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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年下]逆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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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邵一乾握着手心里的打火机,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他想了想,蹲下来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把傻子手掰开,把那两人分开得老远,泼了汽油,分做两堆一起烧掉了。冷尸着实费烧,最后傻子留下来的那一撮骨灰里,露出一个十分粗糙的铜质弯尾鱼,已经生了一层铜绿,却意外地在大火里保留了下来。
    现场没有什么称手的容器,他就用一块塑料布简单把傻子的骨灰包了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囫囵地埋了。鉴于写个墓碑太引人注目,他就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瞎刻了几个字,码在了埋骨灰的地方。
    他盘着腿坐在傻子对面,语重心长地道:“妹子,你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我年年清明给你上香行不行?不光上香,你说吧,就咱们学校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跟你过不去的,我都给你报个仇。你可别再梦里追着我跑了,不是我怕,是我跑了一宿,嫌累。”
    傻子没搭理他。
    邵一乾继续叨叨逼:“你不说话我就算你默认了,拉勾上吊一百年……”
    背后平地忽起一阵凉风,邵一乾牙齿一下磕到了舌头上,浑身就僵住了。
    一个故弄玄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要挖你的眼珠、剥你的皮、拆你的肉……”
    那声音的拥有者也是个绷不住屁的,编到这里编不下去了,就用一连串没心没肺的“哈哈哈”结了个仓促的尾。
    邵一乾一转身,陈萌那张欠揍的脸冒了出来。
    陈萌丢给他一块足球巧克力,说:“您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呐,猫哭耗子,装什么慈悲。”
    邵一乾三两下剥了糖纸,神神叨叨地把自己那祭拜大戏演完,才站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吐,高冷道:“你懂个屁。”
    陈萌打个响指:“村子里那个废牧园子外面那一圈铁栅栏你还记得吧?昨晚上被扒了个精光,一根废铁都没留下。想去看看吗?”
    邵一乾眼睛里先是迸发出一阵异常强烈的光,那光后来就逐渐黯淡、黯淡,最后扑哧一声,熄火了。他听见不知哪张嘴在说:“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去什么去,给我一个亿我就扛着你去。”
    ……他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陈萌双手一摊:“初步断定,邵一乾同志,阳/痿了。”
    
    第10章 宋包包
    
    那糖齁甜,待到完全化开以后,舌尖上划过一连串的味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一枚十分普通的巧克力糖,几乎是光速化开,最后他嘴里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仅仅是在嘴里灌了一口凉白开一样。
    邵一乾吃着吃着,那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他转身刚想问问这是个什么糖,背后的陈萌突然原地爆炸,充气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胖胖鱼。
    那胖胖鱼还戴着陈萌的近视镜,浑身简直堪称五彩缤纷,鱼嘴开合数次,鱼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最后它鱼嘴豁开……龇出了一排整齐锐利的尖牙,仔细看,在那上下两排细密的尖牙上还挂着几根形迹可疑的肉丝。
    它一张开嘴,简直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把邵一乾熏得够呛。邵一乾嗓子眼儿哽住了,险些没给吓尿,懵道:“原来你是这样的陈……萌?”
    从虚空里突然伸出一双天外飞来的细长手,不由分说地捏着他的胳膊开始来回揉搓,朦朦胧胧里有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说:“姨妈姨妈你让开,我嗓门儿大。”
    邵一乾下意识地就想堵耳朵,同时心里奔腾过十万只草泥马。但他那手一动,就针扎一样疼,跟针头别出血管扎到肉里去了似的。
    “大侄砸!”
    那声音过于响亮清脆,邵一乾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开始崩,天往下掉块,地裂开得分外不像样子,把他刚才埋进去的傻子的骨灰袋子全震散了开来,雪白一大片铺在地上。那骨灰和那胖胖鱼彼此惺惺相惜,乍一见面就彼此迫不及待地瞬间糅合到了一起,又原地诞生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傻子,活生生的。
    傻子这会儿已经进化成了一只高级阶段的怪兽,非但满脸是血,肚皮还是敞开的,肠子稀里哗啦淌了一地,别提多猎奇。傻子提着菜刀就砍,嘴里叫嚣着:“还我命来!”
