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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年下]逆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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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大致方向应该是在村子的南边儿,视野里渐渐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房屋。邵一乾看着宋包包直接走进了一个有小二层的民居里,然后陆陆续续又跟进去了许多人,也有出来的,年纪都在十岁上下,几乎都是男的。
    那小二层所有的窗户都被黑布遮挡得密不透风,灰扑扑得蹲在不远处,越看越神秘。
    邵一乾心里那好奇都快要把他淹死了,加上他打小爱凑热闹,这种时候没有不去插一杠子的道理。
    恰好又有几个人走过来,他就大摇大摆地跟着几个人一起进去了。一推开门,屋子里特别黑,一股浓厚的烟味儿熏得他先打了一连串喷嚏,而后周遭的氛围逐渐清晰起来——耳朵里是不绝如缕的按键声,鼻尖是一股混合了泡面味儿的死烟味儿,瞳孔上映出来的是一条窄窄的通向上层的铁皮楼梯。
    后面有人推他,语气极不耐烦:“上不上?不上别挡道儿。”
    邵一乾扫了身后那人一眼,是个染黄毛的大个子,嘴里叼着根烟,耳朵上还有个十分恶俗的大耳环。
    他心里骂了一声“让你妈逼”,好狗不挡道地侧过了身,跟在那黄毛身后走了上去。
    十分奇怪的是,他越往上走,心里放肆疯狂的成分便越来越多,几乎要刺破胸腔跃出来。那些气味与神秘像有某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吸引着他身不由己,令他脚步难以控制,叫他由内而外生发出一种对未领域的恐惧——尽管没有血腥,没有暴力,仅仅是这逼仄的空间已然叫他毛骨悚然。
    然后如同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楼梯走到尽头,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出现了几十台对他来说还太新鲜玩意儿——电脑。
    
    第11章 异端
    
    陌生又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断晃动的画面给他带来一种新鲜感,他顺着桌椅间的窄道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猫在角落里的宋包包,他面前那张桌子上还摆着一盒泡面,从那冲天的馊味儿判断,八成是隔夜的。
    “这是什么?”
    宋包包头也不抬,忙里抽空顺嘴溜了一句:“打怪升级啊。”
    邵一乾十分自觉地从一边搬来凳子坐在宋包包旁边,对屏幕上的特效、技能拿出了一种叫做“不耻下问”的良好品质,甚至有好几次都伸爪子企图戳几下键盘。
    大概人都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宋包包边讲边师范,越说越唾沫横飞,简直嘚瑟起飞。俩人迅速建立起了一种临时的师生关系,邵一乾无师自通地开发出了又一种特质——狗腿天份,生平第一次十分有眼色地给说得口干的传授者倒了杯水。
    那宋包包长了一对招风耳,被电脑屏幕一照,整个耳朵都是红通通的,他指指楼梯口一台电脑,飞快道:“去那里交钱,黑网吧,不要身份证。”
    邵一乾一扭头,恰好隔壁桌的电脑屏幕上爆发出一片白色特效,那些光被他的脸接了个正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没有任何一道叫做年轮的痕迹,好一张生涩的脸。
    那宋包包本身就是个坑爹货,他在游戏上的ID十分白痴,非主流就算了,还充分体现了青春伤痛特色,叫做“倪硪狠狠璦”。这三字加一起,邵一乾只认识四个半个字——平均分配给四个字中的一半,就是“人石我王”。
    邵一乾是个网络菜鸟,什么都要请教,申请账号、设置密码、起个网名,一系列全都交给了宋包包。
    宋包包一看就是个老司机,他十分熟练地在浏览器上键入“非主流网名大全”,唰出来一大片,全是一个风格的。
    邵一乾盯着那屏幕简直都舍不得眨眼了,打小就没出过远门、没多少见识的熊孩子觉得这个东西十分神奇,比去小树林里抓知了有意思,比“西天取经”有意思多了。
    他接盘宋包包的游戏界面,以他那菜鸟水平帮宋包包输掉了一连串PK,还被游戏里的野猪攻击得掉血掉个不停,那小人一直在“啊啊啊啊”,没几下就死了好几次了。
    “卧槽这掉老鼻子经验了,都让你给我整坏了!”
