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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年下]逆流-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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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了他许久的锅盖头,不到半个小时被理发师全报销了,言炎心想,就这样吧,除了血缘,爸妈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样东西消失殆尽,是不是在提醒他,抛弃过往,迎接新生?死了的,就算了。
    邵一乾捏着言炎下巴转来转去,觉得理发这个东西也太神奇。
    他一直以为言炎是张包子脸,脸颊有肉,结果一理完发,光洁的额头乍一重见天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窝里瞎转悠,登时就把这张脸缩小了一圈,显得他在年龄上大了一两岁,看上去到不像个小男生了。配着这张脸再看整体,觉得他人都瘦了一圈。
    邵一乾付了钱,回到筒子楼下撸袖子整理一地狼藉,然后上楼回家。刘季文下班回来,指着言炎的新发型,瞠目结舌好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暴殄天物!愚蠢!”
    吃过晚饭,刘季文给俩孩子都带了一块月饼,邵一乾靠在书架上,神色复杂,难掩疲惫:“我待会儿想回一趟家,叔叔您老跟我回去吗?”
    叔侄俩说走就走,踩着点坐上了最后一班汽车。
    每次踏上这一方故土,邵一乾心里就一阵轻松,但这一回,他重新回到这里,却是忐忑不安——
    汽车站的附近人家几乎没有灯火,整条大路除了微弱的几盏路灯还在发光,别的地方都是死气沉沉,以往一到夏季就十分热闹的小广场上也没有人出来乘凉、唠东家长西家短,整个村子十分宁静,宁静得叫人心惊肉跳。
    他和言炎跑回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眼前发生的一切要他难以置信——
    他能看见的左邻右舍的砖瓦墙上,全都印了一个“拆”字,拆字外面圈了一个圈。再往远处看,已经没有成群的房屋了,那些房屋都被拆成一片废墟,目力所及,尽是一片荒凉。他手边还有一条横幅,“市政府计划改造项目”。环顾四周,附近的房屋茅舍都被拆的只剩下仨瓜俩枣,仅他们家和附近三四户硕果仅存。
    邵一乾匆忙往自家跑,突然听见邵奶奶苍老的声音,外强中不干,色厉内不荏:“不签!”他脚步便顿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去问言炎:“拆迁这个事,你来之前知道吗?”
    言炎比他还着急,越过他,脚步没有停顿:“我根本不知道!”
    家门口站了一圈制服板正的公务人员,一个个西装笔挺,胳膊肘下夹着蓝色文件夹,立在门口和当家老太太谈条件。
    全村的拆迁工程进行到这一步,只剩下这三两户钉子户还赖着地皮不走。上头施压,这些公务员便调整了拆迁顺序,留下小村子主干道的房屋后拆,先拆这几个钉子户附近的房屋,好叫他们擦亮眼睛看清大体局势。
    但就属姓邵的这一家最钉子,给多少好处都不答应,三番四次来劝,好话歹话说尽,不走就是不走,周围的几户人家以邵家为马首是瞻,都跟着不动。
    眼看明天的拆迁期限快到了,再说服不了,只能来硬的了。
    “邵老太太,您何必跟我们为难?您看这附近一片废墟,自己个儿独一家住在这里,不觉得膈应么?”
    有个带眼镜的小年轻说道。
    邵老太婆就奇了:“这是我家,我的地,我有什么好膈应的?你们最高负责人是谁?谁允许你们拆我们的房子的?我老太婆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还头一回听见有人来质问我住在这里膈应不膈应,笑话!”
    “那就对不住了,市里计划对下属个县进行拆迁改造,三江是头一个实验基地,今天您老是签不签也都得签了,您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呢?老黄!愣着干嘛!开家伙,推了!”
    戴眼镜的小年轻勃然作色,一挥手,隐藏在不远处的一台大机器的引擎声轰隆隆,一点一点开过来。
    邵爸和邵妈都赶过来拉老太太,但老太太就和长在家门口似的,一动不动,就眼睁睁看着那推土机靠近。
    言炎飞似的跑过去,抬头挺胸地往邵奶奶身前一挡,稚嫩的声音义正言辞:“你们耍什么流氓!逼一个老太太,你们羞不羞!”
