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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年下]逆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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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眼大概没料到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也有登上大雅之堂的时候,一连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就差原地喊妈了。
    邵一乾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面子上还装得挺镇静。只见他一脸肉疼地看着那些炮仗碎屑,财迷心窍地道:“那袋黑蝎子我逮了足足一个月,能卖好几百,那些绊绊炮也是我从去年过年就攒到现在的。好嘛,全便宜你了。”
    阴阳眼在他三番四次的挑衅下彻底怒了,毕竟一个大人,对付两个牙都没换完一轮的小屁孩儿,原则上讲是绰绰有余的。要不是二人有备而来,估计这会儿早被他麻晕了。
    他搓了搓身上那些炮仗炸出来的小伤,气急败坏地伸长胳膊去抓邵一乾,似乎决定剁了他吃顿人肉饺子。
    陈萌脑子里灵光一闪,手指向大门口,脱口而出:“老陈!”
    阴阳眼做贼心虚地立马扭头去看,看了半天,鬼都没有半条,回过头来做了一个“八戒待会儿本座先蒸了你”的表情。
    哪知邵一乾趁机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玻璃球,运足了力气砸了出去,悍不畏死地和这个人体器官贩子较量上了。
    ……他那裤兜简直就和叮当猫的口袋一样,似乎永远藏着无数惊喜。
    陈萌做出星星眼,满心期待地问:“还有什么?”
    邵一乾一边紧盯着阴阳眼,一边把裤兜翻了个个掏出来,十分坦诚地小声道:“空了。”
    他心里默数一二三,“跑”字刚到喉咙口,院墙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辨别,隐约含混着警笛声。
    但那声音听上去十分奇怪。
    邵一乾眼珠子转了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原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你们来啦”地高喊起来,企图壮大那个声音。
    阴阳眼一慌,当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掉头就跑,狼狈地翻墙跨院,登时跑得无影无踪。
    邵一乾急喘了几口气,脚跟一软,瘫了下来,仿佛反射弧超长,到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害怕,牙疼地道:“萌子,咱下次别这么怂了行不?”
    他其实特别想说“既然害怕就别跟来了”这种话,但到底是一起混大的兄弟,这种话说出来多少有伤和气,就忍了忍,憋了回去。
    陈萌毕竟是他那一群狐朋狗友里的一股清流了,跟那帮街头打架打出来的哥们儿义气不一样。
    陈萌这会儿胆子大了,反驳道:“也不知道三七二十七的是谁?”
    邵一乾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看向门口的方向,嗤道:“哦,你说咱俩也算出生入死了吧?你数数数学老师救了你几回?”
    陈萌:“……”
    两人等了半天,大门口也没有人来。
    邵一乾直纳闷儿,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个头戴草帽的小鬼——他那草帽堪称残次品,草茬子支棱出来,把那个西瓜头修饰成了一个终极鸡窝。
    只见言炎哼哧哼哧地抱着一个还在吱哇乱叫的老式录音机,笑眯眯地跳了出来。
    他那脸上表情老得意了,一本正经地迈着方步要走过来,也许因为抿着嘴角极力要憋住笑,显得右侧脸上的酒窝特别深。
    邵一乾:“……”
    初步断定,这孩子纯属喜羊羊与灰太狼看多了,以为天下坏人都是灰太狼那样的蠢货,闪亮登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
    “哎哟!”
    言炎走了才刚三两步,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以五体投地式狠狠拍在了地上,瞬间就被草遮了个严严实实。
    邵一乾一挑眉,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他转身往屋子里走,但脚还没抬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呕吐的声音。
    
    第8章 断掌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抿了一下嘴,从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还能匀出一二分心神来幸灾乐祸一番,心里登时冒出来俩字:“活该。”
    他脚步不停,步行目标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三步做两步迈进了门槛。
    言炎的声音锲而不舍地追在身后:“大侄子你快来!”
    邵一乾:“……”
    陈萌是个以怨报德的叛徒,他本着“阶级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的原则决定以怨报德,几步蹭到了言炎摔倒的草窝子里,顿时被所看到的东西吓得后脊背发凉,腿一软,十分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我的爹妈娘舅姥爷,傻子!”
