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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飞行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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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谢红的视线后回望过去,指了下自己的耳机示意自己在听歌,大概听不到她说话。
谢红冲他点点头,又对着电话那边说:“好啦时烨,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说完她就走到盛夏跟前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
“——对,我这儿有个演出,那吉他手急性阑尾,没法上台。”
“——这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的……对,时间改来改去也不合适。”
“——你就当跟以前一样,过来跑个穴……也当是来旅个游。”
盛夏听不到谢红说什么,被谢红揉脑袋也习惯了,也就没动,昏昏沉沉地闭着眼打瞌睡。
他此刻听不到店斜对面那家手鼓店正在大声外放的热门民谣,听不到小贩推卖梅子汁的吆喝声,也听到不到游客的吵吵嚷嚷。
他平时听歌音量就很大,所以此刻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陪伴了他很多年,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他耳朵里唱歌的那个人,是飞行士乐队曾经的主音吉他,现在的吉他手——时烨。
他在唱——
“你踌躇不定,你忧郁无常
或许那方式正在将自由葬埋
honey 你不必这样
我会带你离开
带你去看看夏日的光
带上你爱的酒
和一把射穿恐惧的枪
就算世界危险
就算置身黑暗
你睁眼看看我 
世界就快乐明亮
……”  
谢红打完电话后收了手机。
她再低头看门边坐着的少年人时,才发现,盛夏已经听着歌靠着门,睡着了。


第十三章

别人高考完或许会出去旅游,放松,大吃大喝,尽情打游戏,尽情熬夜玩乐……但盛夏不太一样。
其实他自我感觉高考前高考后没什么区别,他的生活依旧如常,闲着就每天写写画画弹琴唱歌,没什么人什么事能来影响他,他也不会被别的事情影响。
别人或许会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没有好未来……但盛夏压根没担心过这些问题。从小到大他没被要求过成绩,过得不好不坏,总被限制,但也有一定自由。
盛夏很少去想那些……未来,明天,理想,那些遥远的东西。他的世界小而简单,只要有吃有穿,能唱歌弹琴听歌就够了。而更多的东西,他……从没去想过,反正没必要。
这天下午,他照例背上包出门,和刚出门回来的赵婕打了个照面。
赵婕帮盛夏理了理领子,嘱咐:“那个北京女人要是让你端茶倒水,记得别理她。我都让龙霞关照她房租了,要是她还让你……”
“妈。”盛夏打断她,指了指另一侧几个探头探脑的人说,“快去看看,前台姐姐好像去上厕所了,人家可能要来住。”
等赵婕急急地朝着那几个背着登山包的人去了,盛夏才抱着他的包往‘迷’的方向走。
到了店里盛夏发现每个人都很忙。王洁和李荣都在忙着布置,谢红在台前和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讨论演出细节。他在边上听了一下排练,只觉得这乐队的调子自己不太喜欢,大下午的听得人想睡觉。
忙碌的间隙里谢红看到他,走过来叫了他一声:“盛夏——”
盛夏本来一个人缩在边上戴着耳机画画,谢红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正好在画宇宙大爆炸,虽然除了他自己也没人能看出来他在画什么。
看到谢红走过来他就自动摘了耳机,问:“红姐,怎么了?”
谢红有些好笑地指着他的左边脸颊道:“吃什么上火的啦,长一个这么大的痘!”
“没吃什么,可能天气太热了。”盛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下头,“很明显吗?”
