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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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玄张开嘴,陈林把烟塞进他嘴里,姜玄叼住了。然后陈林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了一下姜玄。他在姜玄看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姜玄一语不发,紧紧抱住陈林。他的力道那么强,陈林甚至感觉到他在发抖。他张了张嘴,但陈林比他更快,陈林小声说:“别跟我说‘对不起’,现在别说。姜玄,算我求你,你想清楚再跟我说话,我求你。我知道你没骗我,但你不知道你哪‘对不起’我,真的。”
姜玄只抱紧了他。陈林拍拍他的后背,小声说:“你抱紧点。”姜玄抱得更紧了,陈林低下头去,轻轻嗅了嗅他毛衣上的那股烟味。很脏的味道,但是很干净。
过了几秒,他说:“你去洗个澡吧,小点声,别让我妈知道你来了。”
姜玄出了屋门之后,陈林靠在床头。他看到地上有一些鞋印,但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收拾。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他听到浴室传来一些水声,很轻很轻,陈林靠在床头,盯着地上那条被姜玄踩脏了的围巾,那上面的花纹让他觉得眼熟,陈林想了想,终于回想起来。如果不是那条围巾,陈林永远不会知道姜玄对他做过什么,但姜玄戴着它出现在他家门前的时候,陈林心里又有惊喜。
他已经没有力气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他仍旧觉得啼笑皆非。姜玄造成了他的痛苦,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姜玄的帮凶。即使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指望姜玄来帮他一把——离开他,或是找回他,陈林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原来是这样懦弱的吗?
看到姜玄的一刹那,他甚至想逃。但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无处可逃。
或许他不是懦弱,只是愚蠢。他做不了自己的守护者,却奢求别人当他的护卫队。陈林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陈林走下床去,把那条围巾捡起来,搭在椅背上。
他身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陈林转过身去,看到姜玄走进来。姜玄把灯按开了。
陈林眯起眼睛,他看到姜玄拿着一块抹布,蹲在地上沉默地擦着地上的鞋印。那些鞋印就那样被全部擦掉,然后姜玄把自己的靴子放在陈林门后。陈林看着他弯起的脊背,一瞬间想笑,又想哭。
陈林躺回床上,低声说:“你擦完就上来睡觉。”姜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姜玄出去洗了手,又打开门进来、关上灯。陈林感觉到床上凹陷下去,然后一个人躺在他背后。陈林什么都没有说,他向后挪了挪,靠在姜玄的手臂上。过了一会儿,姜玄翻过身来,伸出一只胳膊来,轻轻抱住了他。
陈林闭上眼睛。他心中又痛又快乐,他从姜玄那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热诚,但他已经不再那么想要了。他为这样的自己可怜,为这样的姜玄可悲,又为他们两个感到可恶。怀抱着这些,他睡过去了。
天空已经泛着灰白,天就快亮了。
五十二(中)
陈林的床不大,他们两个人挤在上面,非得都微微侧着身睡才行。这姿势累得很,因此俩人躺下没多久,姜玄就醒了。
他睡得不好,头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觉得半边肩膀又麻又酸,动了一动才发现陈林正压着他的胳膊,头就枕在他肩上。陈林身上披着一层厚毯子,上面盖着被子,一层层裹着,像睡在茧里。姜玄头脑昏沉,只轻轻抽了身坐起来,又伸手揉了揉额头。他还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睡裤,陈林的衣服对他而言有些短得过分,裤腰掐在髋骨上,稍微动一动几乎要给蹭下去。姜玄伸手拽了拽,那裤子倒也争气,卡在他骨头上一动不动了。他这么坐起来,被子里便空了一大块,冷风灌进去,陈林轻哼了一声。