    邵一乾垂下眼皮,慢慢挨过去,扯扯邵奶奶的衣服下摆,低声道:“奶,跟我走吧。”
    少年人的嗓音有些低沉,似乎已经长大到挨近青春期的边缘,一眨眼,四年没见的捣蛋鬼都险些认不出来了,身高窜了一大截,嗓音也全然陌生。邵奶奶低下头,哀声道:“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盆友分享个阅读体验啊……本码字的越码越心虚……哭了
    第40章 风霜客
    
    邵一乾没法儿回答,他应该保护他的血亲,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死死护着老邵头磨面机不让人卖掉的孩子了,他得在他还不能顶天立地之前,学着规避危险。眼下大局已定,只余他们一家人迟迟不允,此举无异螳臂当车。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眉眼平淡,轻声道:“奶,你还在,家就在。”话说出去了,不痛不痒的,心里却在滴血。
    什么叫祖宅?扎根在斯,风水在斯,等到百年之后,必也魂归于斯,这叫做祖宅,这叫做“根”。
    流浪的人,行得万里,终需落叶归根,方得始终;如今一根尽断,漂泊的心,安稳却何处去求?
    邵奶奶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手扶拐杖狠狠在青石板上跺了三跺,心知无力回天,叹道:“罢了罢了……”
    老寡妇比谁都潇洒,孑然一身轻,一句“罢了”完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门,渐行渐远,只在依稀的路灯光里留下越发弯曲的佝偻腿,和越发缩窄的双肩。
    邵一乾皱着眉瞥了眼初时的门槛,心有耿耿地往里踏了一脚,忽地如释重负,心说他算是有脸进这个家门了,而后掉头追着邵奶奶而去。
    一家人在邵一乾租的筒子楼下安顿下来,前后也不忒费事。邵奶奶腿脚不利索,邵爸在筒子楼的一楼给老太太租了一个向阳的单间,他和自己老婆则住在隔壁。
    邵爸单名一个奔字,全名邵奔。他所在的运输队已经全部解散,听上头文件,说是计划把三江村打造成一个度假村,届时会为附近劳动力提供很多就业机会,而拆迁款会在过年前后纷纷发放到账。
    他失了业也不打紧,运输队出来的不愁工作,他报个驾校学了本新驾照,除开科一和科四是花钱买过的以外,余下的过程都十分顺利,成功做了一名市8路公交司机,三个月的试用期一过,正式成为一个外来务工人员,五险一金还齐全。
    邵妈有个十分绿水青山的名字,姓李,名红霞。她的锣鼓队也散了。这个女人自诩美貌不输人,却一时走火入魔,鬼迷心窍地送走了自己的亲闺女,自知大错特错,想挽回已经绝无可能——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珊珊其实根本不是被送给谁家谁人了,而是被她亲手交给了一个做山货的逐利商人,已不知被带到哪个大山深处了!
    她除了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之外,别的方面都还十分精明干练。这个从来要强的女人在批发市场租了一个小角落,一台缝纫机就是全部家当,开始做起给人裁裤脚的小生意。
    懒惰是所有贫穷和牢骚的根源,早在万恶的资本主义风潮席卷西方工业国家之初,伟大的马克思便苦口婆心地发声呐喊,只有劳动才能创造财富。
    邵一乾对自己的生母怀有一种十分矛盾的情感。
    这个从不屈服的女人以自身为榜样,给他提供了一副活标本,标本的名字叫“女人的脊梁”。但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把有生理缺陷的女儿养到三岁半后,如敝履般弃之不顾。
    一善一恶,两权相较,一笔勾销,不喜不嗔。
    邵一乾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他的破烂篷子早晚得被雷劈塌,起早贪黑地赶忙了几个月,累死累活地给自己攒出了一笔搭盖钢棚子的钱,因为面积小,折下来才一万不到,要不然,他真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钢棚子竣工的时候,他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老寡妇刷鞋,老寡妇现今已经不再纳鞋底,所以盆子里那双鞋是集市上买来的布鞋。
    他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刷鞋,一边心里暗搓搓地盘算:“明天先去办个假/身份证,不就是送快递么?我们童工怎么干不了了!只有蠢货才让年龄吃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期间言炎小朋友也开了学。
    他自告奋勇地要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道,邵一乾眯着眼打量他半晌,看他跟块发育不良的白萝卜似的,二话没说,十分专/制地提溜着他后领子,心说:“别给我整幺蛾子。”
    学校里到处是一个个鲜格格的胖矮萝卜,邵一乾倒手足无措了,还是言炎自给自足,自己交了学费,又自己办了退公寓的手续。
    他去报道的时候,教室里都坐满了,没有一张空余的椅子,人小,动作倒是大大方方,冲一个小胖子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同学~能一起坐吗?”
