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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阡陌交通-第8章

小说: 阡陌交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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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继庆和祝铃秀分别有一个破旧的老式翻盖手机,家里的固定电话摆在正堂橱柜的一格里。盛之梧点点头继续说:“那你留个固定电话的号码给我?以后我们就可以联系了。”
  联系。方其文困惑地看了盛之梧一眼,报出电话号码,看他摸出个与阿爸阿妈模样差很多的手机,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方其文不明白,也没问。
  盛之梧离开前拿出了两个红包,说是给两个未成年小朋友的。红包很厚,方其武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大声说“谢谢叔叔”,方其文却站着不动,模样很别扭。
  盛之梧就是猜到了方其文会不乐意,所以才在临走前拿出来。他解释着长辈给小辈红包是应该的,过年嘛,图个喜庆。
  方其文还是不动,祝铃秀就上前接了下来,乐呵着让方意如送到村口。盛之梧忙说不用,表示快过年了家里事儿多,让方意如留下帮忙,自己认得路。
  盛之梧态度明确,祝铃秀也就不好再坚持,只招呼着他正月再来玩。盛之梧看方其文低着头好像还在赌气,就笑着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很软。
  方其文突然被揉脑袋,祝铃秀还在旁边唱和“我们家文文是讨人喜欢哩”,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揉脑袋代表什么?
  方其文不明白,也没问。
  临近过年确实忙碌,新年新年,里里外外都要焕然一新,工作量难以避免的大。等春联贴好年画挂上,香烛点好新衣穿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辞旧迎新,这才是一年忙活到头,全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了。
  方继庆是他家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离开方家村打工,姐姐们外嫁,在父母过世后都再没回来过,早先逢年过节还会互相打个电话问候,这几年联系却是完全断了。
  所以别家十几二十个人摆几桌年夜饭,方继庆家就只有五个人。好在方其武调皮总嚷嚷,祝铃秀又爱唠叨,这年夜饭吃得并不会比别家冷清,依然是欢声笑语,和美欢融。
  吃完年夜饭方其武和方意如挤方意如房间看春晚,方其文去洗碗,洗完又去帮祝铃秀包饺子。他不爱看春晚,不像方其武方意如总能叫出这个的名那个的姓,春晚里蹦蹦跳跳的人他都不认识,可饺子皮是他和的面饺子馅是他种的菜,他自然就觉得包饺子比看春晚亲切。
  方家村没有守岁的要求,只有年三十零点刚过要再放一挂鞭炮的传统。方继庆祝铃秀习惯了早睡,以往都是定闹钟起来放鞭炮,这两年方其文大了,放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阿爸阿妈的房门已经关上,阿姐的房里不时传来弟弟不加收敛的哈哈大笑与阿姐清脆的咯咯笑声。方其文把饺子数数完两遍,尝试着看了会儿春晚,还是不觉得有意思,正好外面传来放烟花的声音,就溜出房看烟花去了。
  绚烂的烟花冲上天,又在最高处炸成星星点点,方其文觉得漂亮,喜欢,向往,烟花放完还在院子里矗了好一会儿。
  到零点之前,方其文就一直在正堂与院子里活动,有烟花声就去院子看,烟花放完就回正堂坐凳子上发呆。时间并不难挨,方其文很开心,非常开心。他想,这是过年。
  秒针分针时针都渐渐指向十二,方其武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方其文已经攥着打火机在院子里候着了,就等零点到来。
  零点到来那一刻,方其文点燃引线后快速往屋檐下蹿,四面八方都响起鞭炮声。方家村家家户户都亮着正堂的灯,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片明亮,方其文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动。
  在这样喧哗的感动里,有另一种声音响起。起先方其文没注意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家里许久没用过的电话在响。
  方其文跑去接起来,想是哪个亲戚这个点来拜年,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盛之梧在电话那一头问:“是方其文家吗?”
  方其文完全没想到会是盛之梧,没想到前两天才留的电话,他会掐着新年的点打过来。方其文呆住没及时回话,方其武从房里咋咋呼呼跑出来问:“哥,是谁打电话来噢?”
