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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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青把车开进服务区，然后把他拎下了车。
　　“干嘛？”
　　“吃东西，”季青也不问他吃什么了，直接到快餐店点了几个菜，“从这边过去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不说剧组还有没有盒饭给你吃，饿久了也不好。”
　　龙放“哦”了一句，又趁机把手里还剩的半个小面包塞进了嘴里。
　　季青偏过了头。
　　“你是不是笑了？我刚看见你笑了。你不准笑……”龙放说着说着就趴到了桌子上，英雄气短地说，“民以食为天，我好饿，我早饭都没吃。”
　　“那刚刚问你你不吃。”
　　“我那不是……”他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说，“想着你不高兴吗，怕你在杭州没胃口。”
　　龙放的脑袋在桌子上滚了滚去，好像已经用完了所有的耐心，就差哭着唱“手里捧着窝窝头”了。
　　季青眼睛突然就酸了一下。
　　正在这时候，服务员端着餐走了过来，季青拍了拍龙放的头：“起来。”
　　服务员这才得以放下餐盘。
　　用餐愉快。
　　龙放最后还是唱起了“手里捧着窝窝头”，服务区的饭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
　　“难吃你还吃那么多。”季青看他都差点舔盘子了。
　　“有个词语叫做‘饥不择食’。”龙放吃饱了，又获得了新生，于是站在车门口，豪气万丈地说，“我要开车！”
　　季青：“？”
　　龙放拍着胸脯表示，他的驾照绝对有超过一年了，可以上高速！
　　季青一听，抖得更厉害了。
　　拿得越久越可怕好吗……他敢保证龙放除了在驾校，别的时间都没摸过车。
　　季青默默地从后备箱里拿了套副刹车装置，埋头安了起来。
　　龙放：“……”？？？
　　哥们儿，你这个嫌弃有点溢于言表啊。
　　龙放有心要让他好看：“别怕啊，碰碰车王者带你飞！”
　　“……”季青一抖，“赶紧停车！”
　　“别介，我还没说完，”龙放这才慢悠悠地接上，“其实我有赛车证。”
　　季青：“……”
　　龙放安安全全地将两个人送到剧组，季青的副刹车一次用场也没有派上，中途还因为太累睡了过去。
　　他好像很不相信龙放的技术似的，就算睡过去了手也紧紧地抓着安全带，指骨都有些发红，龙放下车后掰了半天都没掰开，对方跟护犊子似的，越掰抓得越紧。再一抬头，发现他眼角渗出了一滴泪。
　　龙放：“……”
　　有人抢他儿子么。
　　龙放又转回了驾驶座，伸手拭去他的眼泪，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玩手机。
　　龙放：风风，怎么安慰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啊！
　　鲤鱼跃龙门：你卖蠢。
　　龙放：不管用啊！
　　鲤鱼跃龙门：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龙放：不知道，他不说。不过应该是家庭原因。
　　鲤鱼跃龙门：那就别管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好的。
　　龙放偏过头，他当然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世上的事不都这样么，无论大事小事，时间会磨平一切，最多想起来的时候稍微起起波澜。
　　可是他不想看见季青不开心。
　　做梦都不开心。
　　龙放：你真没用。
　　鲤鱼跃龙门：？？？
　　龙放：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安慰人都不会。
　　鲤鱼跃龙门：……拜拜。
　　季青没让龙放等多久，突然一个痉挛醒了过来，眼神茫然而空洞，好像有什么永远地失去了，抓着安全带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爆出了青筋，还在抖。
　　龙放一看就知道他的剧情进行到哪里了，儿子应该被人撕票了。
　　他叹了口气，心说他都做的什么梦。
　　哪来的儿子？
　　这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季青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开了安全带，似乎终于从梦境里脱离了出来：“到……”
　　他一开口，声音有些哑，他顿了顿，才继续问：“什么时候了？”
　　快六点了。
　　现在去剧组，还赶得上晚饭。
　　今天剧组有夜戏，龙放老早就给王克群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可怜可怜没饭吃的小可怜，订盒饭的时候多订两份。
　　“两份？”
　　“还有季青。”
　　王克群一时没想那么多，反正他俩经常在一块儿，可是直到看见他俩一起到了片场，他才回过神。
