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七血案1:生死赌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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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除了这个字,多米尼克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利维穿着正装衬衫和西裤,没穿外套也没打领带。他的下巴上有一层下午刚冒头的胡茬,多米尼克从未见过他脸上有胡子的样子,而且他整个人都显得不修边幅——但配上那对犀利的灰眼珠和凹陷的脸颊,反而显得他更有魅力了。院子里有一半的男人都在打望他。
“我想来个一醉方休,”利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能助我一把吗?”
多米尼克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客人要的啤酒,人家就在吧台边离利维不远处不耐烦地等着呢。他二话不说把啤酒送过去——那群人留卡开了账的——然后回来对利维说:“如果你在这儿喝醉了,会有一大帮男人把你缠得团团转。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不,”利维说,“但是不管怎么说,今晚我就要喝个烂醉。至少在这里喝安全点,有人罩着我,不会出岔子。”
多米尼克盯着他。“你就那么信任我?”
“你头怎么样了?”利维意味深长地说。
换在一周前,多米尼克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利维会给他贴上“值得信任”的标签。此刻他有一种感觉,好似他姐安吉拉的猫——一只没心没肺、挠死人不偿命的坏种——丢下一屋子的人不理,专门跑来找他求爱抚一样。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比喻当面说给利维。
“那你要喝什么?”他问。
“古典鸡尾酒。”
多米尼克咬着脸颊肉,动手摆弄着酒柜里酒瓶,免得自己笑出声。“得了,你不能这样考验人,”他最后开口道,“这不公平。”
利维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牵起淡淡的微笑。
“我来给你介绍点新口味吧。我给你调杯酒,打赌是你以前从来没喝过的。”
利维警惕地看他一眼。“比如什么?”
“你可以把性命托付给我,却不肯信任我给你调杯酒?”
利维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坐回吧凳上。
多米尼克走到一边,这样利维就看不到他的动作。他用波本威士忌、甜苦艾酒、金巴利开胃酒配上冰块混在一起,倒进古典鸡尾酒用的杯子里,然后熟练地把一瓣橙子皮剥下来做成螺旋形放进调好的酒里。完成后,他把杯子摆在利维面前。
他以为利维还会追问这酒的名字,但利维直接举起酒杯小啜了一口。多米尼克看着利维舔掉下唇的一滴残酒,被迷得七荤八素。
利维静静地沉思了好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微笑。“太赞了,”他说着,又慢慢喝下一大口,“这叫什么?”
“‘花花公子’。跟‘内格罗尼’一样,只不过把金酒换成了波本。”
这是一种口味丰富、苦中带甜的鸡尾酒,更适合秋天而不是春天饮用,不过它在那些钟情波本的人中间总是很受欢迎。反正利维似乎是喜欢上了,而且多米尼克看得出他不是那种会照顾别人心情而假意迎合的人。
新来一拨客人来到吧台边,多米尼克被招呼过去。等他回到利维这边时,杯子已经空了,一滴不剩。利维敲了敲杯口,示意再要一杯。
“你还真要在今晚来个一醉方休啊,”多米尼克一边给他调酒一边说,“这案子现在有这么棘手?”
这是什么蠢问题;他明明比谁都清楚这条破案之路有多坎坷。然而利维只是耸耸肩,接下酒杯。
“不是案子的原因。至少,不光是案子吧。”他闷下一大口,多米尼克不禁冲他挑起一边眉毛。“是我男朋友。”
“啊。”多米尼克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中立表情,努力不让快要爆棚的好奇心显露出来。他知道斯坦顿·巴克莱这个人——靠,拉斯维加斯人人都知道好吧,说是全美国都不为过——但作为一名亿万富豪,这人是出了名的低调谨慎。他对自己的私生活毫不张扬,与利维的恋情也是避开公众视线的。
“他想结婚。”
“这样……不好吗?”
“我不知道。”利维用手指划拉吧台上凝结的水珠,研究上面的纹路,好像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我一直知道他想结婚,他总在说这事儿。但是我觉得,他现在打算求婚了,而时间点可说是不能更坏。这几个礼拜里,我们除了吵架什么都没做——其实,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吵什么?”
