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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年下]逆流-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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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里有别的乘客叫唤,老板娘随即转身走了。
    “生了大病下不来床的哥哥”、“连尿尿都得人伺候的哥哥”本人邵一乾,“啪”的一声掰开环保筷子,掰得火星四溅,吃了一口饭,吃了一肚子火药。
    聂小飞人走了,但散落一地的七度空间还在原地躺尸,邵一乾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后来一想何必呢,于是蹲下来捡卫生巾,马马虎虎装了个大袋子,百无聊赖间只想:这么小号的尿不湿……是给多大的婴儿用的。
    下午又去接了趟货,把那些“小号的尿不湿”送回物流点,然后陆陆续续又发出一些快递,紧赶慢赶在八点前把手上该送回物流点的、该装箱的东西都整理完毕,又一头返回了言炎学校门口。
    八点半,铃声一响,没一会儿有许多身穿校服的矮萝卜们出了校门。邵一乾站在台阶上,一眼便扫见那个推着自行车一马当先跑出来的矮萝卜,心里越发奇怪,跑这么快,赶投胎么?
    他一路跟着言炎,见他扭着那辆破烂的自行车拐进了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骑了几步就跳了下来,蹲下来手动拆了链条,又十分迅捷地用一把袖珍的螺丝刀拧开了车后轱辘轴上的螺钉,熟练地从缝隙里把链条抽出来塞进了自己书包里,三步并两步跑进了一扇门。
    邵一乾抬头一看,头皮一麻——
    “缘分天空”网络中心。
    他尝过网络的苦头,知道这玩意儿威力无穷,它几乎能叫人迷失心智。
    言炎他……他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个恶习?
    邵一乾觉得不可思议,想起往日里他大闹过的黑网吧,还有那时候如附骨之蛆一般沾在手心手背的黏腻的血,一时间心跳如鼓,手脚冰凉。
    然而不待他那股骤生的怒火发展至蓬勃,刚进去没十分钟的言炎又出来了,装好链条拧好螺丝钉,骑着车子用老牛拉磨的速度又来到一个新地方。
    那是人民公园近旁的一个大的运动广场,篮球架、秋千、各种基础设施公共器材应有尽有。
    晚上出来溜达消食的人很多,广场上有许多滑旱冰的人,他们把道具摆成两列,用各种帅气华丽的姿势在其间飞速穿过,鞋底的红绿色彩灯随着潇洒不羁的动作投向四面八方,是最夺人眼球的表演。
    邵一乾跟在言炎身后,见他站上广场最高的台阶,翻出一沓裁剪整齐的白纸开始念。
    他念的速度十分快,一页连一页,念完一遍后,平视前方又背一遍,似乎背后有夜叉追他,逼得他背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干脆不出声了,只有嘴皮子偶尔掀两下,叫别人还能分辨出来他是在默书。
    邵一乾摸到他身后的一个秋千上,听着他从八点五十一直背到九点半,看着他把整个广场上的人都背得回了家,小东西这才拍拍屁股打算走人了。
    “生了大病下不了床、尿尿都得人伺候……小子,你过来,跟我说说那人是谁啊?”
    邵一乾把头靠在一条链子上,觑着眼打量转过身来的人,不阴不阳地笑着。他最近觉得夜叉甚好,值得他与之歃血为萌、义结金兰,夜叉为大哥,他屈居小弟之位,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三分肖似其兄。
    言炎吓了一跳,眯着眼看过来,看了半天才知道身后那个躲在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的人,稍松口气,复又更高地提了起来,疑神疑鬼地想:“他看见了?他都知道了吗?”
    他提起书包走过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觉得周围三丈以内有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就没敢走近,留了大概两米距离,想了想,决定不管他看没看见,先不分青红皂白地道个歉:“对不起,你先……消消气。”
    邵一乾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白,坦白得他连气都不好意思生。他的心尖上蓦地涌上一股酸麻的感觉,浅浅的,不太舒服。
    他抬起手,面沉似水,淡淡道:“你先过来。”
    言炎“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被人伸长胳膊一把拉进了怀里。
    “瞎鸡/巴道什么歉?讹了我同事多少钱?”
    “我就问你,瞒着我,是信不过我的意思罢?”
