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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飞行士-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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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意义,有价值。”

    “而我呢?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我,但我好像没有从工作里获得与之匹配的愉悦感,时烨老师,你好像也差不多吧。所以我羡慕谢红姐,我羡慕她自由,她不被自己限制。她走遍那些地方,似乎看到了世界真正的样子。”

    时烨没有评价,顺手把盛夏往边上带了带,避过前面一只拖着主人飞奔而来的哈士奇。

    “该你问了。”时烨看盛夏还在回头看狗,把他的脑袋转过来,“别看狗了,看路。”

    “哦。”盛夏抿了抿嘴,“时烨老师,如果我明天得病了,病得好重,不能陪你了怎么办?”

    时烨脚步顿了下。

    他突然觉得闷,索性把口罩摘了,也无所谓有人认出来了。他把嘴里话梅的核吐在纸巾上,仔细包好,丢进垃圾桶,喝水漱口。

    走了几步,面前的行人没几个看他们,大家都低头看手机。

    “你要是不在了,那我要好好生活。”时烨话说得很快,“帮你把你没写完的歌写完,录完,嗓子废了也替你唱一次巡演。帮你照顾你妈妈,照顾你的那些手办和玩偶。再学你一样拿个本子记录梦和备忘事件,每年烧一次给你看,告诉你我过得不错。要是遇到别人了,像你也好,比你好也罢,我也写在本子上告诉你,我还要对他好得不得了,再每天记录我跟他的幸福生活,一点一滴都写,烧了给你看,让你在天上看到后悔死得那么早。”

    听着听着,盛夏脸黑了。

    他没往前走了,拉住时烨的衣服叫他:“时烨老师——”

    时烨转过脸看他。

    天色暗了,面前的城市忽而变得慵懒起来。下班下课的人行色匆匆,脸上都有疲惫和各异心情。他们带着耳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把自己和周身的喧闹隔开,走向自己的那个家。

    只有他们在街上游荡,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内心惶惶。

    可好像他们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很空。这街上的人谁又能回答什么是意义和归宿?没有标准答案的。大家都只不过是在往前走,在不断获得和失去里往前走,直到走不下去为止。

    “一辈子太短了,我想做点什么,跟你一起。”盛夏突然有些难过,“你也别去喜欢别人,不然我死了也要哭活过来。”

    “看不出来你挺自私啊,你人都没了还要我不要喜欢别人。”时烨眼皮一抬,“那你不要死,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我对你就是很自私。”盛夏低下头,“你也应该对我这么自私。”

    听完时烨沉默了一下。

    他最后还是没答这话,只压着声音说:

    “该我问。我问你,你想在北京跟我虚度人生,还是……像谢红一样,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次他的语气郑重了很多。
   “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跟着你,这个以后就不必问了,回答都是一样的。”

    盛夏答完,又问,“该我问了。时烨老师,你可以不要在我的本子上写别人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

    时烨拉着盛夏拐进了一个胡同里,边上都是散步的大爷。面前场景变得窄了些,看到的天也窄了很多。

    “看你表现,我考虑下。”

    时烨答得简洁,说完立即发问,“该我问了。我想问……如果我想延续谢红的理想,去做那种巡演,你愿意跟我一起做吗?

    时烨说完,开始补充:“你可能会失去被大多数人看到的机会。我们会很穷,赚不了钱,会遇到很多困难,会被质疑,被人家说神经病。但如果不做,继续目前的规划,出专辑上节目,你红了以后会有很多钱,能买好多全家桶和哈士奇,或许也能在三环买房。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听你的歌做梦,你会失去这些东西。你想一下,你愿意跟我一起做谢红的梦吗?”

    盛夏在心里重复了一次,做梦。

    时烨看上去成熟冷冽,但每次这种时刻盛夏总会恍惚觉得,这人骨子都透着少年气味,他总在这种时候热烈又冲动,那么迷人,像摇滚本身。

    他不会老诶,盛夏心想。

    “我愿意。能跟你一起对我而言本来就是做梦,顺便做个别人的梦也挺好的。”

    时烨说:“你会很穷,我可能也会。”

    “这几年我也挺穷的,习惯了,我对物质倒是没什么追求。”盛夏语气很不以为意,“实在不行……我开直播养你?反正都是活着啊,跟你在一起做事情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还不止很穷。”时烨语气很是认真,“你不能去更大的舞台了,会失去很多机会,真的不在乎?”