　　不对。
　　今天他俩不该在一块儿。
　　龙放去相亲，季青去峰会，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季青那个峰会据说有三天。
　　王克群不敢问季青，只好打趣龙放：“你这是相亲还是约会啊？约会就直说呗，我还能不给假吗。”
　　“相亲约会不是一条龙服务么，”龙放嘲笑道，“王导你该不会是没相过亲吧！”
　　“老子自由恋爱！”
　　“哟，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我就是包办婚姻了？”龙放不见外地拿了两份晚餐，给季青开了一份，中午那服务区的东西太难吃了，季青都没动两口——也有可能是没胃口。
　　季青没心情和他们插科打诨，刚准备坐下吃饭，电话又响了。是公司。
　　他于是又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
　　“哦，”龙放找了个借口，“起床气。”
　　“他不是响应太上皇的号召去那什么破峰会了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王克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峰会不是开三天？现在就跑路，他胆这么肥？”
　　“我也响应了我家女皇陛下的号召，你说巧不，那么多相亲对象，一眼就相中了他。”
　　王克群：“……”
　　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地问：“越、越而放也？”
　　龙放笑眯眯地一点头：“家姐龙越。”
　　王克群捧着心，到旁边慢慢消化去了。
　　他招了一个群演，群演是元亨集团的太子爷，他还天天让太子爷吃盒饭，睡标间，起早贪黑。
　　元亨的世界排名可不比东越低，比观影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他这是要死的节奏。
　　季青接完电话回来脸色更差了。
　　王克群顿时就将龙放抛到了脑后，比起龙放，还是自家的前途命运重要一点。季青和老季之间的问题，外人虽然不甚清楚，但王克群因为跟季青跟得久，难免会撞见一些东西。
　　他曾经就在办公室门口听见过老季和季青的争论——季青单方面的争论。
　　在他眼里，季青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独立的领导了，但是在老季面前仍旧会显得很无力，他据理力争的东西在老季那里不值一提，老季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击溃他所有的坚持。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老季用观影相要。
　　春江水暖鸭先知，观影有什么风吹草动，王克群也能有感觉。他也不敢去问季青，那完全是添堵，而且季青也不一定和他说。
　　这么多年了，季青除了让他们好好拍戏，别的一概没让他们操心过，事实上，确实也没有让他们可以操心的地方。
　　但王克群总觉得，这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季青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算起来，他这一天，也就睡觉那会儿没控制住情绪，别的时候都还挺有人样的，龙放有时候都觉得他可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难过。
　　“今天的饭没有加鸡腿，差评。”龙放说。
　　“哎哟宝贝儿，你这一天不在，晚上还回来蹭饭，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加鸡腿？”何璩正准备把筷子伸进龙放碗里，龙放却早有准备，护着碗从桌子上跨了过去，“嘻嘻，你来呀。”
　　这剧组不知道有个什么毛病，一到吃饭就抢。
　　老说“抢来的才好吃”。
　　当初何璩那包瓜子也是这样，这组里都是些大人物，哪里买不起一包瓜子，可他们就喜欢抢，吃不吃得到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抢的过程。
　　何璩看见他直接从桌子上跨过去，当场表演一个劈叉，顿时惊呆了：“你也不怕扯着蛋。”
　　季青：“……”
　　他一瞥旁边的人，屁股快怼自己身上来了。
　　他觉得是扯着了。
　　龙放夹着腿，屁股一扭一扭的，实在是有些憋不住，等何璩一转移目标，就连忙伸手掏了掏，整个人扭曲得变了形——那不止是扯着了，还扯大发了。
　　“就为了一口吃的，”季青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亏不亏。”
　　“嘶……”龙放愤愤地说，“我小兄弟要是出问题了，我得赖老何一辈子。”
　　“别赖他，他没我有钱。”季青毛遂自荐道。
　　“型号不对呀哥哥。”龙放把放在桌子上的头往左偏了90度，左脸直接压在了桌上。