    邵一乾心里直打鼓,又转身跑了回来。他往那一站,先被刺激地剧烈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我操”了一声。
    只见言炎摔倒的地方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口被旺盛的杂草遮蔽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言炎那偶然狗啃泥的一摔,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
    现在那井底躺着一个消失了数天没有露面的人——桥西头的傻子。
    傻子是名副其实的傻。小时候被他那粗心爹妈不小心在脖子上烫了一下,在下颌角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瘢痕。那瘢痕挛缩,把附近的皮肤都纠结在一起,导致傻子没有下巴,下嘴唇简直就像直接连在脖子上似的。此外傻子还是个十分严重的地包天,天生驼背,还天生歪脖子,头老抻不直,因此十分具有辨识度。
    要邵一乾认不出傻子,除非那傻子已经化成了灰。
    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傻子被人扔在废井那堆乱石砖堆上,脖子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睛睁大,眼白极其明显,面相狰狞可怖,下颌角那个烫伤都是失了血的惨白色。她那一直都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人揪下来好几块,底下露出的青白的头皮上都血迹斑斑,一块一块糊在头皮上。
    除此而外,她的肚子上被拉开一个从脖子跟到肚脐眼的缝儿,伤口向两侧豁开,但凡能看到的地方都有陈旧的血渍,内里早已是空空如也,整个人就只剩下了头和四肢。
    ……和被代屠户开膛破肚的猪一个德行。
    邵一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蓦地从脚底冒上一股寒气,浑身的鸡皮疙瘩开始沸反盈天地往外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阴阳眼是个多穷凶极恶的混蛋。
    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轻手轻脚地捡起被言炎摔到草丛里的录音机,拧大了音量,用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又格外慈母地把陈萌的近视镜摘了下来,反戴在自己后脑勺上,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
    屋里的酒精味道太浓厚了,在那浓厚的酒精味儿的掩盖下还有一股特别呛鼻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和隔壁老陈家卫生所的临时输液处特别像。
    博闻强识的陈萌跟个尼龙扣似的紧紧抱着邵一乾胳膊一步一步往前蹭,紧张兮兮地道:“我天,跟福尔马林味儿那么像。”
    邵一乾一歪脑袋,不耻下问道:“什么?”
    陈萌:“泡离体器官防腐保鲜的。”
    言炎捂着自己鼻子,应景地打了两个喷嚏。他好像真的胆儿挺肥,一往无前地在前面带路,走直线距离到了那个半挂锁的大匣子门前,一伸手就拉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门才刚打开,就有个肉乎乎的东西掉落在他脚边——那玩意儿上面还支棱着几条粗大的血管,上钝下锐,表面还有一层特别薄的透明膜,跟冻豆腐一样似乎一戳就破。
    陈萌一眼就认了出来:“肝!”
    言炎一转身就跟个炮弹似的一下子弹了回来,展开胳膊搂住了邵一乾腰,脸全都埋在邵一乾那几百年都不带换的大背心上,声音嗡嗡的:“辣眼睛~”
    邵一乾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还没跟你算猪尾巴的帐呢诶你谁啊,认命地带着俩拖油瓶艰难地往前蹭了几步,掀开了那个油渍斑斑的半截门帘。
    门帘后就是一个五步见方的小地方,一半的空间都被一张土炕占据,另一半的空间里是个破烂的木柜,和那个鸭子调情的门帘如出一辙得一个风格:油腻、脏。
    在那柜门下面的角里还露出来一角粉色的蕾丝边。
    邵一乾心跳先突突地快了起来,试探着轻声叫了几下:“李西西?西西?小井?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然后那柜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伴随着响起来的还有陈萌那标志性的杀猪声:“鬼啊!”