    邵一乾手无寸铁,只能转身就跑,同时又百分百确定这他妈的还在梦里呢,敢情他跑了半天居然只是逃出了一个梦中梦。这么一想,他冷汗就下来了,现在他身在的这个场景难不成也是个梦中梦吧?这么套叠起来,他得在梦里待到什么时候?
    总跑也不是个办法,他被追得不耐烦,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原地站定后转身迎向那在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傻子,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兴许瞎猫碰死耗子就离开梦境了。
    这时,头上的天空渐渐塌出了一定规模,越塌越大,渐渐出现了他所熟悉的场景——老邵家那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天花板,和上面那个造型傻逼的大灯泡。
    他心里一阵激动,“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言炎正跪在一旁捏着他胳膊当根擀面杖似的揉来揉去,看见他醒过来,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邵一乾:“……”
    他静止了一会儿,先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下手颇不留情,直抽得他眼冒金星,但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感激这么直白的痛觉。他老泪纵横地围观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是睡前那张床,屋子里很暗,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手背上还扎着针头,沿着输液管往上看,吊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小半。
    邵奶奶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屋门口纳鞋底子,狗子正蜷在他的小腿上。
    邵一乾对自己到底醒没醒这一点还是将信将疑,就勾勾手指吹了个口哨,说:“狗子,给爹过来。”
    狗子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爹,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言炎一眼,似乎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这才慢条斯理地踩着邵一乾大腿走了过去。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给它顺了会儿毛,然后出手如电地拽了一把狗子华丽的猫尾巴。狗子十分凄厉地“喵”了一声,礼尚往来地一巴掌抽在邵一乾胳膊上,登时给他抓出三道血印子,纵身一跳,窝到邵奶奶脚边去了。
    他舔了舔嘴角,彻底松了口气儿。梦中梦是言炎叫醒的,梦也是这小子叫醒的,邵一乾揉揉鼻子,对着救命恩人干笑了两声。
    言炎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会儿,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自虐是为什么,便转了个头换了个方向端端正正地跪好,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真巧,八百集少儿电视连续剧《喜羊羊与灰太狼》开始了。
    邵一乾抬头看一眼表,他睡了一天了,小学都放学了,很好。他往后一倒,心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不用上学的日子多好。”
    也不知梦里的内容对他震撼太大,还是难得的发烧叫他浑身乏力,总之隔天上学的时候,陈萌说他蔫头耷脑得如同一根被腌制的烂黄瓜。
    对于陈萌,邵一乾压根儿不能正视戴近视镜的陈萌,因为一看见陈萌,他就想起那条胖胖鱼,他就能不分场合地笑出来。
    教室门口围了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吵个不停,哦,当中还有一阵细细密密的抽泣声。
    邵一乾表示“本宫年老体弱、力不能支”,正赖在陈萌肩膀上被拖着往里走,路过那一大坨人的时候往里瞟了一眼,好嘛,李西西正抱着她爸的腿抹眼泪儿呢。不想上学么,这滋味儿,他懂。
    他在教室里有个得天独厚的座位,毗邻垃圾桶和教室的卫生角,没有同桌,他自己一个人坐拥两张桌子,但今天他走进教室里的时候,他旁边那张空桌子后已经坐了一个男生,他不认识。
    陈萌好心解释道:“昨天新来的,叫宋包包。”
    邵一乾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这个男的,又瘦又小,白脸,小平头,尖嘴猴腮的,脸上还带俩十分厚重的熊猫眼,靠在后面墙上睡得生无可恋。要说的话,比他还能诠释什么叫做蔫头耷脑的腌黄瓜。
    那人恰好把邵一乾进出自己座位的唯一通道给堵上了,邵一乾原本想一脚踹他凳子上,脚已经本能地踢了出去,但临到凳子腿了又硬生生给刹住了——阿弥陀佛,最近造不得孽。
    他脚尖拐了个弯,直接放在桌面上,踩着桌面跳进了自己的座位。
    没一会儿,隔一排坐在前面的李西西回来了,背影看上去整个人缩水一大圈,安安静静不动如山地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特别不同寻常。
    邵一乾如同往常那样顺手就团了一张纸砸了过去,正中人小姑娘的后脑勺,但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回应。
    过了足足一分钟,李西西才转过身来,动作异常缓慢,头连带着脖子一起转了过来,顶着一双兔子眼,看向邵一乾的目光里都是胆怯,蚊子哼唧似的小声道:“什么事?”
