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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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的事一切从简。
棺材停满三天,第四天天刚亮,家里的几个亲戚就合力抬上山埋了,赵多宝压紧坟上的最后一抔土,放了挂鞭炮,走下山。
下山的路迎着朝阳,阳光刺破云层直射眼底,赵多宝抬头迎着光,脸上挂满了泪痕。老一辈的说,送葬不能回头,怕故人放心不下,不能安心地走,他就一直没敢回头,直到走出去很远,远到只能看见山顶的时候,他才偷偷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赵多宝作为独子,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做。
比如户口注销。
拿齐材料赶到派出所时,赵多宝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黎沥。
黎沥坐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上,靠着门柱,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赵多宝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黎沥?”他才缓缓恢复神智,待看清楚赵多宝的脸后,立马就哭了,“小宝哥…我爷爷…我爷爷走了…”
黎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赵多宝挨着他坐下,手放在他背后给他顺气。
到底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紧紧地抓着赵多宝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抽泣一边说:“我,我才知道…我爸爸和叔叔他们根本不想给爷爷治病…之前一直拖着就是想要分拆迁款,拿到钱就不让爷爷治病了…小宝哥,我对不起爷爷!”黎沥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他痛苦的捂着脸,不停地摇头。
“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大人的世界远比你想的复杂…”赵多宝哽咽了,他自己还背负着对父亲离世的自责,又怎么能安慰好黎沥。
“小宝哥,我以前对爷爷很不好,总是嫌他烦…他走的时候肯定很难过…”黎沥憋着嘴,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块儿,他看见赵多宝手里的材料,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小宝哥,你……”
赵多宝平静地点点头,“我爸爸也走了,我来给他注销户口。”
黎沥收敛起情绪,“对不起,我还拉着你哭。”
“没关系,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刚刚帮爷爷办完,手续很快的。”
“好。”
办完手续,黎沥在门外等他,一同回去的路上,赵多宝才知道黎沥家其实和他是同村,后来父母做生意赚了钱才搬到县城,所以今天两人才能在派出所外面遇见。
从派出所到公交站有很远的路,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
黎沥说自己越来越讨厌父母,讨厌这个家,还和赵多宝约好将来要去B市读大学,投奔他。赵多宝笑了笑,点点头。
他们在公交车站分别,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再见也不知会是何时。
自从赵父仓促离世后,赵妈妈日日以泪洗面,眼睛几乎已经全瞎,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整夜整夜的不睡觉,除了哭还是哭,几天下来粒米未沾,最后晕倒在屋里,不得不抬到了卫生所打葡萄糖。
赵多宝心力交瘁,他的假期已经结束,但是赵妈妈现在的状态让他根本不敢回去工作,跟江朔忘请了几天假,每天守在他妈妈身边寸步不离,还得强忍着自己心里的难受给他妈妈开解。
拖了好几天,赵多宝见他妈妈状态好了点,至少晚上能睡觉了,就把他妈妈送到了外婆家。他外婆孩子生得早,赵妈妈又是长女,因此母女两年龄差的不大,多少还能照应一下。
赵多宝的外婆一见到大女儿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抓着赵多宝的手,脸上的泪还没干,“小宝,你别担心,安心工作,我虽然是个老太婆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不会亏了她……”老人哽咽了,“她是我身上的肉啊。”
“外婆,辛苦你了。”赵多宝眼眶红了,深吸了两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一万块钱,你拿着,平时买点好的吃,别省,缺钱了就跟我说。”
老人不肯收,一直往外推,“不用不用,你一个人在外面得要钱傍身的,你妈妈又不是别人,小时候也是我这么带大的……”
来回推搡了几下,为了让赵多宝安心,老人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一万块。韩寅和李芹还开着车在外面等他,他也就没再过多停留,抱了抱他妈妈,走了。
赵多宝坐进车里,眼眶红红的,李芹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宝,你还好吧。”
“没事。”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朝李芹笑了下,又看了眼驾驶座上的韩寅,“辛苦韩哥开车。”
韩寅从后视镜里冲他点点头,表示不用太在意,伸手给副驾上的李芹系好安全带,驶出了村子。