    邵一乾闻言,立马站住不动,还专门往那猪窝里凑了一点儿,成功地把那小人再次搞死了。
    可把宋包包给肉疼坏了,他看也没看就瞎复制了一行,往那空白里一填,急吼吼地换过来救自己,然后邵一乾开的那台机子上提示账号注册成功。
    邵一乾简单点评了下:“‘意外怀孕怎么办’,好名字,我喜欢。”中间那个“孕”字他不认识,他根据上下文猜的。
    俩人进好友系统、师徒系统的时候,界面提示的风格简直在鬼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玩家“倪硪狠狠璦”和玩家“意外怀孕怎么办”结为好友、结成师徒关系。
    游戏似乎特别能拉进男生之间的距离,早上的时候邵一乾还特别想踹他,时间到十点左右,他俩都能哥俩好了,就连午饭都能同吃一碗泡面了。
    将过十二点左右,有些黑暗的网吧里渐渐起了一阵骚动。
    “我钱包呢?!”
    说话的就是早上那个黄毛。此言一出,从黑网吧的四面八方射过来几道光线,砸键盘的声音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宋包包慢动作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把头别在桌子下,悄声道:“千万别惹这黄毛,汽配厂老板的儿子,少管所三进三出,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还捅过人。”
    邵一乾不以为意,他连个视线都懒得匀一个,他手指一摸到键盘就停不下来,并且在这诡异的沉默里反倒越来越来劲了。
    宋包包简直想把他按地上打一顿,整个网吧里就他们这里声儿最大,最吸引注意力。他急忙把邵一乾那一直蹦哒不停的手按住,在电脑的缝隙里觑了一眼那黄毛。
    好的不灵坏的灵。那黄毛眼瞅着就过来了,邵一乾还不动如山地坐那儿打游戏——虽然以他那水平根本也打不出什么花儿来,顶多是被打游戏。
    “你小子脸生啊?打哪儿来的?”
    那黄毛吊着眼角问道。他这一问,黑网吧的各个角落顿时就站起来几个人,借着灯光打量,那些人各个染头发,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不相同,凑一个葫芦娃七兄弟绰绰有余了,这会儿看来大有合体成金刚葫芦娃的架势。
    邵一乾先把自己那无足轻重的账号退到安全地方,确定不会有小怪偷袭了后,这才站起来。他刚才摸键盘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会儿突然一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攒出来一股寒气,歪着身子靠坐在电脑桌上,同样斜着眼道:“无可奉告。”
    宋包包一边拉他袖子,一边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陪着脸笑:“大哥,他新来的,不懂规矩,哈哈,您……”
    那黄毛一挥手,身后有个跟班模样的小子立马凑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动脚。
    邵一乾反手按住那个肆无忌惮在他口袋里乱摸乱掏的手,慢条斯理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你要是能在我身上搜出你钱包,我剁个手指头给你;你要是搜不到,跪下来给我叫爸爸。”
    宋包包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十万匹羊驼在跳广场舞,翻腾起来的烟尘在空中汇聚成四个字——妈的智障。
    黄毛刚想说什么,邵一乾又补了一句:“有种就别孬。要么你就别搜,要么搜就一定搜到。”
    黄毛“啧啧”了两声,突然伸手在邵一乾下巴上摸了一下,提起裤腿往身后的转移上一坐,翘个二郎腿,挑眉道:“激将法,我不稀的吃你这一套。你看看这谁的地盘儿,跟你废什么话,就是搜不到我也能揍你一顿。”
    宋包包还在徒劳地两边调和:“误会误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黄毛摸他下巴把邵一乾恶心够呛,他顿时把“少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这句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垂头看了黄毛一眼,用一种十分恶劣的语气挑衅道:“就你这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黄毛还在等邵一乾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对面的小子突然伸腿在转椅的扶手上狠狠蹬了一脚。黄毛或许今天合该倒霉,那椅子的底座的仨轱辘有一个是坏的,被这么一踹,登时就崩飞了,转椅连带着人就往后仰倒,掀起了一阵人仰马翻。
    可怜那黄毛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自己老窝里还能有这么个毒瘤,老子妈地破口大骂了起来,然后……一碗隔夜泡面从天而降。
    宋包包登时就惊呆了,喃喃道:“妈呀……”
    邵一乾一把丢了那空碗,扯着他袖子往外拉:“妈个屁!要你那腿用来当摆设的?!”
