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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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喻苏看盛之梧不吭声,有种辩论赢了的快感。他往外走了几步,留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又说,“你们还真是一个个的找到归宿了,就剩我一个孤寡老人”。
盛之梧本来想说你天天万花丛中过哪有资格说孤寡,结果看时喻苏表情还真有几分落寞,惹得自己也有点惆怅,话就说不出来了。
时喻苏没再回头,在门口和方其文说了“再见”就开车走了。盛之梧走出来时方其文还看着时喻苏消失的方向,听到脚步才回头,看着盛之梧笑了。
盛之梧看方其文笑,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不剩几分了。他也笑,问方其文:“吃饱了吗?”
“吃饱了!不过……”方其文有点迟疑,“我刚刚看时叔叔好像……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吃饭时说错了什么?”
“没,你表现得很好。你时叔叔总想着别人的事,自己的事却不想清楚。”
“那……那怎么办?”
“随他去呗。总能想清楚的。”
盛之梧说着突然有点清醒,大爷的时喻苏,总催着他走向他尚且不明白的路。干吗那么着急呢,随他去呗,总会明白的。
盛之梧笑了:“我们回家吧?”
“要不要去超市买点菜?家里好像没菜了,晚上还要吃……”
“那就先去超市。”
“好咯!”
“说普通话!”
“好!”
19
大概是小项目带得还不错,假期的最后一晚,盛之梧收到了经理发来的让他继续带个项目的邮件,附件就是新项目的大纲,假期与工作在那一刻无缝衔接。
心累。
盛之梧翻看了下,新项目是上个项目的进一步推进。之前他们向工厂提出对海水蒸汽进行膜分离处理,一个月下来,工厂嫌弃原有膜材料,希望盛之梧他们能研发出膜通量高极化能低的新材料。
上个项目的组员全部继续参与新项目,除此外还多分配了一个小组来打下手。盛之梧掂量着这是个大工程,接下来两三年大概都要折进去了。
盛之梧开始上班后,一家的温饱重任被方其文自觉担起。中午他俩各自吃着千篇一律的食堂,甚至能吃到一模一样的菜完美验证遥远的相似性;晚上不住校的学生可以不参加晚自习,方其文就跑着回家赶着做饭,盛之梧挤地铁挤得四肢百骸都不自在,到家差不多能正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不得不说,方其文炒的菜真的很好吃。
这样的日子在第四天发生了微调。盛之梧被食堂的难吃打败,方其文被食堂的性价比低打败,于是食堂被方其文的勤快打败得无颜见他俩。方其文每天早上提前四十分钟起床做两个菜装进两个饭盒,他和盛之梧各一个,带去上班上学中午放食堂微波炉一热,再在食堂打份还能下咽的饭,就是美美的一餐。
有时方其文提前一个小时起床,炒个红烧肉或是煎几条小餐鱼,给盛之梧多带些。
盛之梧第一天还挺别扭,觉得自己是带方其文念书又不是招他做保姆,让一高中生早读前还得做餐饭,太不人道了。不过方其文再三表示他习惯了早起也习惯了做这些事,并且盛之梧不带菜他也是要带的,食堂的菜对他来说太贵了,他不愿吃。
盛之梧没有办法,别别扭扭地带了饭盒去公司,可当他伴着同事们对食堂不绝口的吐槽尝着方其文的手艺时,什么别扭,不存在的,简直快乐。
小朱不知道第多少次吃小青菜咯着牙后,挪去了不远处盛之梧旁边欲语还休地渴望安慰。盛之梧嚼着方其文炒的色香味俱全小青菜想着上午查的文献,没仔细体会小朱用意,以为他想吃自己饭盒里的菜呢,就把饭盒很大方地往他面前一推:“吃点儿?”
其实过度沉浸于自己悲痛的小朱这才看到盛之梧自行带了菜,但这不妨碍他脑内迅速排好一出大戏,自认为惊讶与欢喜表情分配得当地开口:
“老大,我有大嫂了?!”
又没抵住盛之梧饭盒里的诱惑,夹了一筷子青菜吃着夸赞:“嫂子手艺真好!”