    邵一乾混在一堆家长群里,在后窗看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
    邵奔和李红霞之间因为闺女的问题,长久一来都绷着一根弦,如今两人各自忙碌,彼此都在赌一股莫名其妙的气,要是邵一乾不下来问候,夫妻俩一准将他忘得骨头渣都不剩。
    老寡妇心肠忒硬。
    自己孙子每天累成狗,回来的第一件事,先去老佛爷那里请安,热脸贴冷屁股地凑上去给老寡妇捶会儿腿,天南地北地东拉西扯一阵子,还丝毫不敢露出一丝“老子特么今天被骂成猪”的神色,但老寡妇始终没什么反应。
    这老寡妇都被土埋到脖子跟了,眼看就是九泉下的人了,在一脚踩进棺材前还硬是被人轰了老窝,连敷衍的心平气和都装不过来。
    环顾四周就能看到,天底下有几样东西最是八字不合,这些东西生来便方枘圆凿,格格不入——
    乡村和贵妇,城市和农民。
    他们在地铁里东张西望,不知道何去何从,用一口老实巴交的方言土语问路,结果坐反了方向,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他们担着一篮子野生的石榴或家鸡生的蛋,在某个十字路口安营扎寨,却被如潮人流一眼扫进后脑勺;他们带着一身风里来雨里去的痕迹,在公交车上束手束脚,生怕泥土脏了座位。
    他们对城市,忌惮多过向往,这是不争的现状。
    老寡妇也不能避免,她心灰意懒,连门都不想出。一家人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前途要拼,她连一个后勤部长的活儿都被罢免了,想他儿子的饭在公交公司解决,儿媳的饭钱多数贡献给了批发市场的煎饼摊,孙子自被她踢出家门后就没在她手下混过一粒米,她倒成了一个“吃独食”的自私鬼。
    言炎是个鬼精灵,经常厚着脸皮跑下来蹭吃蹭喝蹭床,千方百计地耍宝给她寻乐子。老寡妇脸上带笑,心里哀叹:“……再好可也是个外人啊……”
    她夜观天象,自知大限将至,心里苍凉一片,对于撒手人寰,倒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想她老来余生,身子骨不大硬朗,却十分惊险地无病无灾。她曾说“无疾而终是件很难的事”,可她是个骨骼清奇的老寡妇,她的老头子学过一门叫做“斗转星移”的邪门功夫,那老头子在幽冥司里悄悄把自己的齐天洪福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老婆身上,于是这老寡妇便办成了世间九成的人口都办不成的大事——
    无疾而终,老死他乡,死得体面。
    她蹬脚踹锅台的时候,子孙们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也正如她所说:“生活还是要继续。”
    邵家老太婆有大智慧。
    邵一乾挽着裤脚蹲在老太太那个屋的门槛上,心里平静得出奇。
    他不悲观,但客观来讲,世间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千千万,他也曾为邵老太孤零零的背影而心疼流泪,也曾为邵老太整宿枯坐不言不语而黯然伤神。他能把平板车蹬出风驰电掣的速度,能灵活地穿梭于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大街小巷,他却不能阻拦生命衰落的进程。
    但他却颇为矛盾地心里有恨,只恨邵老太活得太久,无法接纳这繁华之都的川流不息与车水马龙,倒平白遭受了这许多冰眉冷眼。
    他不知道的是,邵老太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在自己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来,那手绢里包裹着一个眉花眼笑的孩子的小像,她摸摸那孩子的眉眼,在一片紫气东来里心道:“死得好死得好,至少我老太婆在阳世三间的最后一个念想,是这小王八蛋如此生生不息,我死当瞑目。”
    她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留给后代的遗书上,是一个断成两半截的掌印,年代久远。
    邵一乾捧了骨灰盒,心里不起涟漪,死没良心地连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变得有些沉闷。正巧那阵子嗓音正在一步一步与青春期接轨,一开口嘶哑难听,便愈发沉默。
    言炎还以为他伤心过度,怕他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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