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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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颤颤巍巍地问：“这是……”
　　龙放一抬头，云淡风轻地说：“哦，一扫片儿的。”

　　☆、第　5　章

　　一扫片儿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季青就看见他一目十行地扫完自己新鲜出炉的剧评，然后就退出微博点开了视频播放器，搜索《初云》准备打发时间。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他真的看清楚了我写的什么吗？
　　季青怀疑他就从里头找了个片儿名。
　　龙放一边给手机接上充电宝，一边插上耳机，还给季青递了一只：“要不要？”
　　要的要的。
　　两个人猫在角落里，把没来得及还的戏服搭在头顶挡阳光，好不惬意。
　　龙放看剧特悠闲，片头片尾都不跳，慢慢悠悠地等进度条一点一点地填满，好像有莫大的成就感似的。但是他以前就不这样，他以前看东西很急躁，掐头去尾，中间再开个倍速，一部七八十集的剧没两天就让他糟蹋完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不大好看。
　　他以前没关注那“扫片儿的”的时候，就只能自己去扫，能有一部能让他看到结局的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有那闲工夫去听什么片头片尾。
　　后来无意之间看见“扫片儿的”上了热搜——这个人狂妄得不行，也不避讳谁，看谁不乐意就直接开大号怼，那次就是有个金牌班底，拍出来一个配不上金牌水准的片子，就被他怼上了热搜。
　　凭良心说，那片子在烂片云集的那一年里，算是少见的能看的了，票房也不差。矮子里拔将军，龙放好歹在电影院里从开头坐到了结尾。
　　出来的时候热搜就炸了。他看了两眼，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这位观影老总有点意思，像个愤青。于是顺藤摸瓜地摸到他的微博，从此开始了混吃等死的生活。
　　到现在，他已经被惯坏了。
　　他连推评都懒得看了，大致瞄一眼get到剧名就ok。观影爸爸喂的安利，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所以季青问他为什么看得那么快的时候，龙放说：“我没看。用不着。”
　　有个剧名就可以了。
　　季青：“……”
　　观影爸爸确实没有让龙放失望，他一口气看了三集，被叫走上戏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季青却点开了自己微博，在粉丝里开始检索。
　　就……就什么来着？就你？
　　哎呀，没看清。
　　龙放关注季青用的是自己的私人账号，也就是所谓的大号，季青刚刚瞥见个“就”字，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已经关掉微博看戏去了。
　　季青看着自己那几百万粉丝，在心里思索着一一检索的可能性。
　　不可能的。
　　龙放早晨就换好了戏服，这会儿直接过去就行。
　　他的戏份也很简单，太子殿下驾到，他作为将军近卫，伺候太子殿下入座。就这么几个戏份，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主镜头也没落在他身上，他只要随便做做样子就差不多了。
　　剧组把群演的戏放在最后很大程度上也打的这个算盘，重要剧情拍完了，在进度上便可以游刃有余，剩下的时间也就很灵活了。
　　若是时间宽裕，则可以反复磋磨，若是不甚充足，那也不打紧，左右不过是群演戏份，不必苛求。
　　龙放知道很多群演都只是为了一口饭，出不出名倒是其次。
　　但他不是。
　　他和他们正好相反，他不关心价钱，他只在乎能不能露面，能不能出头。所以他无论演什么都很用心。他不是科班出身，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一行，除了靠天赋，更多的就是靠做群演时的学习了。
　　一个人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那世上便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进。
　　作为群演，他有比别人更加丰富而实用的学习资源，他可以混迹各大剧组，见识各种各样的演员、导演。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久而久之演技也就被练出来了。
　　王克群不担心施小王子，所以这一场的注意力都放在龙放身上。
　　很惊讶。
　　这是一场没有台词的戏，所有的剧情和感情都需要靠他的肢体语言来完成，这对普通演员来讲都算是有难度的一场戏了，王克群以为再怎么也要多试几次，却没想到龙放一次就演出了他要的感觉。