从老家到B市将近一千公里,开车少说也要十个小时,为了避免赶夜路,特意大早就从老家出发,一路上三个人轮流开车,终于在天全黑之前进入了B市境内。
轮到李芹开车,韩寅在副驾上闭目养神,赵多宝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芹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小宝,姜毅是先走了吗?”他声音很轻,就好像声音大了就会刺激到赵多宝一样。
赵多宝一动未动,用鼻音“嗯”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李芹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那类人,他和韩寅的故事只能用“我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恰巧是同性”来形容。也许是接触到了这样的世界,他现在慢慢地也能辨认出同类,那天初见姜毅和赵多宝,他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场很微妙,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很快就会不是了。”
李芹又从后视镜里看了赵多宝一眼,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连表情都没变,他握了握方向盘,不再说话。
赵多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跟李芹和韩寅道过谢,目送他们离开才走进了小区大门。
站在家门口,赵多宝攥紧了门钥匙,缓缓插进锁孔。
第二十章
出乎意料的,姜毅竟然在家,倒在沙发上,眼睛半闭不闭,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茶几上堆满了空易拉罐。
赵多宝没管他,径直走向卧室开始收拾,他东西不多,如果动作快,应该今天晚上就能从这里搬出去。
床头的相框不知怎么的倒了下来,前面的玻璃已经碎成好多块,他打开后盖,取出那张全家福,摸了摸照片上父亲的脸,眼眶发胀,抽了抽鼻子,把照片夹在了一本书里,端正地放进行李箱。
客厅里传来易拉罐倒地的声音,赵多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刚码好半箱子东西,姜毅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赵多宝手一颤,刚叠好的衣服掉在地上,他佯装镇定弯腰去捡。姜毅斜眼看了看他脚边摊开的行李箱,眯着眼睛问他,“你要去哪儿?”
赵多宝把衣服重新叠好,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搬家。”
“搬去哪儿?”
“不用你管。”
“江朔忘家?”
赵多宝猛地抬起头,眼眶胀得通红,朝姜毅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姜毅愣了愣,咬着牙,说:“你别忘了那个视频。”
“随便吧。”赵多宝再次低下头,整理其他衣服,“哪怕被全世界看见,也总比再害死人好。”
“什么意思。”姜毅满脸疑惑地皱着眉,眼珠来回转动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骤然拔高了音量,“你爸爸…”他没敢继续往下说。
赵多宝没接话,算是默认,姜毅顿时慌了神,他慢慢靠近赵多宝,伸出手想搭上他肩膀,却悬在半空中不敢落下,“我,对不起。”
“我以为……”
“你出去好吗?”赵多宝不想听姜毅发表自己的以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收拾完东西,离开这里。
姜毅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语气和表情都软了下来,“小宝,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
“姜毅。”赵多宝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厚毛衣,“你放过我就是最好的道歉。”
姜毅一时语塞,他从赵多宝的脸上看出了绝望,看出了他想要跟自己彻底了断的决心,在知道赵多宝的父亲因此去世之后,纵使在能言善辩他也无计可施,人死不能复生,他安慰不了赵多宝。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他退出卧室,回到客厅里,站在能看见赵多宝的位置,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出神。
在赵家发生的事情,这几天频繁在他梦里出现,赵多宝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使他一遍遍从梦中惊醒。
那天看着赵父被他和赵多宝接吻气晕过去的时候,他彻底慌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强调自己并非有意为之。当赵多宝让他走时,他像是黑箱里四处乱撞的动物看见了一个亮光的出口,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当那天的场景接连在梦中出现,他才慢慢意识到,或许那时他应该陪在赵多宝身边。
他开始喝酒助眠,醉得睡死过去就不会再做梦,他等着赵多宝回来,跟他道歉。
只是,他没想到赵爸爸会因此辞世。
姜毅出去后,赵多宝收拾东西的动作变慢了许多,每动一会儿就需要停下来缓一缓,像是在压抑和控制什么。姜毅几次想再进去都没能迈开腿,直到赵多宝拖着行李从卧室出来。
“小宝。”他被赵多宝视若空气,“对不起,我真的…你别怪我。”
“我不怪你。”赵多宝还是来的时候那样,一个行李箱一个蛇皮袋,低着头往大门口拖动,“你也别再来找我。”
“那,你打算去哪儿?”