“你白就挺明显。”谢红像是觉得很稀奇,还凑近去看盛夏那颗稀奇的痘痘,“别躲啊,小年轻长个青春痘不是很正常吗!这几天多喝点水就好了。晚上你上台之前我让小王洁给你遮一遮,没事儿。”
“他们做专场我也热场吗?”盛夏有些疑惑;“不好吧,而且我也不会唱几首民谣。”
其实他不太喜欢给谢红热场子。为了店里的营业需要,他需要唱一些自己不太感冒的歌。
盛夏愿意时常来谢红这家livehouse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能让他上台,谢红乐得拿盛夏那张脸蛋招揽客人。
没有演出的时候他可以自弹自唱自己喜欢的歌,或许没几个像样的观众,但他喜欢唱歌,唱自己喜欢的歌。
谢红笑了下:“你就和以前一样唱那几首老歌呗。你相信我,今晚你肯定特别开心,你会见到……”
她话没说完,前面又有几个人大声喊谢红过去看看音响,她最后揉了下盛夏的头发,又急急地跑过去了。
摘下耳机以后盛夏开始觉得很吵。台前排练的声音,工作人员大声的吆喝声,众人纷杂的说笑声……盛夏昨晚窝在被子里听歌看电影熬得有点晚,没睡好,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
盛夏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就拿着自己的包出了门。
他迎着烈日和身边的游客擦肩而过,绕开正在合照的一家子,慢悠悠地穿过洋人街,在阳光下走得摇摇晃晃。
最后盛夏停在古城门口,找了个地方蹲下。他旁边是几个在阴凉处摆摊卖水果的本地阿姨,正用本地方言大声聊着最近生意不好。
盛夏蹲着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摸出一包被揉得皱巴巴的软云,抽出一支点上,一边抽,一边看身边的那些游客。
他是读高中以后才跟着赵婕搬到古城里来的。因为学校就在古城里面,赵婕为了方便他读书早早就盘下了古城里一家民宿,等到他上高中以后就带着他搬了过来。
认识谢红也是个机缘巧合,那会儿他上高一,谢红才在这地方落脚,刚好盘下了他妈妈赵婕一个朋友的酒吧。两方当时就在盛夏家民宿里的小院子谈合同,那一天他刚好在阁楼上弹琴唱歌,结果弹到一半,赵婕在楼下喊了他一声。他探头出去问:怎么了妈,我太吵了吗?
当时因为近视而模糊的视线中,盛夏能看到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站在赵婕的旁边,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笑:“小帅哥,你唱歌好好听啊!姐姐过段时间要在隔壁街上开一家酒吧,有空过来玩!”
盛夏瞒着赵婕去了‘迷’一次,两次,三次,十次……渐渐地和谢红熟了,只要有假期,周末没课有空就往‘迷’跑。
一晃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毕业了。
很多人事物似乎都有变化,唯独这个旅游城市无论春夏秋冬都有那么多游客。
盛夏倒是已经习惯了每天看那么多不同的面孔,听陌生的口音。这个古城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某个人今天和他擦肩而过,明天大概就会在他的记忆中面目模糊。
他看着面前的蓝天,缓缓地吐了口烟出来,准备把耳机掏出来听一下歌算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不远处一个人吸引了目光。
那个人很高,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还背着琴,看上去像是吉他。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一开始站在城门口犹豫了片刻,目光四下搜寻了会儿,最后才朝着盛夏走了过来。
盛夏看着那人朝自己直直地走过来——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压低的帽檐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更何况是近视严重的盛夏。但盛夏无端就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天气那么热,这个人却穿了一身黑,浑身还散发着一种十分冷峻的气质。
不像是来玩的。
他眼睁睁看着视线里那个高大的人靠近了自己,停在他面前站定,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把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遮住了撒在盛夏身上的阳光。
心跳似乎……莫名地、很短暂地停了一瞬。
“请问,古城里一个叫做‘迷’的livehouse要怎么走?我导航了一下没有找到。”
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挺好听,低低的,很有磁性。用现在的话讲,这人是个“低音炮”。
因为这人很高,盛夏还蹲着,只能很费劲地仰头去看这人的眼睛。
虽然根本不认识,但盛夏莫名觉得被这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他又吸了一口烟,佯装托着脸,用手遮住了长了一颗痘痘的左边脸颊。
盛夏抬起手,慢吞吞地指了个方向:“你直走下去,看到洋人街再左转,看到一个卖手鼓的店,走到那条街尽头再右拐就行。”
“谢谢。”
这句话落下以后那人就离开了。
盛夏等那人走远以后把烟捻了,看着面前的蓝天白云,懒洋洋地把自己的双肩包打开。他心想那人为什么偏偏跟自己问路?明明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被同学说自己不像本地人,因为长相肤色都十分不本土。
大概是来看晚上那场演出的?
