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士-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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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璐感觉盛夏说得没错,吃过饭以后时烨好像确实心情好很多。她趁势连忙问了几个问题,时烨都耐着性子回答了,与其一直都很好。见老秦抬着摄影机到处拍,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不要进卧室。
“诶时爷,之前让大俊买的效果器到了没?”聊了会儿,钟正突然想起了什么,“试试吧?我那把贝斯你还留着嘛?”
“到了,昨晚试了下,很不错。”时烨喝了口水,“留着你的,没谁要。正好人都在,不然试试?”
说着一群人就簇拥着进了时烨家里的工作室。几个人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要的东西。齐璐和老秦两人连忙跟上,只见他们已经各就各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盛夏指着自己的琴,对着齐璐笑了下:“给你介绍,这是我的琴,它叫伽利略。”
时烨把效果器插好,说了句:“今天这顿结束了,咱们就各回各家过年了。”他转了个背,面前镜头,笑了下。
他慢慢靠近镜头。其实时烨只穿了简单的线衫和拖鞋,但姿态表情看上去却像是站在万人舞台上一般从容。等时烨拨出了第一个吉他音,盛夏突然道:“唱媛媛吧。”
时烨点了下头。
等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烨才对着镜头很淡地笑了一下。
齐璐那一刻想的是,他真的为镜头而生。就算只弹吉他,他也永远会是这个乐队的中心,有的人好像天生就应该做那个中心。
“今天雪很大,也快过年了。”可能是喝了点酒的原因,时烨的声音少见有些冰雪初霁的暖意,他淡淡看着镜头,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但你似乎能从那种漫不经心里看到一些马上就要爆炸的能量。
时烨最后说:“祝大家平安幸福,过年要开心。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再见。”
…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们最后唱的那首媛媛作为彩蛋,会在新年的时候作为特别版,和新的巡演宣传视频一起播出。
最后那个纪录片里出现了一片茫茫的雪,画面一转,变成了飞行士《lor》那张专辑的封面,彩色跳跃在白雪上时,齐璐的画外音响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在内地传奇的乐队居然有这样温暖简单的生活状态。他们住在普通的小区里,自己做饭,照顾花草,同样会和你我一样抱怨生活琐事。”
“在新年即将到来的这一天,我有幸在时烨的家里,听到了一次他和盛夏的现场演唱。大家都知道,时烨早在五年年,就再也没有在荧幕面前唱过歌了。从前我听他的声音,总觉得他就像乐队队标里的那个小人一样,是一个孤单的飞行者,茫然又孤勇地漂浮在外太空里。我们或许没办法完全接收到来自天才乐手的脑电波,也永远无法理解音乐天才丰富的内心世界,但我想音乐带给我们的那种共鸣是普世的,也能够打动所有又同样心境的你我。”
“时隔五年,我重新听到时烨再次开嗓。我惊讶地发现,时烨的声音从过往锐利冷硬,转变成了一种笃定的柔情。从这支纪录片里,大家能看出他从过往某种幻想的表层,成长到了另外一个阶段。作为乐队的领导者,他的艺术性从商业化的伤感和关注自我的角度跳脱出来,开始有了转变。其实我觉得能够概括飞行士那段时间音乐的性质,因为他们红了,他们成为了明星,他们体会到了曲解和恶意,也感受了赞誉和喧嚣,时烨明言,在那个阶段里,他受到的困扰远远大于成名的快感。”
“在真正地体会过物质、名利带来的虚荣快感后,时烨告诉我,精神上的富足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在回归质朴的生活状态以后,他在日常里,在和自己不断和解的过程中找到了平衡自己的方式。在《lor》这张专辑里,大家能看出飞行士用庞大的想象世界去譬喻美好的那种奇思,他们将幻想和生活立足在一起,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能听出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这是生活本身的滚烫,他们真正做到了在细枝末节里发现生命之美,书写生活本身,书写梦想本身。我想,这也是这张专辑能够大获成绩最重要的原因。”
“他们是这个时代变换的一个影子。在夏天到来时,飞行士将回忆全新的面貌,和大家见面。”
“最后以时烨的一句话作为结尾,送给大家。”
“——我只是一个一直在做梦的人。我的每一个梦,都在告诉我怎么去回答世界给我的难题。”
“——我不会对无常和规则认输,我想赢。我会一直做梦,我会赢。”
第五十六章
等把人都送走以后,盛夏收拾了下屋子。本来晚上时烨要做心理咨询,但温医生的孩子生病了,下一次只能是年后。他洗碗的时候分了下神,想晚上是待在家里还是出门逛逛,冷不丁就听到时烨在背后幽幽喊了他一声:“——盛夏。”
他跟时烨称呼对方都很客气。迄今为止时烨从没叫过他小名,什么宝贝亲爱的更是绝对不可能。肖想还问过他这个问题,盛夏坦白说了,他们就喜欢互相叫名字,他平时也就叫时烨老师,特殊情况喊下哥。时烨似乎也喜欢听自己盛夏叫他老师,大概也是听习惯了。这样想想,他们还挺没情趣的。
盛夏回头,看到时烨拿着两个橘子,脸上表情有点不耐烦,问:“你还要洗多久?”