    
    第42章 三年共识
    
    十一月中旬初冬的天气,邵一乾上半身套了件棉服,是物流公司里配发的工作服,面料质地十分硬,分为黑红两色,外型类似于冲锋衣。
    眼下这件冲锋衣的拉链被它的主人拉到了顶,遮住了脖子。
    粗制面料和拉链把言炎的脸磨得有些疼,近在耳边的心跳不慌不忙,血液从心室喷薄而出的声音几乎都清晰可闻。
    他被邵一乾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打乱了手脚,装了上千首唐诗的脑子登时是水漫金山,凡大水过处,均是一片苍茫。
    细密不可查的委屈如同星火,见缝插针般的从心底滋生出来,言炎贴在邵一乾单薄的胸膛上,开始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上课、考试、比赛、领奖。
    ……和奖金。
    口语演讲比赛、数学竞赛、古诗词背诵比赛。
    那些看起来像孔雀屏,实际上却是野猪屁股一样的破比赛,他没一个喜欢的,可是比赛特等奖的奖励对他来说却是极大的诱惑,他对钱的渴望几乎可谓如狼似虎。
    他如果问邵一乾要,相信他也一定会给,可是……
    邵一乾已经有好几天早上爬不起来床了。
    他太忙了,忙得就像一阵风。这股风没有方向,无声无息地起自破筒子楼的楼顶,初时是拂面微风,一离开家门,便硬是敲碎自己的骨头、割开自己的筋骨皮,把自己装点成一股强劲的罡风,在天地间拼命呼啸奔跑,待到晚间,又重新回归成为一阵不惊微尘的弱风,渐趋湮灭。
    倘若人生是一场苦旅,栉风沐雨,脚踏实地,这便是邵一乾的逆流。
    邵一乾后面那句话,是憋了半天才好容易憋出来的。他问了出来,倒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于是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听他会怎么说。
    期间刘季文来了条短信,言简意赅地回他说:“遵命。”
    邵一乾看了看时间,又把手机装好,心说这小子别是哭了吧?他略微一低头,发觉一些异样——言炎耳朵上那个助听器怎么换了个颜色?以前是亮白的,而眼前这个却是黑色的。
    他皱着眉看了半晌,屈起指节在言炎后脑勺上敲了敲:“想好怎么说了吗?”
    言炎抬起头来,突然把脸一板:“你眼瞎。”
    邵一乾出口欲反驳,但一眼又瞥到了言炎不知何时自己换过的新助听器,当下举旗投降,悻悻地承认了:“对对对,我眼瞎我眼瞎。”
    这话里有十分强烈的迁就的意味,就如同一个长辈在容忍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连标点符号都散发着一股堪称“宠溺”的妖气。
    言炎这本是“以进为退”,试图打消他心中的负罪感,没想到邵一乾居然轻而易举就把罪过一力承担了,倒把他方才编好的话全都一棍子打死在嗓子眼里,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你太坏了,你不按剧本演。”
    邵一乾给乐了:“剧本?骗人这种事居然还有剧本?”
    言炎点头,退开一步侧身站在左侧一块地板上,微微抬头,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你眼瞎!”
    然后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右侧一块地板上,转了个身,微微低头,做出更为恼怒的样子,音调忽地拔高,唾沫星子横飞:“你他妈才眼瞎!哦,合着你不好好上学还成我眼瞎了?!你下课不快点回家倒溜去网吧还是我眼瞎?!大晚上的在这里叽里咕噜念些什么鬼东西也是我眼瞎?!”
    他努力学着谁的模样,眉梢飞得老高,眼尾斜斜吊起,盛气凌人的模样,如同一个把胡子当做生命的虬髯老汉,在过六十大寿的时候,收到了一把满怀恶意的刮胡刀。
    邵一乾要笑不笑地坐在秋千上,脚尖在地上借力,小幅度地前后晃悠,看他一人分饰两角,觉得还挺新鲜。
    言炎又站到左侧,声音清脆地顶撞回去:“谁不好好上学了!我去网吧是搜找演讲稿去了!我大晚上不回家是站在这里背古诗了!我还要参加三个比赛!我时间不够用!我要晕掉了!”
    右侧:“吃饱了撑的,谁逼你参加那个狗屁比赛了!”
    左侧:“我钱不够花!”
    右侧:“你不会找我要啊,长你鼻子下那个豁子他妈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扯淡的!”