“什么都吵,全都没意义。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可能不适合彼此。”利维想了想,又说:“他不是我的bashert。”
多米尼克倚在吧台上,前臂压着台面。他有注意到利维瞄上了他的肩膀,顺势打量着他那快要把黑色修身T恤的袖子撑爆的二头肌。“那是什么意思?”
“是意第绪语,”利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停顿的意味显得不寻常,“包含了‘命运’或者‘理应如此’的意思。可以用在各种情况下,但大部分时候指的是‘灵魂伴侣’。”
“你相信有灵魂伴侣?”多米尼克惊讶地问。他完全没法把这么浪漫的概念跟眼前这个实事求是、一本正经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当然,我相信两个人可以做到高度互补,就好像他们是被一分为二的整体。也不是说一个人在这世上只有独一无二的那个对象啦。但不管是不是只有一个,我跟斯坦顿都不是这样的感觉。他明明很清楚我为什么当警察,知道为什么我只能从这个职业里获得满足,但他还是想让我放弃。让我放弃做自己。”
利维把橙皮从杯子里挑出来摆弄,用拇指指甲刮擦着表皮。
“其实我干的事不也跟他一样吗?我不也在试图改变他吗?我想让他变成一个能够接受伴侣把出生入死当做家常便饭的人,但他永远不可能变成那样。我抱着这种空想对大家是不公平的。”他喝完酒,把橙皮放回空杯子里。“能再把这酒里甭管什么牌子的波本给我来个双份吗,拜托?不要冰。”
多米尼克把杯子里的内容物倒掉,按照利维的要求倒了双份的波本。他留利维安静独酌,自个儿则去招待新一轮的客人们,结了两三份账单又调了几杯鸡尾酒。等他忙完一圈回来找利维时,对方已经把第三杯酒也喝光光了。
他把空酒杯收走,换高杯盛了一杯水送过。“你不喝完这杯我是不会给你酒的。”
利维恨恨地瞪着他,但没有反对。
多米尼克从未见过利维神志不清醒的样子,所以不知他酒品如何——是多愁善感型,还是发火撒泼型,或是嬉皮笑脸型——也不知道他得喝多少波本才会醉态毕露。不过,他显然已经上头了;眼神迷离,脸颊泛红。他把一条胳膊支在吧台上托住下巴。
“你一直都是这么大块头哦?”利维打量着多米尼克的身材,眼神远没有一个钟头前那么含蓄了。
多米尼克早习惯了别人对他的体格评头论足、问东问西,所以只是耸耸肩。“对,差不多吧。反正我一直都是班上块头最大的孩子之一。”
“多半也是运动健将吧,”利维瞅着他的那杯水,嘀咕说,“橄榄球?”
“摔跤。对橄榄球从来不感冒。”
利维瞪大眼睛望向他,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指望我相信你从来不看橄榄球?”
多米尼克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明白这种看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以刻板的眼光看,他的体格可谓是阳刚气质爆棚,吸引了一部分人也吓退了一部分人,而且总会引发一些预设。他不怪利维这样想,就好像晚上走在街头,有的女的宁愿绕到马路对面去也不愿跟他走在一条道上,他同样不会怪她们。但那份百口莫辩的挫败感,总是令他隐隐烦躁。
“哦,我过去可喜欢橄榄球了,”他轻描淡写道,“不光橄榄球,篮球、棒球、冰球——靠,连高尔夫球都不放过。凡是能下注的运动,我都看。不过我感兴趣的是钱,而不是比赛本身。”
利维偏了偏脑袋,一脸疑惑。
“我有强迫性赌瘾。”多米尼克故作满不在乎的语气,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然,事实恰恰相反。不过利维已经把一些难以启齿的私事跟他说了,他也乐得回馈。“正在戒断期,已经有几年了,不过戒这种东西那得是一辈子的事。”
利维挺直背,手按在吧台上。“你有强迫性赌瘾,却住在拉斯维加斯?这不就是跟戒酒的人住在酒吧楼上差不多吗?”