  方其武问的声音大,盛之梧估计是听到了,因为他很快笑起来,笑着说:“新年好呀。”
  方其文不敢再不吭声了,他紧接着紧张地说:“新年好。”
  盛之梧听方其文声音在抖,觉得他实在可爱,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刚刚时喻苏给盛之梧打了个电话,这大年三十晚上,时喻苏开口就把宋祺佑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盛之梧窝在沙发里看春晚看得快睡着了,听他发怒,没意思地问了句怎么了。
  时喻苏说,时钟不知道迷了什么心窍,因为宋祺佑来过年,涂着红唇,踩着红色绣花鞋,穿一身大红的旗袍。
  时家父母对小儿子一直包容有加,对他的特殊癖好也从未扼制,只希望他在正式场合能有常规装束。包括这次,时钟缓缓从楼上走下来,时母看了第一反应也只是开玩笑说,钟钟穿错衣服了,去换一身来吃饭吧。
  可时钟没听见似的,直勾勾盯着宋祺佑,问,我好看吗?
  “我爸气得当场摔碗进了房间,说今天这年不用过了,我妈也跟着进房间了。我让他赶紧换身衣服去给爸妈道歉,这孙子实了心不干,就要听宋祺佑夸他一声好看。”
  盛之梧揉眉心:“那祺佑最后说了 ‘好看’没?”
  “他哪敢啊?他也被吓着了,没想到我弟疯魔成这样。”
  “那你得管教你弟,问候祺佑祖宗有什么用啊。”
  时喻苏好久没吭声,久到盛之梧都以为他挂了电话,想确认电话是否还通着的时候才听他说:“他俩都不是东西。这都是什么操蛋事情。”
  春晚演到压轴的小品,电视里传来哄堂大笑。盛之梧仰头,往沙发里陷得更深一点,附和道:“这都是什么操蛋事情。”
  时喻苏说,宋祺佑带时钟回了他家,谁知道那对奸夫淫夫要干什么,这个年算是过得一团糟了。他无奈地和盛之梧说了句新年快乐,挂了电话盛之梧也无奈起来,预测不到事情会如何发展。
  大概是生活复杂时会本能地渴望简单,盛之梧自然地想到了方其文。他想知道简单的过年方式是什么,简单的幸福是什么模样,翻出备忘录里的电话,打了过去。
  正好是零点。
  电话好一会儿没人接,盛之梧以为方其文一家都睡了,直到电话被接通,听到方其武的喊声,他才意识到,小朋友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会打电话过去,愣住了。
  这就是简单吧。方其文的世界那么简单。
  方其文和盛之梧说了说年夜饭、包饺子、自己守着放鞭炮,没说烟花。盛之梧一直很安静地听,方其文听电话那边也有鞭炮声,但感觉很远,感觉盛之梧现在是一个人。
  方其文觉得一定是自己想错了,过年怎么会一个人,他听盛之梧笑,就把这想法忘了,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啊,一定是小像放在睡衣口袋,离心口太近了。
  他听盛之梧挂电话前又说一遍“新年快乐”,想,以后过年,能不能都有这一句“新年快乐”。
  他想,这是不是叫作贪心。
  09
  春暖花开,猫儿叫得欢,大好春光里盛之梧想到自己年后已经工作了一个半月,端着杯咖啡撇嘴。
  好在项目行进了大半,不出意外七月中旬就能结束。项目行进时忙起来玩儿命忙,结束后假期却也足够长,大概有一个多月,所有人都靠对这一个多月的盼望续着命。
  蒸汽膜分离单位设计和通量计算已完成,小型审核会议顺利结束,轻松的周末就在前方。走出会议室时小朱挤到盛之梧身边,乐呵着说:“老大,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乐啊!”
  盛之梧这才想起明天是自己生日,都忙忘了。旁边许多人听小朱一说也都走近说一句“生日快乐”,盛之梧笑着一一应下,说“谢谢”。
  感觉生日是个让人返璞归真的日子,无论现在年龄几何,回想自己根本不记得的出生的那一天,都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明天就满二十九的老男孩盛之梧出了电梯掏手机,看到一个时喻苏的未接来电。
  时喻苏在巴黎参加时装周。巴黎现在是中午,盛之梧回拨过去,不知道时喻苏人在法国还想搞什么事情。
  “喂,小宝贝儿,生日打算怎么过?”电话很快被接通,“要不要来巴黎玩?哥哥给你包吃包住包玩包乐。”
  盛之梧没想到时喻苏找他也是为生日的事,颇无奈地说:“我就一个周末,难得清闲的一个周末,你还要我飞巴黎。有没有点人性啊?”
