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有点费工夫-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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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贼心虚。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特别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
　　回去的路上凌川都没怎么说话，江恺把车停好了以后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啊？”
　　“啊？”凌川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扭过头看着他，“你要是高兴的话……”
　　“我是问你啊，”江恺说，“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要你乐意我就陪着你。”
　　凌川想了想，“那一起吧。”
　　“好。”江恺点点头，松开了安全带。
　　凌川的性子直爽，同时也藏不住事儿，只要他一有什么想法，基本上都挂脸上了。
　　这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也不看手机，一看就是在想心事。
　　除了昨晚上讨论的上上下下问题，唯一能困扰他的大概就是出柜的事情了。
　　看他这满脸愁容的，江恺有些心疼。
　　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凌川的那些苦闷，困扰，他还是知道的。
　　家里人越是疼他，宠他，就越开不了口。
　　江恺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一个人，凌川不用再去应对他的家人。
　　“我觉得我妈可能都已经猜到什么了。”凌川边走边说。
　　“嗯？怎么说？”江恺问。
　　“就上回，我朋友圈里头转发了个同性恋当众求婚的新闻，我妈点了个赞，”凌川说，“我觉得她肯定怀疑我们两了。”
　　“也不一定吧……”江恺搂了搂他的肩膀，慢慢地爬着楼梯，“那你是打算一会上去就跟他们坦白么？要不要再考虑清楚？”
　　“再不说我就快要憋死了。”凌川皱了皱眉，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有种赴死沙场的感觉。
　　“你别急，理理清楚思绪再开口，”江恺捏了捏他的脖子，“或者我来开口。”
　　“不不不不，不要！”凌川连连摆手，“你一会站我后边儿就行。”
　　他不能让江恺在爸妈心目中的形象有一丝半点的损毁，所有的过错，责罚他都得自己扛着。
　　反正是亲儿子，没事。
　　这么想着，他又突然后悔让江恺跟着上来了，一会万一动真格的揍人，江恺都得跟着受罪。
　　“要不你还是在车里呆着吧。”凌川说着就把江恺往楼下推去。
　　“宝贝！”从天而降的声音把凌川吓得一个哆嗦。
　　他仰头看见老妈正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披头散发的就露了半个脑袋怪渗人的。
　　“哎！老爸老妈！”凌川仰着脑袋喊了一声。
　　“江江也来了吧，我刚好像都听见他声音了。”老妈说。
　　江恺也被吓了一跳，脑子里还在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话，差点儿就跟着凌川脱口而出喊爸妈了。
　　“叔叔阿姨。”江恺仰着脑袋笑了笑。
　　


第72章　第　72　章
　　凌川在车里想了好几种出柜的台词，直接的，委婉的，强硬的，服软的，也脑补出了无数种爸妈听见后可能出现的反应，甚至还想了应对的台词。
　　我就是喜欢江恺啊，我从小就喜欢。
　　他也喜欢我。
　　我不是喜欢男的，我就只喜欢江恺。
　　男生跟男生在一起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了男生跟男生不能在一起了。
　　同性恋就同性恋吧。
　　我不会喜欢别人了。
　　你们不是也都喜欢他么，爷爷奶奶也喜欢他啊，家里多个医生，你们多个儿子，爷爷奶奶多个孙子，往好处想啊，多好。
　　那你们当年还不是违抗奶奶的命令在一起，还差点儿私奔了。
　　我没说我两要私奔。
　　人生不就跟旅游一样么，活着是为了自己开心，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我们会一起好好孝顺你们的。
　　原谅我们好不好啊？
　　老爸进屋把一大兜早点和水果摆上餐桌，老妈把从家里带来的熟菜放进冰箱保鲜。
　　凌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脑子里乱得有点儿打不过弯，那些整理好的台词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感觉就跟上了蹦极台似的，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腿肚子都发软。
　　“上回奶奶包的那些饺子都吃完啦。”老妈把合上了冰箱门。
　　“啊？”凌川愣了一下，“早吃完了。”
　　江恺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先坐下。