    “几万人听,几百人听,几十人听,我都是一样唱,在舞台上我又看不清下面的人,只看得清离我最近的你。”

    盛夏说完,又道,“好了啦,你多问了问题,不能往下问了,该我了……时烨老师,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时烨没回答,他停下脚步,说:“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正红了之后会有很多你没办法想象的利益在等你,你考虑清楚,不要因为……”

    “你还没回答就问我,犯规了。”盛夏打断他,又问了一次,但居然换了问题的主语,“时烨老师,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他看着我,时烨心想,又这样看着我。

    时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吸进了对方看自己的目光里——那里深不见底,全是滚烫炽热的东西,浓得像糖浆。

    他点头,说:“好。”

    是,这一刻我们的确该接吻,天经地义。我问你再多,有再多顾虑,你也只会说,你可不可以吻我。

    时烨抵着盛夏往墙上靠,身侧是一辆停着的车。他把人整个拢在自己怀里,往下压去贴盛夏的脸,他们就在这个有些暗的角落接吻。

    你愿意?你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我?我的失败你也要,我的悲哀你也要,你怎么这么贪婪?

    时烨动作其实不算温柔,他抱盛夏的时候力气总是很大,有时亲吻还会控制不好力道把盛夏的嘴唇咬破。他混乱又暴躁,亲吻的动作也同样无序不体贴。

    时烨心想,好像这一秒真的有一种灵魂共振的感觉。他们是真的有相互理解和体谅,有陪伴,有共鸣,有回应。

    每次他感觉自己快压不住心里升起的一些施虐欲时,盛夏总会适时地做些别的动作扯回他的理智——比如来勾他的腿,揉他的耳朵,或者干脆腰一塌往他身上扑,像是忘了他们还在外面,比他还要急,看上去乱七八糟,似乎在享受和沉溺他的失控。

    大概吧,大概。我想要你这件事本身就是阴暗的。我是阴暗的,你说过,你说过我阴暗又蓬勃。我不是光,你才是光,我想吞没你,把你弄脏,把你按倒地上,把你弄哭,听你求我,听你叫听你喘。你应该跟我一样乱七八糟,不要这么无瑕明亮。

    体温变高,流汗了,想做别的。一想做别的,就没空去想……要怎么把盛夏的嘴咬下来,但是不让他流血呢?时烨想过把对方撕碎,破坏他,再用力地捏他的脸,让他只看着自己,这种念头会让时烨有一种自己在完整地拥有一个人的错觉,这种错觉无与伦比,你恨自己魔怔,但又忍不住想发疯。

    但盛夏会疼啊,他一睁眼看到那双眼睛,就忘了自己想要破坏对方。

    旁边的后车灯忽而亮了。突然明亮,盛夏被闪得闭上了眼。

    时烨把人放开,捂住盛夏的眼睛,紧紧地抱住了他,替他遮住了旁边的光,和路过行人的目光。

    确实。是你,你把我从一个破坏者变成建设者,我们一起追求意义,你不只是爱情,也是理想。

    盛夏在他怀里说:“刚刚太清醒了,我就想跟你接吻不清醒一下。”

    “现在清醒吗?”

    盛夏摇头,又点头:“好像不清醒,又清醒,但我好像又了解了你一点。你有时候离我好远,我觉得那个远很安全,像是你幻想的时候,你生气的时候……那个你跟我没关系,很独立自由,很帅,很吸引我。你现在离我近,你的心在跳,你很烫,你的情绪是深红色。”

    时烨听完,问他:“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就在想这些?”