    黑网吧里地方小,电脑却不少,除了楼梯口通向内里的一条窄道,其余地方压根儿也没地方下脚。其余的狗腿都被堵在电脑桌后,还有几个已经踩上了桌面打算走空中道路赶来支援。而那黄毛被椅子压在地上,那一坨恰好挡在了离开的路上。
    邵一乾就踏着那椅子直接蹦了出去,几步跑到楼梯口,沿着楼梯扶手滑了下去,一路上接连撞倒了三四个上来的人。他那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干脆,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停顿,似乎彩排了许多遍。
    别的不提,邵一乾打群架在小学里一直被奉为开山祖师,他人小胆大,什么人都敢惹,惹得起的惹到底,惹不起的先惹再说,原因是他觉得孤单一个人跟自己玩儿很没意思。他曾经穷极无聊的时候,还专门抓过一条蛇和一只麻雀放一起,蹲在一边看了一下午的蛇雀大战。
    所以邵一乾概念里,这么点儿事和这么事儿妈的人基本是个芝麻大的屁事。
    再看整个网吧都乌烟瘴气得不像话了,全堵一起在拧麻花。
    邵一乾这种撩了就跑的、光拉屎不擦屁股、光管杀不管埋的臭毛病被宋包包鄙视得不行。
    那骂骂咧咧的老司机跟在邵一乾屁股后面跑出来,气喘吁吁道:“你小子吃辣椒长大的?有话好好说,那是什么人,那是杂碎,你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邵一乾从裤裆里摸出一个黑色钱包来,话音自动给停了。
    肇事者晃晃手上的钱包,洋洋得意道:“辣椒打从明天起就跟我姓了你不知道?”
    刚才跑得太急,跑得他嘴唇有一抹十分艳丽的红,一对桃花眼的眼尾眯起来,似乎是从内眼角拖拽出来的一条异常流畅的线,好看得不像话,跟刚才那个专门挑事的兔崽子简直不是一个人。
    好嘛,原先宋包包一直以为邵一乾是被冤枉的,到这儿根本就是把这种罪名坐实了,他还真没见过做贼的还敢这么嚣张的。这种先发制人的行为把宋包包一气儿将在了原地,再加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朋友,他自动就给结巴上了:“我要、要跟你、断断绝师徒关系……”
    说什么都晚了,屁都放出来了绝没有再坐回去的道理,于是这俩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便顺理成章地交换了江湖帖,在继师徒关系之后又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命运共同体,当然更多的是承诺万一黄毛来报复,俩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你先死”。
    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年级的小朋友正在排队等待放学,啊,不是,好像在等待打预防针,言炎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他长得太慢了,个头磨磨蹭蹭的,穿着蓝色的运动校服往那一站,看上去就十分乖巧。
    不过他这会儿正低着头在玩儿手上的什么东西。
    邵一乾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欠地又拽了言炎的小辫子,看见那小子手上正缠着一根铁丝绕来绕去。
    言炎那手指头顿时就见红了——玩儿得太专注,被邵一乾的突袭惊了半跳,自己把铁丝扎手里去了。
    这小屁孩儿有时候机灵得厉害,有时候又呆得叫人心醉。比如这会儿,他自己手被扎了个窟窿,血直往外涌,他还呆呆地傻站着,抬起头来看着邵一乾,眉心微皱,说:“今天帮三个小朋友抄作业,被老师发现了……啊,流血了。”
    邵一乾一时有一种弟弟在学校被人欺负回家找哥哥报仇的自豪感,然而他并不打算采取下一步措施。他就半弯着上半身,捏着那根铁丝拉出来,语重心长道:“下次再有小朋友叫你帮写作业,你就说你有个哥哥叫邵一乾,在楼上三年级。”
    言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捂着自己手往教室里走,边走边说:“嗯!我有个哥哥叫邵一乾,邵一乾有个叔叔叫言炎。”
    邵一乾:“……”
    “这大半天儿的你上哪儿去了?”陈萌急急忙忙跑来了,手上还捏着一张十分清新脱俗的鸡屎绿信封。
    “小井离校出走了。”
    陈萌那语气不自觉有些酸:“全班人,就给你留了个字条,我们都没有。”
    邵一乾不走心地解惑道:“因为你们丑。”
    陈萌:“……”
    留信人用一种夸张而又艳俗的色彩,用尽全力端端正正地写了几行七扭八歪的娃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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