫把棍,像那种受了日本兵□□了的女人,朝我和奶奶要你死我活地拼命一番。她乱棍挥舞,打在我和奶奶的身上,奶奶吃吃地叫疼。大伯站在一边,不敢上前阻止。大伯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棒打他的妈妈不出手,他甚至还在气愤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跑出来维护这个不讨人喜欢的侄子。他是我见过最为极致的人渣;。我觉得,如果我是他,见到妈妈被欺负的场面不帮忙,一定会被心理上的谴责淹没而死,会变态畸形。
我大叫,心疼奶奶,忍耐的眼泪终于是流了出来。最后,那个被蛇咬过的女人,被那一帮兄弟姐妹拦了下来。他们最终泄愤了,骂骂咧咧地走了。大伯见这些人都散了,也好没意思,随手把手上的荆棘条朝奶奶扔了过去,荆棘条打在奶奶干枯瘦弱的身子上,发出木讷地一声笨响。
奶奶丢下手上的刀,不顾痛,一下把我抱住,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口中不断地叫着心肝啊宝贝啊,苦命的孩子!我冰冷地身躯,仿佛一下子融进了温暖的海洋。只要是在奶奶的怀抱,再痛再打颤的身体,都能感觉到无比的踏实和安详,不疼了,也不害怕了。
我问奶奶:“痛吗?”
奶奶摇头,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落而出。
我想说,我痛。我的心好痛好痛。无论他们怎么打我,我都不怕痛。但他们要是打奶奶,我就会心痛如刀割,不可原谅。
从此,我恨透了村里人。走在路上,无论见到谁,都充满仇视地瞪着他们。他们觉得我阴深深的,特别邪气。久而久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尽量绕我而行。同村的小孩再也不敢欺负我了。因为他们知道我会咬人,像个长了獠牙的怪物。这样甚好,没有人动不动就来糟蹋我的心情,是何等求之不得的好事。那一刻开始我更加断定,暴力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反击才是生存王道。
我越来越没有笑容,终日沉默寡言。我只在奶奶跟前,会开口讲一些话,或者一个假意的微笑。我没有朋友,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也不稀罕朋友。
有一回碰见罗峰,依稀记得他那时的样子稚嫩不开,黝黑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神情显得特别的傻。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目不转睛地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最后头也不回,机械般地走远了。他说明明天气很热,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流袭来,带着遗世独立的伤感。
寒冷的一个夜晚躺在他的被窝里,我说我记得。因为大家都绕着我走,只有他站在原地注视我,甚至还流露出一种怜悯的情怀。我没有瞪他,觉得他的样子很无辜很纯真而应该不受到无礼对待,我只是当做路经一个陌生人,目不斜视的走了。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和我是同村的。
而罗峰正因为对我有一个如此怪异的印象,才会在四月份的时候接到我投靠的电话表示吃惊,也才会想着放下手头的工作走上两公里的路程来马路上迎接我。他说,许久不见,对我挺好奇的。
第17章 负担
童年的日子从来不平静,发生村上咬人事件后,关于我血腥会杀人的传闻在方圆百里大大小小的村庄甚至学校刮起了一阵阴风。流言像会吞噬一样日渐壮大,其难以想象的煽动性像龙卷风一样破坏力显著。流言传到老师的耳朵里,老师看我阴深深的目光和冷落冰霜的脸,慢慢的也有点害怕疏离。班上的同学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怕一不留神就咬了他们),老师便叫我单独搬一张桌子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这个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已经下滑至中下的行列)。下课后班上的同学不愿意和我一起留校打扫卫生,老师就干脆免去了我打扫卫生的职责,或者一个人负责整个班级的卫生。人就是这样,当你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好人,而还被别人贴上好人的标签时,你就会刻意地努力,朝做个最好的好人发展。当你还不算是个坏人,有人要给你贴上大坏人的标签时,同理你也会刻意地放纵,去做个最坏的坏人。在学校压根没有因为犯什么错而惹来有多讨厌的形象下,老师们投于不善的目光或者当做透明体人时,我便肯定自己确实要做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把老师也当做同一类人去痛恨,就算不爱犯什么错,索性也要胆大妄为地犯起来。