　　曾经的边关流民遍野，不堪其苦，百姓是怨的。后来将军带领他们保家卫国，现如今边关丝竹千里，安居乐业，百姓又是乐的。
　　而之所以得其乐，源于能打胜仗。这胜之一字，离不开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周旋。
　　于军中将士、边关百姓而言，太子殿下是明君风范。这话却不能说，于是只能从行动中表现出拳拳敬畏之心。
　　这场戏的意图，也在于用一人代替一众——包括将军，体现出边关将士对太子殿下的态度。
　　愿为太子殿下开疆拓土。
　　此后朝堂风云，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原因就在此。
　　这些东西在此时的剧情点都太过敏锐，所以无法言说，只能从小细节中展现。至于观众能领会到多少，便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了。
　　龙放把这个小角色刻画得非常到位。
　　通过他，太子殿下也或多或少知道了将军的态度，这才有了之后议事的根基。
　　是深议？是浅议？
　　太子殿下若对将军的态度没有一丁点的认知，他断然不会选择在此时和将军进行深入的交流，他此来本就是为探底而来。但正就因为有这么一个角色在这里，给了太子殿下底气，才有了这场关系日后局势的议事，拉开了朝代更迭的序幕。
　　可以说，故事的后半程发展，就是从这个小人物开始的。
　　将军为何会选他迎接太子殿下，也就一目了然了。
　　“小将军是哪里人？”龙放正要告退的时候，施张突然开口问道。
　　龙放一怔。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剧情。
　　加戏了？
　　他不敢去看导演，也不敢去看摄像机，他怕坏了戏。没人告诉他怎么演，他只好本能地去看了一眼位上的将军——这是小兵遇到事情时最正常的反应。
　　导演没有喊cut，说明是认可了此段戏。
　　确实是加戏了。
　　龙放在最快的时间内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这也太为难群演了吧？
　　“关外。”他想起季青给他的剧透，关外还余数城未收。
　　龙放最终走出了议事厅。
　　这场戏也彻底落下了帷幕，托小王子的福，他还捞了个台词镜头——单独的。
　　王克群追了出来。
　　“小孩儿，你真的不是科班出身吗？”
　　“不是。我学管理的。”
　　管理？
　　学管理的来跑演员？
　　……演技居然也不差。王克群想到身后同样演技超神的施张，不免觉得季青的眼光确凿是独到。
　　龙放见他没说话了，于是歪了歪头：“我先走了？”
　　呼。
　　他脱下厚重的戏服，等化妆师给他卸完妆，一身清爽地终于可以回家了。
　　季青从刚刚起就一直在收拾衣架，他们这种跟组的演员，没戏的时候也会力所能及地做点事，打杂跑腿什么的。
　　他整理好衣架就顺带趴在了上面，隔着一排衣服问：“你住哪儿啊？”
　　“怎么？”
　　“顺路的话一起走呗，可以拼车。”他自然而言地就说了出来。
　　这个人总是很有逻辑。
　　龙放却不会信他，他扣好外套，朝他走了过去。他一只手撑在衣架上，将身子倾了下去，近在咫尺地说：“小哥哥，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
　　“赌我无论住在哪里，你都会说顺路。”龙放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赌吗？”
　　季青：“……”
　　他看着龙放没有留恋地走出去，觉得这个小猴儿果真是不太好搞。
　　不过感觉还不错。
　　对于他来讲，不讨厌就算还不错，属于可以继续发展的对象，于是他开始想起了后续计划。
　　龙放出了基地就打车回了住处。
　　他不和季青一起走，主要原因倒不是怕他图谋不轨，而是他这个住处不大见得人。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星河大酒店，元亨集团名下产业之一，专注高级酒店建设。
　　肯定不是他一个小群演能住得起的。
　　不过小群演不可以，龙太子倒是可以——元亨集团的创始人是他爹。
　　“小龙爷。”酒店经理很快迎了过来，通风报信道，“龙总今天来过。”
　　龙放掉头就走，活像逃命似的。
　　“已经走了。”经理补充道。
　　“……”龙放简直要被他吓死，“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经理口中的这个龙总不是他爹，他不怕他爹，而是他姐姐，龙越。
　　龙越比他长很多岁，早在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接手家里大部分生意了，每年都盼着龙放快点毕业，好来接她的盘。她要去追寻爱情。
　　结果龙放一毕业，就去搞了个演员证，天天混迹各大影视基地，连家也不回。
　　眼见着弟弟越长越歪，她的爱情也越来越远，她怒了！
　　龙放正在等电梯，就看见门口一大帮子人涌了进来，看着还有点眼熟。
　　！
　　小王子。越关山剧组。
　　他想起来，他们家这酒店因为地理位置原因，确实经常接待剧组。