姜玄侧过头去看陈林。他睡得还很熟,但眉头有些皱着,好像在睡梦里也不得安生。不知是冷的还是累的。姜玄抬手给他压了压毯子,盖在他后颈上,还掖了掖边角。那厚毛毯土气得很,上面印着锦簇盛开的牡丹,绽放的花瓣堆在陈林肩上,艳俗得很,姜玄看着,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摸了摸陈林肩膀上突出来的骨头,只觉得他又瘦了些,肩膀上只有一点肉,并不如何结实。
他心中很有些想法,来回乱窜,冲击得他整颗心脏都又酸又胀,不禁低下头去,轻轻把陈林揽在怀里。他这么一碰,陈林便轻轻动了动,那毛毯上的花瓣在他肩上绽开。姜玄登时收了手、一动也不敢动了。但陈林只翻了翻身,并没醒过来。姜玄听见陈林呢喃了两声,呼吸却还是均匀的,这才长输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他抿了抿唇,最终只低下身去,嘴唇贴着陈林的额角碰了碰,很轻地又移开了。像是个亲吻的样子,却也算不上。贴着陈林的耳朵,他张了张嘴,嘴唇碰上陈林的耳朵。陈林的耳朵有些凉,姜玄的嘴唇摩擦在上面,才发觉自己嘴唇有多干,几乎要裂开了。最终,他只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姜玄翻身下床,无处可去,更不敢出屋,怕突然碰上陈曼,让陈林下不来台。他轻手轻脚从行李袋里掏出新的裤子和毛衣套上,走到窗户边上,想要抬手拉窗帘。前一天刚下过雪,这一天太阳并不大,外面不怎么亮,姜玄看了一眼窗外,把窗帘拉开了。他站在窗户边上,趁着陈林没醒,掏了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从里面掏了烟盒出来。
这烟他挺久没抽了。陈林让他少抽点,说是他年过三十,烟酒都要控制,不然按照他工作的强度迟早得早衰。陈林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正抽着烟,骑在他身上拿着根唇膏在他腹肌上画桃子。陈林瘦,骨架明显,但是身上肌肉线条也很分明,骑坐在姜玄腰上的时候像个骄傲的骑士,但偏偏动作十分挑逗,夹着烟趴在姜玄身上,用带着点湿润的烟嘴蹭着姜玄的嘴唇,从他的嘴角划到他的舌尖。姜玄一手揽着陈林,问他:“那你能抽,我不能?”陈林笑了笑,拍拍他的脸蛋,说:“宝贝儿,我可没过三,我还年轻呢。”姜玄被他逗笑,一手伸到他胸口乱摸,调笑着问:“哎哟,那让你跟老男人在一块,委屈你了哈。”陈林又笑又点头,含了口烟吐在姜玄嘴里,和他接了个吻,又说:“可不么。”说完了,又在姜玄心脏上画了个被闪电劈中的爱心,然后拿着手机“咔嚓”拍了一张,递到姜玄眼前,问他:“好看吧?”
姜玄抬头一看,陈林在他腹肌上画了一个又圆又大的桃子,色泽浓郁,粉红得不得了。姜玄问:“这什么意思啊?我喜欢你的屁股,然后被雷劈了?”陈林翻了个白眼,训他说:“你能浪漫点么?”姜玄想了想,又说:“我被雷劈了,然后喜欢上你的屁股?”
陈林抬手吸了口烟,把那根唇膏按在姜玄胸肌上,一整根唇膏就那么全压碎了,黏糊糊的膏体沾上去,陈林伸出食指抹了一点,涂在姜玄下巴上,说:“一见钟情行不行啊?”姜玄被他又傲又骚的样子勾得立刻升旗,翻个身就把他压身下了,结果俩人胸口糊了一堆粉色唇膏,陈林又笑又叫,一边吻姜玄一边让他轻点,俩人干到最后陈林又骑在姜玄身上,一边给他撸一边说:“那你答不答应我少抽点?”姜玄被他弄得满头是汗,却还在做最后挣扎,问他:“你非得纠结这个干什么?”陈林拿手心蹭了蹭他性器的顶端,姜玄爽的抖了一下,陈林看着他说:“我怕你比我先死,那我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又轻浮又惆怅,叫姜玄立刻射了出去,糊了陈林一手,还溅到他锁骨上。陈林伸手拍他,骂他:“你滚蛋你!你收拾床!”姜玄笑嘻嘻抓住他的手,凑到嘴边吻了吻,又说:“那晚上多给我做点好吃的,我不抽了。”陈林掐了他大腿一把,说:“死相儿。”
姜玄只笑,但他知道陈林不是开玩笑的。陈林总是把认真夹在虚幻里,但姜玄总归舍不得他伤心难过——尽管他那时候已经对陈林冷淡了许多。但他想,大约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还是舍不得陈林的颜色,只好阉割一下自己的烟瘾了。谁叫陈林生的如此富有魅力,令他实在难以割爱,不忍心叫他失望。
但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的,他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姜玄这么想着,却也还是把那包烟扔在桌上。他把外套扔回椅子上,站起身来,看陈林书架上的那些书。
这书架摆的满满当当,大半的书都包了书皮,只有一些硬壳的大厚本没有。那些书皮应当都是从前的挂历纸裁下来的,摸上去有些硬,还有些滑。书脊上写了书名,还标了作家的名字。陈林的字非常端正,都是小楷,没有行书,姜玄在家里见过陈林批改学生的卷子,也是一样,仿佛每一笔都很重要,让他决计无法浮皮潦草地掠过。姜玄伸手抽了一本下来,发现里面还用钢笔画过些线。那些墨水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发黑了,书页浅黄发硬,墨水晕开的边缘还有毛刺,一个个散开去像是粗硬的刷子,刮在姜玄眼睛上,迫使他移开了眼睛。