    他模仿邵一乾说完这句话,然后忽地停顿了一下,又站回左侧,特别真心实意地道:“……你太累了,我很心疼……”
    言炎自导自演了一通,把邵一乾想知道的一切交代得明明白白,表演得异常投入,脸上的表情几换,最后又重归于一个小心翼翼的神态。
    他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邵一乾的眼睛,一摊手:“喏,就是这个剧本。我原本想得可美了,结果你不按剧本演啊。”
    邵一乾信他就有鬼了。
    他一向知道言炎很与众不同,但还从未领略过他这么“灵秀美俏萌”的一面,震惊之下,竟有些哑口无言。
    虽说言炎模仿的这个得理不饶人的二百五跟他半点儿不像,他多半会在心里这么想想,决计不会表现出来。
    他郁闷了半晌,突然抬起眼,把下巴从竖起的衣领里露出来,凉飕飕地接道:“我有钱没钱跟你有几毛钱关系?你伸手要钱,我就砸锅卖铁也能满足你。有钱没钱是你要操心的事吗?”
    言炎的剧本没有下面的情节,听他硬是给补了个“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番外,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十分不知所措。
    邵一乾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几把,垂下眼皮,平静道:“既然有得学上就好好念书,你别背着我搞小动作。”他欲言又止,皱着眉,似乎心里正在进行某种计较,计较来计较去,总算说了句人话:“你就算不管我要钱,我还是会这么折腾,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
    人话说到一半,中途又改回了屁话:“……要是心疼我,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将来也跟刘季文似的读个什么什么大学博士,起码叫我跟别人能吹个牛皮,别让我到头来觉得自己供了个赔钱玩意儿。”
    言炎眨眨眼,忽而释然一笑,十分不要命地大着胆子勾勾手指,凑在邵一乾耳边说:“讹了你同事五百。”
    邵一乾一挑眉,心说干得漂亮,但依旧装模作样地低眉肃目,看上去一派真诚:“下不为例。”
    叔侄俩商量来商量去,达成第一个三年共识,在言炎上初中的三年内,二人要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做牛做马养家糊口,一个扮演好被包养的天才太子爷的角色就成。
    等到言炎初中毕业以后,依实际情况改变计划。
    两人骑着那小破车回到家的时候,刘季文正裹着被单,在天台上颇为落寞地守着一摊子猪牛羊肉,眼神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幽幽地道:“谁能说出西北风是什么味道,我赏他一串驴钱。”
    邵一乾看着他那神似僵尸的脸色,呲着牙,挽袖子上家伙,准备开烤,也不肯示弱:“我赏他一根牛鞭。”
    言炎不懂这两个淫/荡老司机的风趣,十分踊跃地举手抢答:“风味!”
    刘季文、邵一乾异口同声:“……滚一边儿去!”
    想他刘季文如今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龄单身剩男,成天价和俩小鬼混得热火朝天,真是把已泯得魂飞魄散的童心都混得死灰复燃了。
    刘季文还买回来几瓶啤酒,喝了几口就开始大放厥词,跟唱大戏似的踩着“伤不起”的调子献丑:“不会喝~酒的男人们~都是都是都是都是伪爷们儿,爷在撒野前~都得喝口断头酒……”
    给邵一乾乐得险些一头从天台上掉下去。
    这种激将法拙劣而幼稚,邵一乾把一根鞋带当发带绑在额头上,一撸刘海,心说爷就偏吃这一套,十分豪放地挫开瓶盖和刘季文对瓶吹,还一边用眼神警告言炎:“你要敢喝,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季文抽烟,但向来涓滴不沾,他突然买来酒,邵一乾压根儿就没多想,毕竟啤酒和烤肉原系一胎所出,搭配起来才十分痛快。
    但其后的事实证明,任何的想当然和宇宙定律碰见刘季文就得打个折扣,都有其不成立的可能。
    刘季文是个隐藏得很好的疯子,他的皮肉看上去不动如山,他的骨子里却叫嚣得沸反盈天——
    那日自和邵一乾从出过矿井坍塌事故的黑煤窑回来后,他写了一篇匿名举报信,发给了各大通讯社,一直等到现在,那些发出去的稿件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和他以前写过的许多稿件都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消息。
    然后,这熊汉子干了一件操蛋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事后被邵一乾用脚丫子鄙视了好些天。
    吃完烧烤的第二天,三个人各有各的事要做。因为双十一的送货高/潮渐渐到来,邵一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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