  “呵——关心你还嫌烦,宝贝儿你这样可就太他妈……讨人喜欢了。”
  盛之梧被他气笑:“怎么个个都念叨我生日,不就最后一个二字头么?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奔四了,可盼着我赶紧加入你的队伍。”
  因为早一年上学,盛之梧一直比同级的人差不多小一岁。时喻苏生日月份更早些,盛之梧比他小到了一岁多点,所以盛之梧二十九岁生日还没过,时喻苏已然三十出头了。
  “宝贝儿你真欠操。我担忧你什么节日都一个人孤单寂寞,你却这样伤害我。”
  盛之梧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我谢谢你了。”想了想又说,“谁说我非得一个人过了。”
  “我操你又要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
  时喻苏对盛之梧三顾方家村的事一直很介意,他觉得盛之梧过度沉迷于一个不属于他的温馨氛围中,此时有多沉迷彼时一定会有多失落。
  不过盛之梧这次确实没想去找方其文,他想的是约宋祺佑,还是时喻苏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宋祺佑正和时钟不清不楚来着,估计约不出来,去找方其文倒比较靠谱。
  “本来没想的,你这么一说就有点想了。”
  “我操你……”时喻苏恨铁不成钢,周围一堆人用法语嘀咕着什么,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看上那家小男孩了?”
  “哎我去……”盛之梧无语了,“你一个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怎么满脑子除了三俗没点别的东西。”
  时喻苏冷笑一声:“我倒希望你是看上那家小男孩了。”
  “别介。”盛之梧大致体会到时喻苏的意思,“放过他吧,人比我小了12岁多。”
  “那你他妈总去找人家?”
  “没有‘总’吧。我认识他快一年了,不过才找了三次。”
  “加上明天,四次。”时喻苏纠正,“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喝醉了把人家家当家,第三次直接去拜年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们家女婿。”
  盛之梧想到年前方意如的笑和祝铃秀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意图有些膈应:“你最近怎么这么啰嗦。”
  “啧。”时喻苏接着说了句法语,盛之梧猜他是和旁边人说话,果然时喻苏很快说,“不管你的破事儿了,挂了。”
  时喻苏又寻欢作乐去了,盛之梧想。他顺便想了想明天去方家村的可行性,自己每次都说去就去说走就走会不会不太好,可想到方其文的单纯觉得他不会介意,想到祝铃秀的态度觉得她更不会介意,想到最近在高铁上看到方家村绿油油一片,就没什么抵抗力了。
  到方其文家的时候,家门大开着,盛之梧习惯了这种操作,猜方其文去干活了,方其武还在睡觉。
  盛之梧还带了个蛋糕,他走进去把蛋糕放在靠墙的一个小桌子上,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轻轻推开方其文房间的门,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他又把门轻轻带上,没吵醒方其武,准备去找方其文。
  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方其文领着走过通往田地和河边的土路,之后自己走的都是大路,盛之梧没多少能记得路的自信。不过他想,方家村就这么大,迷路无非是多绕几圈,绕不回来了就问下村民,不是多大的事儿。
  不过盛之梧显然低估了自己读博的脑子。他沿着记忆中的路走着,很快看到了连成片的田和一条小溪;再沿着小溪往下没找着人,又重新往上游走,没多久就看到了在田间劳作的方其文。
  盛之梧看方其文蹲着,身边放着小锄头和小铁铲没用,这会儿好像在用手拨弄着土。他没打扰方其文,就站田埂上看着,看他站起又重新蹲下挪动位置,专心致志对付着一小块土地。
  可能是完成了一个小任务,方其文这次起身后没再蹲下,弯腰从旁边的塑料桶里拿出个军绿色水壶喝起水来。三月底不算热,但一大早起就在太阳底下干活还是有些疲惫,方其文咕咚喝水时微仰起头,这才看到正对面田埂上的盛之梧。
  盛之梧起了耍帅的兴致,想吹个口哨,发现这种时喻苏style还是不太适合自己,就只咧嘴笑了笑。还没笑完呢,几米开外的方其文突然剧烈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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