    盛夏跟他对视着,他们都很专注。

    “也不是吧。现在我在想,红色,死亡,疾病,理想,未来,媛媛,你的手,你的味道,”盛夏说得很慢,“很多。它们变成了一首歌。这些都会发生,都是未知,你也是。我觉得跟你一起迎接这些,很值得我大哭一场,我感觉你也一样。”

    时烨静静听完盛夏惯常的不知所云,释然地笑了下。

    “算了,你还是说我爱你吧。”

    “嗯,我爱你。”

    “再说一次。”

    “你好幼稚哦。”盛夏笑了下,但还是答,“我爱你。”

    “再说最后一次,谢谢。”

    “我爱你。”盛夏说,“我再送你一次——我爱你。”

    时烨看上去好像满意了。

    他又问:“我们一起做吧?”

    盛夏笑了下:“做什么啊?哪种做啊?”

    时烨看他笑,感觉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他握住盛夏的手,说:“做梦,做你。”




第五十一章
 谢红的病拖了几个月。

    那几个月时烨和盛夏忙得鸡飞狗跳,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工作也是能推就推。

    每次他们去看谢红,她都能提出一堆奇怪的要求,要吃什么小吃啦,要看什么诗集啦,有一天居然还试图让时烨买只兔子悄悄带进医院来给她玩,心态好得不像是个癌症病人。这天的节目,就是要他们买一堆指甲油给她,并且要求了一堆很浮夸的颜色。

    因为晚上要跟赶去一个录音棚跟制作人见面,盛夏给谢红涂指甲的时候很心不在焉,一直分神在想要怎么跟那个脾气很差的制作人沟通细节。又是人生头一遭干这种事,他涂的动作很笨拙,效果实在辣眼睛,只涂了两根指头就被谢红骂得狗血淋头。

    时烨看盛夏一直被说笨,他不太喜欢除自己以外的人说盛夏笨,谢红也不行,只能忍辱负重地亲自上阵试图堵住谢红的嘴。

    谢红看了眼时烨那跟盛夏半斤八两的‘作品’,语气讥讽:“我说你们两个,弹琴弹吉他倒是利索,怎么涂个指甲油手就抖得跟筛子一样的?”

    时烨捧着她的手,无奈又有点底气不足:“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涂这个鬼东西?谁看??”

    “老娘自己看着开心不行?”谢红瞪他一眼,“不要废话,给我赶紧!中指,涂那个桃红色!”

    高策就是这时候推开的门。

    病房里的三人齐齐抬头看着高策,高策则是定定地看着床上的谢红。

    时烨和盛夏瞬间都有点心虚。不是他们告诉高策的,这段时间两人内心饱受煎熬,就怕以后高策怪罪他们不说。谢红这儿也不好说了,她肯定觉得就是他们报的信。

    等空气静了几秒,高策自然地走到时烨身边,接过了谢红的手和指甲油,说:“我来吧。”

    谢红皱眉侧过了脸,没去看面前的人。

    等高策小心翼翼地涂完那只桃红色的指头,时烨和盛夏都没动静,他又说了一句:“晚上还有工作,你们早点去,刘洲不喜欢等人,我呆在这。”

    那之后时烨和盛夏和时烨再去探病,高策总是在。他和谢红的相处模式挺奇怪,像是两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一般,谢红似乎当高策完全不存在,但高策帮她揉腿,擦脸擦手,喂她吃饭的时候也并不拒绝。他们好像总是不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就只是一个默默地照顾着,陪伴着,另一个默默承受着,似乎并不需要别的。

    时间就这样磨着过去。

    痛苦的岁月后来想起,在记忆里存留的形式,应该是漫长的还是短暂的?

    如果要时烨来告诉你,他应该会说又漫长又短暂。你陪着她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这种难捱的日子像是没完没了,为什么还不结束?能结束吧?等真的结束了再思量,又不知道是让谢红痛苦地活着好,还是痛快地说再见更圆满。

    那种心情大概只有陪护过重病亲友的人才能明白。

    谢红离开的时候,是深秋,她没熬过这个年头。

    目睹谢红被病痛困扰的那段日子里,时烨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那一天来了他会有什么反应,该怎么面对。他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等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时烨预想过所有歇斯底里的情形都没发生。

    只是心中有一块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一般。消失了,但影子还在,一直停在那里,有冷冽锋利的轮廓,时不时跑出来吓你一跳。

    难过,确实难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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