但这个疑惑很快就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了,反正会是一个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
盛夏把歌选好,盘着腿靠着背后的城墙,拿出笔和本子,听着歌,继续画之前没画完的宇宙大爆炸。
宇宙其实画不出来,太大了。但是‘爆炸’在盛夏心里可以用颜色,物质和情绪加以描述。比如深蓝色,红色,金色,比如散落的星云,比如漫天的火光和碎落的星辰,再比如愤怒和悲伤。
耳机里面时烨在唱——‘是谁划破天空,将星星挥落’
盛夏在爆炸的中心点写上了这句歌词。
耳机里是宇宙,笔下的画面也是宇宙,而眼前则是熙熙攘攘的古城街道。
面前的场景在他的视线里是虚化的,恍惚间盛夏仿佛看到……
不远处那个小水果摊簸箕里喷过水的葡萄在视线里炸开,葡萄旁边的杨梅和西瓜也炸开,迸出紫色红色的果浆,粘稠甜腻,和脑袋里的宇宙大爆炸裹在一起,变成了夏日果实大爆炸。
盛夏把本子翻过一页,开始写——
‘物质存在的形态……中子、质子、电子、果子。’
他在‘果子’旁边画了一串葡萄。
‘爆炸之后不断膨胀,温度和密度下降,冷却……分子原子复合成气体,凝聚成星云。’
他在‘星云’旁边画了一片云。
‘演变过程大概是:星云→恒星、星系→宇宙’
笔尖停在宇宙两个字旁边。
盛夏顿了一下,开始在‘宇宙’旁边画他此刻脑海中的宇宙——
奇怪的是大脑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很高,背着琴,戴口罩,提着一个包……眼睛很亮。
等盛夏下意识地勾出那个人的轮廓后,他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就在这么重要的‘宇宙’旁边画了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他皱着眉,用橡皮擦掉了那个勾勒出来的轮廓。但等擦干净后,盛夏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代表宇宙了。
耳机里面那个人还在反反复复地唱——
‘是谁划破天空’
‘将星星挥落。’
盛夏抬头。这次他的眼前没有宇宙大爆炸,只有碧空如洗,白云朵朵,烈日当空。
只有满眼的夏天。



第十四章
这几年盛夏给很多知名不知名的乐队热过场子,习惯了在演出前当观众的前菜。
有人看上过他的脸,有人看上过他的嗓子,邀请他一起玩乐队的人不在少数。有的通过谢红想来说服他,但往往连谢红那关都过不了。盛夏更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啊,我没想过组乐队的,抱歉。
为了热场,盛夏特地学了几首民谣。他吉他没有键盘玩得好,只会弹几首歌,热场的话就弹唱几首固定的歌,算是走过场。
这是‘迷’第一次正式售票演出,慕名而来或来旅游尝新鲜看表演的观众层层叠叠地把整个livehouse堵得水泄不通。
盛夏在后台安静地抱着吉他,旁边脏螳螂的几个人正围着一个戴帽子口罩的人说着什么,神色很是恭敬小心。他没戴眼镜,也看不清别人,就自己待着,没去凑热闹。
他就窝在角落里面听待会儿要唱的歌,一首《月光倾城》,一首《恋恋风尘》,和弦都还算简单,应该也不会忘词,但还是多听几遍。
盛夏很珍惜每一次能演出的机会。
没人注意一个热场的小歌手。他就窝在烟雾缭绕的准备区,发呆,琢磨着待会儿回了家要不要吃个宵夜。
到了时间,谢红挤进来找到他,说可以上台了。
盛夏摘下耳机站起来,抱着吉他走了出去。
坐到话筒前的时候,台下有拿着啤酒的姑娘对着他吹了声口哨。
盛夏不喜欢戴眼镜,尤其是表演的时候,所以他看不清观众的脸,也看不清台下那些各异的表情。
这对他而言挺不错的,反正无论听他唱歌的是十个人,二十个人,一百人还是一千人,都一样。反正在视线里都是模糊不清,一片暗淡……除了声音,别的他都不在乎。
他不需要看清这些明天就会与他的生命无关的人。把歌唱好,把好的声音带到此刻,把歌词里的情绪唱到位,那就够了。
不会说话那就少说话,多说多错,这是盛夏演出的原则。而且他是真的不会和观众互动,他一直觉得表演好了就是对观众最大的回馈。
开唱前他也不介绍歌和自己,手指一扫弦,靠近话筒就开唱——
“月光下的城 城下的灯 灯下的人 在等
人群里的风 风里的歌 歌里的岁月声
谁不知不觉叹息 叹那不知不觉年纪
谁还倾听 
一叶知秋的美丽。”
歌声响起后livehouse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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