“两分钟就好了。”盛夏看了眼时烨手上的橘子,会意,“你等我一下,等下我来剥。”
时烨没答,没走,就靠在边上看盛夏慢条斯理地洗碗,也不催,就看着盛夏的动作。
碗还没洗完,盛夏电话又响了。时烨捏着橘子过去拿起手机,本来要接,但看到来电人又犹豫了。
“你妈。”时烨对着盛夏说了句,“过来接吗?”
盛夏顿了下,又头也不回地答:“你接就好啦。”
时烨盯着手机默了好几秒,正准备接起来,结果电话挂断了。
他还没松口气,然而下一秒赵婕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时烨心头一慌,手上的橘子都吓掉了,他一边低头去捡,大拇指一抖,一不留神就按了接听。
等画面清晰了,屏幕里出现了赵婕的脸。她应该是坐在院子里,背后是暖色的阳光,背景音有点吵,快过年了古城里人还是很多。
赵婕看到电话那边的时烨,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时烨捏着手机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结果赵婕第一句说的是:“小时,北京现在几度,你怎么就穿一件衣服?”
时烨松了口气,虽然现在关系不错,但他还是有点怕赵婕。时烨努力挤了个笑出来,说:“我不冷。”
“我看天气预报应该在下雪啊,你怎么就穿一件衣服?”赵婕显然很在意时烨的身体健康,“盛夏呢?他没让你多穿衣服吗?这样要感冒的啊!之前我打了帽子和围巾寄过去了你们都不用的啦?”
时烨只能手忙脚乱地快步走回房间穿衣服,他顺手拿起赵婕给自己打的黑围巾随便裹了下,一边单手套着衣服,一边对赵婕说:“家里不是很冷,门窗都关着……”
“你这样不行的哈。”赵婕眉头一皱,开始说教,“不要觉得还年轻身体好就不注意这些,也不要追求好看就穿得少,身体最重要了,不然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
时烨就只能抬着手机听赵婕念叨了十多分钟。盛夏已经洗完了碗,他听着扩音里赵婕的声音,默默笑了下,也不来解围,就剥着橘子在旁边看热闹。反正平时讲时烨也不听,赵婕讲的时候时烨才会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嗯嗯。
等例行念叨完了,赵婕又问:“你最近有没有睡好一点了?带过去的中药喝了有效吗?还剩多少?”
时烨点头:“最近睡得好多了,有用的。药好像还剩……”他看了盛夏一眼,盛夏在旁边答了句,“还有两包。”
赵婕在那边点了下头,又叮嘱了几句让时烨好好吃饭睡觉云云。时烨全程绷着脸,笑得非常僵硬。
活到三十岁了突然来个妈开始管教,他不适应这么柔软的语境,适应了大半年都还是有些生疏。
“还有三四天过年啦,你们也要给我个准信啊,不回来的话我就跟朋友去新加坡玩了。”赵婕又问,“你爸妈今年怎么说?打死不回来看你一眼是吧?”