　　“那你不都出问题了么，”季青看龙放一时半会抽不出手，就端起碗给他喂了一口，“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就盼望我出问题是吧？”
　　季青也不避讳，龙放看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挪着屁股远离他，总觉得他搞不好要人为地让他出问题。
　　季青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反驳，在他看来出手是不需要出手的，照龙放这猴气，早晚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过来，你又不饿了？”
　　“你想对我小兄弟动手。”龙放打死也不过去。
　　季青想了想，放下了碗：“你说得对。今晚上等你睡着了，我就对你动手。反正据我观察，你每天晚上都不会醒。”
　　“导演！我要换房间！！！”
　　“我室友是个死变态！他要割我小弟弟！！”
　　“……”
　　“小龙爷！注意影响！”王克群简直心累，龙放一回来，就感觉片场变成了幼儿园。
　　一顿晚饭吃得鸡飞狗跳，演员们的心都让他给带飞了，开始拍戏的时候都没收得回来。
　　王克群整整骂完了一场戏。
　　季青找了个空隙问王克群：“这部戏大概还需要拍多久？”
　　王克群眉角一跳，直觉要不好：“一个月左右。”
　　“没事，我就问问，”季青看他表情不对，立马就后悔了，连忙又多问了一句，“龙放的戏还有多久。”
　　哦，原来是想问龙放。
　　王克群松了口气：“快的话，半个月。”
　　季青又发短信问了问别的剧组的进程，他不想半途而废，已经开始拍的剧肯定要让他们安心拍完，至于还没开始的，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刚刚助理来电话，说公司股市已经开始有浪花了，估计是中午的事儿传了出去。
　　东越要搞观影，那还不得趁早抽身。
　　要不就只能跟着一起完蛋。
　　观影是季青一手拉扯长大的，本来也没有借助东越的力量，按理说也没那么容易被搞。但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他的能力，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观影是靠着东越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季青就算再优秀，别人也看不见，就因为他有个东越太子爷的身份。所以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东越之上的。
　　那他的观影，没有了东越的支持，也将不堪一击。
　　季青不想去争论对错，商人都是逐利的，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撤资，这是人之常情。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太菜。
　　给不了人足够的安全感。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东越还没出手，底下的人倒是闻风而动了。
　　那这就有点麻烦了，他手里还捏着不少版权，若是拖久了，处理起来就得吃亏……他吃点亏倒是没什么，他主要担心别人对剧本不够上心。
　　“要不然不卖了？”季青想，“也不行，剧本写出来就是要拍的，哪能一直压箱底。”
　　季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卖出去，他怕儿子们受欺负，不卖吧，又觉得埋没了人家。
　　此事古难全。
　　季青洗完澡出来，王克群就来敲门了。
　　这家伙担心了一天，也不晓得哪来那么大闲心，还去看了看股市。他也看不懂，只晓得绿色就是跌了，然后就火急火燎地找过来了。
　　季青擦着头，不以为意地说：“股票这东西，涨跌不是很正常么？”
　　王克群：“……”
　　季青就叹了口气：“你老想那么多干什么，显得我很没用。好好拍你的戏行吧？你哪次找我要钱我没给？”
　　“上次就没给！”王克群拿出手机给他看，上次他们聚餐的时候他没收到的消息，“你答应我的，后来没给！”
　　“……”季青都快忘了那回事了，“明天给你。”
　　“我不要！”
　　“不是，你跟我闹什么？”季青就是再迟钝也看出王克群的来意了，他有些头疼，反手把虚掩着的门一关，“不要拉倒，别给我吵。”
　　“你老实说，你爹是不是又拿观影威胁你了。”
　　“啊。”季青无所谓地往墙上一靠，“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都没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王克群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峰会有三天，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青头一回觉得王克群知道得有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