“这个不用你管。”
姜毅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赵多宝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出门,下楼,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春寒料峭,虚掩着的大门被风吹开,寒风包裹了姜毅,他打了个寒颤,寒气像是透过皮肤钻进身体,从他的眼底缓缓冒出。
他暴怒地一脚踢上门,墙面都跟着震动起来,落下一片墙灰,似乎还不够,他又转身一脚踹翻了木头茶几,上面的易拉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他怒吼着一一踩扁,终于他再也受不了薄铁皮划过地面的刺耳声,抱着头蹲了下来。
过了好久,姜毅用手背在脸上胡乱蹭了一阵,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QQ群。
“最近有江朔忘的行程跟我说。”
很快就有人回复。
“又开始跟他了?是不是有什么大料,漏点风呗。”
“没什么,有动静跟我说,我拿别的换。”
“OK。”
赵多宝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城中村区,只是天色已晚,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他找了个日租房暂时住下,等明天天亮了再去看其他的。
日租房房租自然是便宜,但人口流动性大,且多为超低收入人群,条件和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赵多宝拿着楼下房东给的钥匙,小心翼翼地上楼,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才飞快地开门进屋,又飞快地关上。
然而,当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才明白有些东西门板是挡不住的。
赵多宝关了灯,躺在床上,怀抱着贴身的小包,一阵忽高忽低的女人呻吟传了进来,间或还有肉体的碰撞声,以及男人的低吼。
声音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扰得人心烦意乱,赵多宝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外面女人的叫声越发夸张,隐约还能听见床笫间特殊癖好的咒骂。
声音清晰地就像在耳边,这段时间,赵多宝被繁忙和悲伤完全压抑住了生理本性,即便是他天生喜欢男人,这样的刺激也足以让现在的他内心欲火升腾。
身体渐渐起了反应,赵多宝犹豫着把手伸向了下方,轻轻包裹住,死死咬住嘴唇上下撸动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经历,快感累积的很慢,手腕已经开始微微发酸,却还没有一点要发泄的感觉。外面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赵多宝停下动作,这种半上不下的状态太过于磨人,他吐了口气,闭上眼,眼前开始浮现姜毅的脸,以及他们曾经热烈交缠的画面。
他必须承认,除开他们决裂那天姜毅粗暴的行为不谈,在他和姜毅为数不多的甜蜜生活里,性事上他总是得到满足的,也是享受的,哪怕后来受视频胁迫,纵然心冷,但是身体依然还是能得到快感,并沉溺其中达到高潮。
触感配合想象的画面,使得快感迅速累积,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使劲抿住嘴唇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双眼紧闭。
很快,赵多宝闷哼了一声,泄了出来。
屋子里飘散着特有的腥味,赵多宝双眼放空,大口喘着气,平复了一阵才起身处理好秽物,重新入睡。
第二天,赵多宝在市井商贩的叫卖声里醒来,揉了揉眼睛。尽管入了春,气温依然很低,城中村房子墙壁薄,既不隔热也不保暖,被子也是塞着劣质棉花的薄薄一层,为了取暖,他一整晚都蜷着身子,这会儿醒来了才感觉浑身酸疼的厉害。
他把一些不重要的行李放在这里,拿上贴身的贵重物品出了门。
这一片都是城中村,赵多宝沿着这一路,挨个问过去,终于找到一个不太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