　　龙放拉着经理边挡着边往外头跑，语速飞快地嘱咐道：“我这阵子不住这边了，千万别和人说认识我，也别说我是谁。尤其那谁，季青——对，季青。”
　　他也没管人家认不认识季青，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等出了酒店，又走了好远，他才从兵荒马乱中回过神来，不是，我躲他干嘛？
　　然后又一想，我这什么脑子，他一小破打杂的，他能住这儿？
　　龙放停了下来，正准备往回走，谁知远远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王导身边走了进去。
　　“……？”
　　他吸了吸鼻子，缩回了想要回去的腿，继续流落街头。
　　观影爸爸真有钱。
　　经理被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想，是我知道的那个季青吗？
　　然后他就看见季青从外头走了进来，那亢心憍气的模样，说是假的都没人信。经理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小龙爷好像和季总勾搭上了。我要不要告诉龙总？
　　我会不会被灭口？

　　☆、第　6　章

　　季青不和剧组住在一起，他住得更高。
　　电梯里的人一层一层地在减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施张、王克群和季青。电梯门一开，王克群就飞快地蹿了出去，他怕再在里头呆下去他会窒息。
　　施张却一直没出去。
　　电梯门也没关——他一直按着按钮。
　　季青眼角细微地眯了一下，施张很是会察言观色，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这人不高兴的时候并不会像网上那样大发雷霆，相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气得越厉害就越是安静。
　　他的喜怒哀乐都习惯于叫别人自己去琢磨。
　　——这大抵是上位者的通病。
　　施张跟他认识有两年，在一起有一年，又有半年一面未见。今天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一次重逢。
　　哪怕这个人并不是为他而来。
　　施张却觉得很好了，他此前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季青扫了他一眼。
　　这是不耐烦的信号。
　　施张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按着按钮的手指也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
　　他从以前开始就不太敢顶撞他。
　　现在拦着电梯，也仅仅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看见季青不高兴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季青以前说过，最讨厌别人纠缠不清。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见他的时候一切委屈都涌了上来。
　　他很乖。季青经常夸他说没见过这么乖的。
　　所以哪怕是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也乖乖地接受了，没哭没闹，转头就走。教科书般地做到了季青希望的不纠缠。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我这么乖，你为什么就不能分我一点喜欢？
　　王克群跟他说，季青这个人，无情无心，养过的小宠物一双手数不过来，时间有长有短，可无论长短，都没见他对谁动过心。所以王导告诫他不要认真。
　　季青也一样，施张到现在都还记得，季青跟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除了感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可他偏偏想要感情，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所以季青不要他了。
　　人人都在都在跟他说，前头无路，是他自己执迷不悟要一头栽进去。
　　最终落得个头破血流，又能怨谁？
　　施张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
　　是的，他一直很乖，并且决定一直乖下去。
　　可就在这时候，季青不知道是发了什么慈悲，竟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施张愣在了原地。
　　季青：“你不是有话要说？走吧。”
　　他也是刚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