    邵一乾跟她能有什么事,单纯手贱而已。他磕巴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小井这种横竖都很二的姑娘正儿八经地说人话的模样,顿时觉得十分无聊,断定她应该是被吓懵了。
    试想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友情出演还珠格格里的男一,那画风有多清奇就不用细说了。
    他表示自己无言看,就装模作样地抽出卷边卷得不能看的语文课本往桌子上一垫,把自己脸往上一贴,迅速进入了冬眠期。
    一个暑假过去,少年人原本干净清爽的小平头已经长长了不少,头发在头顶上攒出了一个逆时针的发旋,看着就有种旺盛的生命力。
    李西西自打回来以后就举止畏手畏脚,她想了想,从自己抽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邵一乾的胳膊旁边,又呆住不动看了一会儿邵一乾那辨识度很低的发旋儿,这才又慢吞吞地转了回去。也许是被自己杜撰出来的某种场景刺进了心坎,隐约还能看见她鼻翼的抽动。
    要是邵一乾能注意看一眼,或许会更诧异于这小姑娘眼睛里的内容,那是晕开的墨色里摇晃着一层雾气,清亮的瞳仁里更多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种因为一无所知从而能一往无前的悲壮。
    也不知暗示了什么。
    彼时的邵一乾和他那新来的同桌宋包包一起,一个后仰靠在墙壁上,一个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起睡得人事不省。一个似乎是因为极度困倦,一个是因为百无聊赖。
    邵一乾天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说他蔫头耷脑呢,能乖乖睡一天也算,谁想他睡到一半,突然萌生了要去废井那里一看究竟的念头,保不齐傻子真有什么鬼话要说。
    傻子生前就不招人待见,有人生没人养,孤零零地长到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街坊邻居嘴上都说可怜,就没哪个人愿意劝劝傻子爹妈,这好歹是肚子里一块肉。
    想到这儿,他登时就想逃课,正巧学校新开的英语课正吵得他不耐烦,那什么玩意儿叽里呱啦听得他耳朵直痒痒,就更想脚底抹油了。
    话说起来,前些日子小学里来了个教英语的美女老师,长得那叫一个洋气,跟电视里走出来的洋娃娃似的,邵一乾眼珠子跟着她转了几天,越看越觉得她像小卖店儿里的风干牛肉,缩水就跟辣条似的。
    等这个新鲜感一过,他连英语书都不知道扔哪去了,只依稀记得书上就写了几个不堪入目的汉字——姑的毛宁、也死。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连声母韵母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人背ABCD,难度系数忒大。
    他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走,三两下窜出位子,两手往窗台上一撑就跳了出去。
    新来的英语老师是个城里来的,不知道这孩子天生用来克教书匠的,本身又年纪轻轻,头一遭碰见这种类型的,哪里受得住学生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儿,登时踩着高跟鞋就追了出来。但她没想到的是……这熊孩子果然没把她当盘儿菜,转过楼道口扬长而去。
    邵一乾走了不知道,那英语老师自己下不来台,在教室门口自己给哭了。他路过一年级的教室时,言炎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写字,左撇子在人群里一打眼儿扫过去就是与众不同。
    他手贱,又顺手拽了一把言炎的小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跳出围墙,跑了。
    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大片的草全都伏在地上,把那废井盖得不露端倪,他来回转了好几圈儿愣是没找着,正纳闷儿呢,远处出现一个眼熟的身影。
    他的新任同桌宋包包估计也是跟着他后脚溜了出来,一路走得鬼鬼祟祟的。那宋包包人又低又瘦,跟条芝麻杆儿差不多,颇有目的性的往一个方向前行,脚步还挺急。
    邵一乾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上去看看呗。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大致方向应该是在村子的南边儿,视野里渐渐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房屋。邵一乾看着宋包包直接走进了一个有小二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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