　　“小恺也还没吃呢吧，一起坐啊，”老爸甩着手从厨房走出来，“我早点买得多，有你爱吃的春卷跟烧麦。”
　　“谢谢叔。”江恺嘴上是挂着笑，心里头却很过意不去。
　　“噢哟，怎么突然跟我客气上了，”老爸把汤勺递过去，“你们医院也是双休吗？”
　　“轮休的，至于轮不轮的到就只能随缘了。”江恺觉得嗓子眼儿都有些发干，拆了罐桌上的酸奶开始喝。
　　“你两昨晚上看电影去了啊，”老妈夹了个春卷到江恺碗里，又给凌川夹了一个，“看的什么片子？好看吗？”
　　好看吗这个问题凌川还真答不上来，他昨天就看了个开头，中间没干正事儿，后边儿剧情又看不懂。
　　“挺好看的，”江恺替他回答了，“讲一对穿越了时空的男女谈恋爱。”
　　“古装片啊？”老爸问。
　　“现代的，”江恺笑笑，“要不我给你俩定个票，你俩一起去看吧。”
　　“哎哟，谈情说爱的那都是你们小年轻看的，我这都快当奶奶的岁数了，还看什么电影啊。”老妈笑着说。
　　一句当奶奶的岁数出来，凌川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原本想着，老妈既然都看到了那条朋友圈，也开始怀疑他跟江恺之间会不会有存在其他的感情，那顺着那个意思聊下去就可以坦白了，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如果像他推测的那样，老妈已经开始怀疑他跟江恺之间的关系的话，那她说的这句话就含有了警示的意思。
　　提醒江恺，也提醒他自己。
　　作为他们的儿子，凌家的独苗，是要结婚跟传宗接代的。
　　这就意味这老妈根本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妈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凌川握了握拳，掌心都开始冒汗，他现在更希望是后者。
　　不管怎样，这蹦极台他都已经走上去了，再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今天不说，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开口。
　　好不容易提上来的勇气，他怕再一个大喘气儿的就给喘没了。
　　“我有个事儿吧……一直想跟你们说。”凌川揪着自己的裤腿，慢慢吞吞地开口。
　　江恺不动声色地将手伸下去，覆在凌川微微发颤的指尖上。
　　“什么事儿啊？说呗。”老妈咬了口春卷看着他。
　　老妈的语气轻松平常，这让凌川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稍稍松了一下。
　　还好。
　　老妈应该没怀疑什么，刚刚那些猜测都是他想多了。
　　“我上回，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有个喜欢的人么。”凌川翻转手心，在桌下跟江恺十指紧扣。
　　“嗯，怎么了？”老妈问。
　　“那个人你们认识的……”凌川瞅了一眼爸妈，“要不你们猜猜？”
　　他实在是没办法直接开口。
　　老爸笑着看了一眼江恺，“小恺你也认识么？”
　　江恺愣了一下，缓慢地点了点头，“嗯，认识，还很熟。”
　　老妈报了两个女同学的名字，凌川都摇摇头，“这人，跟你们挺熟的。”
　　老妈的面色忽然沉了一下，看向江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把面前的烧麦推了过去，“这家烧麦店的生意真好，早上老凌排了半个钟头的队才买到的呢。”
　　凌川深吸了一口气，“妈。”
　　“你别说话，”老妈突然喊了一声，然后冲着天花板的方向眨了两下眼睛，小声地重复道，“别说话……吃饭呢，别说话……”
　　凌川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没再说话。
　　桌子底下，江恺握着他的手，也在发抖。
　　“谁啊？”老爸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凌国富谁让你买这么多生煎包啦，吃不完，都浪费了！”老妈吼了一声。
　　老爸吓了一跳，“怎么就吃不完啦，这些我估计小川一个人吃掉都没问题。”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老妈把筷子一拍，愤然离桌，在客厅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不是在家里，就转身走向卧室。
　　房门“嘭”地一下被甩上了。
　　老爸嘴巴呈O型，一脸懵逼地盯着卧室门。
　　这让凌川又再次陷入了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的尴尬状态里。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过后，老爸放下筷子起身跟进了卧室，反手带上了门。
　　“怎么办啊？”凌川扭过头看着江恺，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妈猜到了。
　　老妈很愤怒。
　　接着老妈会告诉老爸。
　　然后老爸也会很愤怒。
　　凌川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绑好安全绳索呢就头冲下的被人给推下去了。
　　死定了。
　　“我……”江恺发现自己的嗓子都紧张到快要发不出声了，但这会如果他表现的跟凌川一样不知所措的话，只怕凌川会更加丧气，沉了口气说，“去看看吧。”
　　“别别别！”凌川攥紧了他的手，“你在这别动，你就陪着我，别动。”