盛之梧一开始还不知道小朱抽了什么疯,看他不遗余力地夸菜好吃才明白过来,好笑地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误会了。”
“老大你自己做的啊?没想到老大厨艺也……”
“不是。”盛之梧打断,又不好把方其文的事说出来,就只自嘲,“我哪起得了那么早就为做饭。”
小朱心里咯噔一下,想那还是嫂子做的……不不不,老大好像并不想承认是“嫂子”……天呐,能早起做饭给带着手艺还那么好,老大竟然不愿公开承认!
工作尽职尽责待人亲切友善的老大在感情上竟然这么!渣!
小朱莫名又想到之前盛之梧在农村有朋友的事,不免感慨你老大永远是你老大,不同凡响,惊世骇俗,老大的心思你别猜。
因为知道方其文在家做饭,盛之梧这些天下班特别准时,一改往日黏椅子上连带全组组员不得不都黏椅子上的风格。小朱感动地看着盛之梧消失在地铁站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老大不是住Z市下班都往高铁站走的吗,这怎么……?
小朱动摇了,老大为了“嫂子”住到了S市啊。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大竟然按时下班了,如果这都不算爱!
盛之梧不知道每天热情喊着他“老大”的他最可靠的助手在心里对他产生了很多奇妙的印象,他只想着回家有饭吃,拥挤嘈杂的地铁都变得可忍受了些。
中秋节有一天的假,方其文说想去学校看书,放假和没放一样的盛之梧盯着电脑没抬头,说“好”。方其文中午还回来做了个饭,下午又去学校,只是下午回到家时,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的纸片纷纷,盛之梧举着个小礼炮。
“Surprise!生日快乐!”
方其文一早还记起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只是一天学习做饭学习下来,他完全把这不过一碗面条的事儿忘了,更不可能想到,盛之梧会记得。
“啊……你竟然记得……”
“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难记的日子,九月什么时候放假你就什么时候生日。”盛之梧笑着蹲下收拾地上的纸片,“就算难记,你的生日我也会记得……这礼炮也太实诚了,这么多纸……”
方其文鼻子一酸觉得自己要哭,连忙跑进房间借放书包的当儿缓缓。盛之梧不明所以,收拾完纸片把他从房间拉到饭桌前:“当当当当——”
饭桌上有一个漂亮的蛋糕,上面用果酱写着“文文十七岁生日快乐”,边上画了个爱心;还有一碗面,面上盖着个溏心蛋。
“我看你还蛮喜欢吃冰淇淋的,就买了个冰淇淋蛋糕;不过还是先吃面,我做早了,这面可能就快坨了。那溏心蛋特别难做,我做了三个才做出溏心的效果……”
方其文闷闷应着不敢开口,怕一说话就会哭出来,索性埋头吃着面条。盛之梧还是嘚啵嘚得特开心,他难得这样用心地为别人准备一次生日,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慢点儿吃,别噎着,也没有那么快坨。我去给你拿生日礼物。”
还有生日礼物?方其文应声没噎着却呛着了,剧烈咳嗽起来,盛之梧往房间走到一半折回来给他拍背:“刚说完慢点吃……这么迫不及待要吃蛋糕?”
方其文受不了盛之梧温柔地给他拍背,说:“我……我没事。我喝口面汤就好了。”
方其文喝了一大口面汤,缓过来后想起还没对盛之梧说“谢谢”,扭头刚想说,看到盛之梧拎着大袋小袋走了出来。
“哎,真多,我也就和他们提了一句。倒没见他们以前给我送什么好礼物。”盛之梧把袋子放在沙发上开始一样一样给方其文展示,“这几样是你时叔叔送的,他自己设计的一些衣服,还蛮多的,够你穿好久了。哦对,他是服装设计师,你看他那天一见你就说你长得好看,职业病没救。”
“这个是那天没来的叔叔给你的,他高中各科的笔记……你愿意看就看几眼,不愿意就丢一边看自己笔记就行……也是一个没救的。”
“这个是,呃,没来的那个叔叔的朋友送的,一盒巧克力。说是比利时带来的,应该还蛮好吃,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巧克力。”
方其文情绪刚稳定些,这下又懵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礼物。那些衣服看起来都好高档啊,这个笔记本上的字好好看,巧克力只听说过没吃过,比利时是什么地方……
“哎,这个是我送你的。”
方其文看到了一幅装裱好的画,画的是一个大平台,平台上支着很多竹竿,有些竹竿上已经有衣服飘扬了,另一些空着的竹竿间,一个少年拿着件抖擞开的衣服正准备晾。
是他和盛之梧第一次见面时,盛之梧眼中自己晾衣服的场景。
“还是小时候学过画画,画得不太好。不过我觉得画你画得还是蛮像的,就是总体……”
盛之梧突然顿住。他看到方其文哭了。
方其文抿着嘴,泪水安静地顺着脸颊流,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哭了。盛之梧想小朋友是不是一下子被感动狠了,把他拉到跟前给他擦眼泪。
冷气充足的房间里,方其文的皮肤是冰的,眼泪是湿热的。眼泪裹住盛之梧的指间,盛之梧心里下了场有热风过的大雨。
“感动哭了?这么感动吗?”