“我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我们全家人都住在这儿。要是我搬到外地去,举目无亲的状态跟身在赌城一样危险。我决定留下来。我只要尽力避开诱惑就好——比如各种职业比赛。”
利维凝视着他。多米尼克被他这番打量弄得不舒服,于是推了推那杯水。利维端起来,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放下杯子,抹了抹嘴。“我好矛盾,不知该说你有超人的意志呢,还是说你脑子有病?”
多米尼克咧嘴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说完,他又倒了一杯双份的波本。
利维笑着冲他举杯祝酒。
又来一对客人加入到吧台边不多的人群里,然而多米尼克一点不想就此结束与利维的谈话。他对另一名酒保阿曼达使眼色,默默乞求对方来帮自己担待一下。虽然她一开始一副很想冲他发火的样子,但在看到利维后,她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于是在对多米尼克竖了大拇指后就过去招呼新客人了。
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无伤大雅。他转回来对利维说:“你读书的时候肯定也有参加运动,对吧?我猜猜……”肯定不是团体运动。不,应该是那种单人运动,能充分发挥利维修长灵活的体格优势。“游泳?田径?”
利维失声大笑,结果被波本呛到了。多米尼克也笑着递给他几张餐巾纸擦嘴。
“天呐,不是。这个……”利维挥手比了比自己的身体。“这是后来才打造出来的成果。我小时候瘦得皮包骨头,打死我都运动不起来。告诉你吧,在高中里当个‘瘦不拉几的犹太基佬’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多米尼克皱皱眉。利维看到他这表情,摇起了头。
“我这不是在倒苦水。我的朋友们很好,家人也很棒。我在学校里过得还可以。是啊,是有一些欺负人的家伙,但还有比我更惨的小孩。”他小啜一口波本,比起之前三杯,他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我以前梦想过当警察——侦探,就像那些故事书里写的。但我知道对我这样的人,不过是痴人说梦。”
“发生了什么?剧情明显不是照着那样发展的。”
利维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吧凳上摇晃了一下,眼神变得涣散——多米尼克等下可要拒绝给他酒了,不过也许利维自己会打住。
“我遇到了袭击,”利维说,多米尼克马上后悔刚才的追问,“是我读大学时的事了。当时我在一家同志酒吧的停车场里,一伙人扑上来把我打个半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我到现在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那儿的。”
“老天爷。”多米尼克说。他感到反胃。
利维盯着酒杯继续说,声音很轻:“后来警察来找我录口供时的态度,简直比挨揍还让我难受。他们就……漠不关心。不当回事儿。他们似乎觉得是我活该,只是没有明说罢了。也许因为我是同志,也许因为我太弱了,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我不清楚。但那感觉就好像又一次处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他停下来,喝光杯里的酒,然后推到多米尼克那边。
“那是我这辈子最生气的一段时间。”他有点吐词不清了。“那几个礼拜里,我整个人被愤怒淹没几乎要窒息了。我恨那些警察,恨那些打我的人,恨我自己怎么他妈的那么没用!我做什么都专心不了,成绩下滑,冲身边的每一个人发脾气。”
多米尼克以前听过类似的话,是那些上过战场、退伍后无法适应平民生活的老兵说的——一触即发的暴脾气,稍不注意都能引得他们火冒三丈,最糟糕的是,由于没有便捷的发泄途径,他们只能在这种无力的怒火中沉溺。
多米尼克的经历却不是这样。他没有愤怒。只有……空虚。失去了目标。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这种空虚对他来说比愤怒更加危险。
“我们教区拉比的妻子是以色列人,她在以色列国防军服过役。”自从开始聊起往事,利维就没再看多米尼克的脸。“是她建议我练马伽术的。只有这件事真正起到了作用——不仅因为它让我变强,让我学会了保护自己,还因为它给了我一个发泄的渠道,把全部怒火发泄出来又不至于失去自我控制力。”
多米尼克不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