    从柜子里面滚出来一个粉色的肉球,那肉球头上扎了一圈营养不良的小辫子,四肢窝窝囊囊地团在一起,滚出来的时候头还磕到了地上,瞬间给磕醒了,一脸懵逼地扶着自己脑袋,傻傻地说:“完蛋了,偷穿我妈的丝袜又破了,我完了。”
    邵一乾、陈萌:“……”
    姑娘,醒醒了,咱他妈的现在还在狼窝呢,别整天除了丝袜就是口红。
    李西西不哭也不闹,目光呆滞,中了邪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邵一乾,把他看得全身发毛,他心里直吐槽:“我又不是丝袜。”
    她起身后,在柜子的后箱里还有一个蓝色布包起来的东西,被什么人一股脑儿团起来丢在柜子里。
    邵一乾上手把那蓝布包抖搂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全是银白色的刀子、剪子、钳子、钩子,一应俱全。
    陈萌识货,他把手在自己裤子上狠劲儿蹭了几下,两眼放光:“乖乖,这玩意儿值老钱了。”
    邵一乾没工夫跟着不分场合的二百九一般见识,伸出手在李西西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试探道:“你妈叫我给你带的那对耳钉我给你放教室了。”
    这句话比十万句“傻逼我们快跑吧”管用多了,李西西浑身机灵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眼睛瞬间长在了脚上,跑得十分迅猛。
    几个人前前后后你追我赶地跑到有人来往的大道上,中途硬是把非要去教室取耳钉的李西西拉回来,等到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
    邵奶奶找不到人急得团团转,看见俩小不点儿一前一后跑回来,一人一身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丢了魂儿似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邵一乾的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邵一乾是邵家独苗,却没有继承邵家男人特有的浓眉大眼,反倒从他妈那里继承来了一副妖气十足的狐媚脸。
    他小的时候还不大明显,和周围的孩子没多大差别,到七八岁上就开始有了以后模样的端倪,端的一双异常明媚的桃花眼,连生气的时候都不自觉先含三分笑;一副刻薄相的薄嘴唇,薄耳垂,没福相。
    男生女相,这种人总是处在两种极端上。
    要么就异常地狠毒,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死手,容易在一片死地里杀出一条血路,在绝处逢生前会拼命撑着一口气,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更容易剑走偏锋,说直白点儿,就是容易学坏。
    要么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蛋,靠天靠地靠别人,就是不靠自己,活着就是一摊烂泥巴,没脾气,没血性。
    别看他现在挺会耍小聪明的,将来还真说不好。
    于是邵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案板上抄起擀面杖,点点这一对叔侄,指了指墙角,气势汹汹地道:“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消停儿地给我待在家里能少一块肉还是能咋的?屁股上长刺儿就算了,脚下穿的还是风火轮……”
    邵奶奶还没嚷嚷完,老陈他婆娘来了,亲自跑来借韭菜。
    女人在一起就话多,老女人在一起,话就是铺天盖地得多,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蒜皮事儿得按吨来计量。
    说着说着就说到李家的小姑娘失踪的事儿,街坊邻居那小道消息都坐波音747过来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嘴长耳朵尖的大老娘们儿都知道西西回来了。
    不过听说是人有点儿傻,眼珠子都不会转,也不眨,眼泪哗哗直往下淌,表情都是僵的。刚才还请了老陈过去。
    那边俩大人在八卦,这边俩小东西乖乖地贴着墙站。
    邵一乾习惯了挨揍,显得很不以为意,十分无聊,就伸手揪了一把言炎的小辫子。
    言炎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辫子夺了回来。
    邵一乾手贱,又揪了一把,又被言炎夺了回来。
    邵一乾觉得特别好玩儿,又上手拽了一下。
    言炎扭过头来,抬起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你再揪我小辫我就生气了。”
    邵一乾被他那公事公办的模样逗得十分想笑,第四次伸手才伸到一半,突然遭遇到一下暴击——邵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用擀面杖抽了邵一乾的手心。
    这次挨打的氛围较以前许多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邵奶奶全程都没有表情,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怒色,只管一下接一下往他身上抽。
    以前邵一乾干了坏事,知道自己挨揍是因为什么,通常会卖乖讨好的讨饶,口头保证做得十分诚恳,要么就死鸭子嘴硬的顶嘴。
    但这次他一声都没吭,小聪明全都不要了,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儿忍着,全身都开始发抖,眼神却还很倔强,透着一股狠劲儿。
    这么相顾无言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老半天,只听一声响,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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