读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逃课了。期末考试时,还因为逃课而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考试时间结束,老师把空白卷从我的手臂下重重的抽走时,才茫然地擦着惺忪睡眼,和老师四目相对。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他不理会外界传言我有多阴邪,他是反感极了有人既然在他的监考之下泰然自若地睡觉。他阴着脸,双眼凶狠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揪起我的身体,把我丢到操场上去,让我跪在炽热的太阳底下暴晒。他先要求我去捡一些尖利的石头,堆在一块,然后让膝盖跪在这些石头上,这样我才会知道考试睡觉换来的是多么严厉的一次惩罚。
我去捡了石头,但是不会下跪的。我恨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讨厌看到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没有资格羞辱我,更没有资格让我下跪。
男老师看我堆好了石头,却迟迟不肯跪下。气冲冲地迈开步子,拿出最凶狠的表情向我走来,要用暴力逼我就范。我看他快走近了,立马捡起石头,朝他扔去。他惊慌不已,措手不及,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他身上,他嘶的几声闷疼,我看到他脸上有了狗急跳墙的愤怒、不可置信的眼神和不甘屈辱的决心。他想极力表现出不畏惧,他的脸已经气的紫胀了。他要冒着这些石头,近到我身边来,将我制服。但同时,我也不是怯弱的。他既然不怕痛,我便使出全身力气,让他知道他这样的勇敢是愚蠢的。我甚至把他的头砸出血来了,他才知道我和别的小孩不同,才深知无风不起浪,流言果然不是虚的。他狼狈极了,不得不认输,慌乱地的往教室里跑,口中不停的喝止骂人。考试的同学都趴在窗户上看,像看一场惊世大战。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看我,老师既然躲进教室里了,我就干脆捡石头扔窗户里的同学。窗户上没有玻璃,只有几根宽木板横钉在上面。石头打在木板上啪啪的响,同学们如惊弓之鸟,作鸟兽散。窗户上没有一个人头了,我便认为,这场战斗是胜利的,便无不舒畅地走了!
考试后没过几天,这件事就传到校长的耳朵里。他不得不下来做第二次拜访。只是这次带着几分失望和深深的同情以及一丝丝的难以理解。他坐在我们家堂屋的烂椅子上,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我,打量着奶奶,无不是惋惜,无不是感叹。他完全不介意我在学校里过分的闹事,相反,他指责了那个男老师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他最后只是无不哀婉地对着奶奶说,逝者已逝,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孩子还小,要注重心灵上的教导和疏引,就像他不能一直生活在萎靡抑郁的家庭氛围里,会导致负面的效果。大人要振作起来,孩子才能积极健康。
听到这话,奶奶才突然意识到了失子后疏忽了孙子的照顾。在深深地自责中,非常感激地目送了这位慈祥的校长。后来这位慈祥的校长得了癌症逝世了,奶奶说他姓周,至今念念不忘。
当奶奶把重心放在我的学习和心灵上时,才发现我的成绩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心灵上似乎也存有缺憾。但她不知道心灵上的缺憾代表着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振作。她认为,有点问题是因为年纪小,认识事物不清楚,不能正确地判断导致的。她想着心灵上的问题不急,往后思想品德书上都有教,等孩子慢慢长大了,理解了,自然而然会改善过来。
她一门心思放在我的学习上。小孩学习退步了,才是一个家庭重中之重的事情。她不断地宽慰我,鼓励我,为我补习功课。可是她才读了小学三年级,对五年级的知识一窍不通,何况眼睛也不好。她认清楚了状况便心急如焚,谆谆嘱咐,要我多问问同学,多问问老师。她每讲这些话,我都是敷衍地点点头。她不知道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已经帮我当瘟神一样的躲避了,而我也不可能为了狗屁学习去问总是欺负我的同学和自以为是的老师。