桌上压着陈林的照片,前次姜玄来的时候,还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此刻借着室外的光线,才看清楚桌上还有些照片。他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还抱着陈林在这桌上颠鸾倒凤,此刻看着桌上一张张合照,只觉得那些喘息都给年轻的陈林听了去,让他无端有些羞赧。他看着照片里陈林略带不耐的神情,伸手摸了摸。照片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姜玄透过色彩看到陈林那双眼睛。
那眼神很热切,像是永远含着期盼、永远含着追寻、永远含着不屈从和大无畏。姜玄知道,他一直都在寻找某种快乐。尽管照片已经磨损了,但陈林视线中的力量从未因为时间而有所减损,他是那样的期待着一个崭新的时刻,只要有一点源泉,就能把他荒芜的内心变成一片花园。他的长相冷淡而疏离,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那,像是一点也没有什么激动,无惊无喜,衬得他薄唇上浅浅的笑意都带着距离和孤高。但姜玄知道,只消看一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是那样得诚恳、热切、奋不顾身,带着永不磨灭的希望和追寻,即使度过漫长的等待,他也能绽放一种柔软的热情。
这双眼睛透过玻璃罩盯着姜玄,让他忍不住转头去看身后那个躺在床上的陈林。他看见他躺在老旧的床上,缩在那,像一个缩在洞穴里的猿人,仿佛这几平米的卧室就是他唯一的洞穴。姜玄实在没法把家里那个会趴在床上给他念情诗的陈林联系在一起,但偏偏又清楚地知道他们就是一个人。那些过往的每一件事都刻在陈林的这个书架上,那些深入骨髓的孤单和忧郁、无法忘怀的沉默和伤感,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他。只是他曾经期盼过、快乐过,而现在烟消云散了。是姜玄把他带离过这间房间,如今又把他推回来,让他连动也不能动,只能缩在床上,一语不发,用昏睡代替思考。
那书上画线的地方写着:看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来找他,一个比他更强、更有勇气,能打动他并迫使他走上幸福之路的人。
姜玄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扉页上陈林用钢笔写着“在轮下”。他忍不住匆匆移开了目光。
在这房间里的每一刻都让他心脏发痛、血色上涌,每一秒都在提醒着自己,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充当了那个处刑人。但他是这样的不习惯于剖白,像是维持自己最后的一丝可笑的自尊,像是他的这份矜持就真正意味着什么一样。而姜玄此刻才终于发现,沉默不过是另一重的自我,胆小到只能用麻痹来假装自己没有做错。
他心中如遭锤击,只觉得难忍,可偏张了口又不知说些什么,站在那里看着陈林熟睡的脸,一时间只觉得迢迢星河隔在他们之间。他早就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间,如今开口成了艰涩、沉默成了粉饰,进退维谷,两人之间只能拖着吊着,装作毫不在意,其实不过是用洒脱来做一场慢动作的告别。
姜玄不想这样,他也希望干净利索,但这事儿本就是一屁股烂账,他自己造的孽,反倒做不出抉择。他本就对陈林百般依从,大年夜接到陈林的电话之后,心里急得像是烧了火,可直到他站在陈林面前,才发觉这事儿有多荒唐。他既无身份、也无立场来做那个拥抱陈林的人,谁听说过黄鼠狼还要给鸡包扎的呢?但偏生陈林叫他来了,他的语气那样差,姜玄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他低沉鼻音里无声的啜泣,那声音像刀子一样插在姜玄心上,叫他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耳光。因此他又来了,风雪兼程、不管不顾。
或者是他做过太多次逃兵的缘故,感情面前的逃兵、责任面前的逃兵、坦诚面前的逃兵,他用沉默做注脚,以为不说就是最好的进程、以为只要不讲就能如常地继续,那些他自以为可以消解的愤怒和痛苦,早就在他的沉默中留在陈林身上,而至于他自己,现在已经不必再说任何话。
他毕竟已亏欠陈林太多,已做什么都是错了。就像在这一整间屋子,其实找不到他的落脚之地,连无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