方其文摇摇头又点点头。平常人眼泪断不了的时候都狼狈,方其文却只有安静,像在双层玻璃罩里哭似的,安静地难以自持。盛之梧便不好打破他的玻璃罩,只等他哭完,等自己心里那场大雨下完,等他哭完说点什么,等雨下完,看看心里滋长了些什么。
泪水终于不再连续后,方其文为自己的失态羞赧,他尝试着概括他将来会知道根本概括不了的复杂心理:
“我……你对我太好咯……我……时叔叔他们……我……”
此时的盛之梧比方其文更接近这心理。他用指腹抹去方其文最后一点泪水,方其文的脸上便只剩睫毛长长地留着泪珠;他把长久流窜在外的温柔召回,说:
“这些都是你值得得到的,我们对你的好,我对你的好,你不必受之有愧,更不必觉得自己配不上。不过可以感动感动,因为感动哭一哭也挺好的,哭完说声谢谢,再坦然地接受。在我面前你可以坦然,可以从容,可以任性地把我对你的好视作理所应当。”
方其文一直低着头,盛之梧也不知道这番矫情不知所起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两人沉默了会儿,盛之梧先打破这沉默:
“这下面可能真的坨了。”
方其文“呀”了声跑回饭桌前,盛之梧跟在后面无奈地说:“我本意是讲个笑话调节气氛,你不但没笑还关心那碗面——”
盛之梧的菜炒得还行,但面煮得确实很一般。盛之梧自己也知道,所以看方其文把长寿面当珍馐连面汤都不放过时,认真地觉得小朋友值得很多很好很真诚的对待。
小朋友自己那么好呀。
“面汤不用喝完——幸好我没下多少面条,不然你肯定吃不下蛋糕了。”盛之梧切着蛋糕,把水果多的一半给了方其文,“再说一次啦,生日快乐。”
方其文眼睛还是红的,接过蛋糕小声说“谢谢”,小口小口地吃了会儿后突然问:“时叔叔是服装设计师?”
“嗯。”
“是时叔叔帮助我在S市读高中的吗?”
“是呀,怎么了?”
“你……你之前和阿爸说的不是你有一个朋友在教育系统,是他帮的忙吗?”
盛之梧一怔,回想了下当初为了方便好像是这么和方继庆说的,没想到方其文一直记着。
“当时不是情势危急吗?感觉那么说方便些。其实是你时叔叔认识教育系统的人,我又认识他,相当于间接有个教育系统的朋友。”盛之梧解释,又笑,“其实也有直接认识的,不过他帮不上什么忙。就那个送你笔记的叔叔,他是大学教授。”
方其文听到“大学教授”时内心敬佩了三秒钟,马上回到“真是麻烦盛之梧哩”的情绪里,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这房子是不是你的噢?”
“呃……我在S中旁边确实有房,虽然不是这个。”盛之梧极力表示自己不算撒谎。
方其文不能理解:“那为什么不住那个房子?这个房子是谁的?是租的吗?”
盛峰给盛之梧买的房子在另一个小区,盛之梧初高中都住那儿,但高中毕业后就再没回过那个无法被称为“家”的房子。盛之梧不想和方其文说这些,就只说了那个房子暂时不方便住人,现在这个确实是租的。
“那租金……”
“哎,绕了一大圈原来你是跟钱过不去呀。”盛之梧以为方其文要刨根究底问出他的家庭状况,结果回到了钱上面,“不用,我说带你来读书,你就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