时烨默了下,才道:“和以前一样,给我寄了明信片和吃的,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还是回来算了,大理天气好一点。”赵婕叹了口气,也没往那个话题延伸了,“工作处理完了,不忙的话就回来,我们三个过年,再一起去看看盛夏爸爸。”
时烨没说回,也没说不回,只说:“我们要回的话一定提前说。”
“买票的话就快点了,就三四天了。”赵婕交代了一句,“要回来的话不要让盛夏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糕点,太难吃了。上次你寄的那个酱牛肉可以带一点哈,那个好吃。”
赵婕全程跟时烨拉着家常,问完这个问那个,丝毫没有要时烨把手机给盛夏的意思。等要挂电话了她才用方言施舍了盛夏一句:“你机灵点,不要给小时添麻烦了,整天呆得要死。”
盛夏虚心接受了赵婕的嫌弃。
赵婕对她们态度的转折点是在去年的中秋。
那次她到北京来和朋友谈个生意,并没有提前告诉盛夏。赵婕杀到公司的时候猝不及防,时烨毫无准备,和盛夏手忙脚乱地带着赵婕吃了顿饭。
就因为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取向问题,赵婕和盛夏拉锯了四年的时间,那四年里盛夏也叛逆,不肯用赵婕的钱,学费都是自己挣的,硬是四年都没回家。时间往往能磨平一些执念,赵婕在慢慢接受一些没办法逆转的事实的过程中,也选择了对现实和亲情妥协。她是生意人,不能算糊涂账,知道与其让盛夏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还不如让他找个合适妥当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稳妥靠谱也就罢了。毕竟要是再来一次四年都不回家,她是真的受不了。
那次和时烨的见面,赵婕和时烨的心情都蛮复杂的。时烨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作为母亲的赵婕,但作为男人他知道必须得面对。赵婕则是不知道怎么跟时烨交流,毕竟怎么看都是盛夏更喜欢对方一些,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了,和家里又闹得那么难看……谈判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即使赵婕有诸多担忧,时烨的身份都让她无从开口。
但时烨很坦诚,没等赵婕先发制人就先表了态。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晚辈一样,在饭桌上一五一十地报告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受教育程度,存款和车房,态度非常诚恳。盛夏当时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是诧异这居然是时烨能说出的话,又是感慨……时烨好像很有钱?
赵婕听完以后,对时烨说的高中毕业和八位数存款都没有任何表示,她抓到了重点,问:“你说你爸妈什么时候离婚的?之后没再管过你?那谁带的你?”
赵婕那天被时烨那对不负责任的爸妈气得不轻,出了饭店还在愤愤不平,完全忘记了自己吃这顿饭的重点,也忘记了时烨不缺钱,走之前硬是给时烨塞了五千块钱让他去买双鞋子。(时烨那天穿了一双做旧马丁,赵婕觉得不太好看)
后来接触多了些,赵婕反而更喜欢时烨一些了。她性格比较直爽利落,单论脾气来讲倒是跟时烨更合得来,又因为时烨家里的关系,她有恻隐之心,故而时常关照时烨一点。如果要往深处讲,赵婕其实也有作为母亲的私心在,毕竟对时烨好一些,念着这点情分,那至少自己儿子想来也能多被时烨关照一些。
和赵婕打完电话时烨还没缓过来。
他看着盛夏的手机,长长呼了口气,小声说了句:“……回去过年的话,我会被阿姨念死吧。”
每次跟赵婕打电话对时烨来说都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精神折磨。
盛夏把剥好的橘子放到时烨手心里:“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她现在不念我,成天惦记着念你了,你帮我转移了火力。”
时烨坐在床上郁闷了两分钟。刚刚捏着手机太久,他手心里出了点冷汗不太舒服,想擦一擦,盛夏边上有抽纸,他懒得动,就抬了抬下巴示意盛夏给他拿纸,手就摊开在盛夏脸跟前等着接。
然而盛夏并没有注意到时烨的动作,他忙着剥橘子,只看到了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心。
盯着那只手思索两秒不得其解以后,盛夏脑中一个灯泡突然亮了下,他想起了之前肖想给他看过的某个很火的视频,感觉自己瞬间会意,于是他就看着时烨,靠近了点,把下巴放到了时烨的手心里,动作变成了时烨托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