　　“好。”江恺捏了捏他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盯着对方的眼睛。
　　凌川从来没有觉得一分一秒有这么难熬过，他一想到接下去要面对的一切就难受到想要痛哭一场。
　　他不想要跟江恺分开。
　　死都不要。
　　房间的隔音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勉强能听见爸妈在谈话，但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这让两个坐在餐厅里的人如坐针毡。
　　凌川不停地往嘴里东西想要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感觉快塞到喉咙口的时候，他灌了一口矿泉水，刚嚼了两下就立马冲进厨房，跪在地上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江恺紧张地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后背，把矿泉水递了过去，“没事吧？”
　　凌川漱了漱口，摇摇头，没说话。
　　“江恺，”老妈从卧室走了出来，“你过来。”
　　凌川立马起身抓住了江恺的胳膊，每次老妈喊全名他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姨，我…”江恺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妈给打断了。
　　“你跟我进来，”老妈又指了指凌川，“你去跟你爸说。”
　　“我不，”凌川摇着头，颤抖着说出这两个字，握着江恺的手不肯放，“我要跟他一起。”
　　老妈低头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直直地冲向凌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拳砸了下去，“你真是要死啊你！”
　　凌川没吭声。
　　接下去的两拳老妈都像是用了蛮力，捶在他的后背，手臂，强烈的钝痛感和酸麻感令他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比起这些，更令他难受的是老妈哽咽的声音跟通红的眼眶。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老妈为什么事情哭红过眼睛。
　　老爸宠她，爷爷奶奶护她，没人让她这么委屈过。
　　结果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不省心不说，还把她气到飙泪。
　　凌川鼻尖有些泛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骂。
　　老妈再次扬起手臂时，他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原本僵在原地的江恺回过神来立马扑了过去。
　　凌妈妈的力气真不小，砸在他后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江恺把凌川护在怀里，扭头看着她，“阿姨……”
　　凌川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一旁未出手但神色凝重的老爸，又看了一眼正在抹眼泪的老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打骂能让他们消消气的话，他真的挨多少下都没关系。
　　“你让开！”老妈吸了吸鼻子，一把推开江恺，“一会再轮到你！”
　　江恺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了身后的镂空木柜上。
　　花瓶掉落发出巨大的碎裂声把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老爸沉默着走过去把江恺拽离了他们娘两。
　　江恺的一时之间失去了临场反应能力。
　　自打他认识凌川爸妈开始都没见过凌爸爸这副严肃的表情，印象中凌爸爸就跟尊弥勒佛似的脸上永远是带着笑的，也没见过凌川妈妈发过脾气。
　　更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又热情的凌川妈妈会对自己发脾气。
　　“叔叔……”凌爸爸紧锁的眉头把他下边要解释的话语都掐断在了喉咙口。
　　“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老妈颤抖着嘴唇说完这话，又狠狠地捶了一下凌川的胳膊。
　　不过这一下，很明显的力度要比之前那几拳轻多了。
　　“妈，”凌川垂下脑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之前设想好的所有台词这会都忘光了。
　　此时此刻，听着老妈的哭声，除了对不起，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老妈没再打也没再骂，但是抽泣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凌川抬了抬头，老爸跟江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卧室。
　　门关着，他听不见声音，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