奶奶定时查看我的成绩,几个月下来见我的成绩始终没有进步,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狠不下心来说我两句。她倔强又是眼泪最多的。一日夜深,我看见她坐在爸妈的遗照前痛哭失声。她深深地自责于没有好好照顾好爸妈留下的遗孤,她让周校长口中的天才沦落为现在的蠢材,她好似成了一名罪人。那晚灯光朦胧,泪眼婆娑,夜特别的悲凉。奶奶痛彻心扉的话语,干涸枯瘦的背影,使我幼小的心灵受到震撼。那时,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靠着斑驳的木门,想了许多。他觉得好好读书如果能让至亲的人为此减少泪水,那他就开始好好读吧。他不想看到这个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仅剩的可以用生命护他的人难过自责,眼泪成河。那一晚开始。他便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爱的沉重、爱的负担。
那位慈祥的校长夸我读书有天赋。没想到确实有几分能耐。我拿起课本不断地读和看,看不懂的就多想,想来想去,倒成为了脑海中一件有趣的事情。半个学期后,我把成绩提到全班中等以上。升初中时,招生榜上我的名字就赫赫地排在大红纸的第一位。
奶奶来到学校,眼睛不好,却能第一眼瞧见我的名字。为此她激动地流出了喜悦的泪水。学校的老师,同村的大人,把我的崛起当成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以为我抄袭。那时我也深刻地认识到,学习成绩好,不但能够让奶奶开心,也可以让一些所谓的大人心上不快乐。大伯和大伯婶就是极度气愤的两个,因为他们的儿子数学只考了十八分。我甚至把张贴在学校的红榜撕下来,贴在大伯家的大门上。大清早他一打开门,看见红榜,气的火冒三丈,破口大骂。我躲在门边看着大伯愤怒的样子,笑的前俯后仰!
然而我以为成绩好,可以折辱一切讨厌的人。却不曾想我忽略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这件事情是我一生的隐痛,也是让我弃学的根本。
初中开学的那一天,奶奶和我一起去学校报名。到了学校后,奶奶说,你先去找你的教室,我晚点就会去找你。我没有意识到奶奶要干嘛,听了奶奶的话自己一个人先去找教室。
镇中学不大,很快就能够找到教室。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七八十个人,满满一屋子吵闹不堪。我不喜欢嘈杂,也确定这些同学里,不会有我的朋友。我想着我的奶奶还没来找我,便自己出了教室找奶奶。
我先来到操场,操场很小,稀拉拉的长了一些被人脚踩的枯黄的野草。我仔细地看了一下,奶奶不在这里,她大概是去老师办公室了。我走到后面一栋三层楼的青砖老楼房,开始一层一层地找,找了许久后,终于是在校长办公室,看到奶奶正声泪俱下地拉着校长的手求情学费能够宽限几日的场面。她说,晓东学习成绩第一,是个好学的孩子。他奶奶没用,到现在还没能凑齐学费。校长你看孩子读书好,就减免一些学费吧,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不读书啊!
我心一下子揪着,痛的无法呼吸。生活的艰难让我窒息而又无情地认识到,钱才是横亘在我和奶奶之间最大的问题。没钱奶奶要更辛苦,付出双倍的劳累和汗水;没钱奶奶整日愁眉不展,哀声叹气;没钱让奶奶衰老了许多,让她老来的心千疮百孔;没钱要让奶奶低声下气,博人同情。
奶奶患有风湿性关节炎,两只脚的大拇指都变形了。她下不了田,下田接触水后就会犯病。她不喜欢下雨的日子,每经下雨,她整条腿就痛的难以忍受。她挑不了担子,做不好饭,下地弯腰做事也困难。她才六十三岁的人,因为负荷的生活劳累而被压垮的像个□□十岁的老人。爸妈在世时,奶奶跟着我们过日子,妈妈不让奶奶外出劳动做半点家务。吃饭的时候,有好菜,妈妈都是先盛好饭,然后全夹上好菜,端到她的面前给她吃。奶奶在那时间觉得自己非常幸福,她说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老了得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她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生个女儿。奶奶一生总共生了四个小孩,全是男孩。一个在八岁的时候,去水库游泳,淹死了;一个在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