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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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她床底的箱子里选了两本我最喜欢的书装进行李里,如果当时我知道拿这两本书会让程欣对我的性向有所查觉,那我肯定是不会拿的。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程欣便成了我亲人里第一个知道我性向的人。
身份证自从下来后,便一直让母亲收着,被她锁放了家当的抽屉里。趁着她洗澡,我从她口袋里摸出钥匙,偷偷打开了抽屉将身份证拿出来,钥匙放回去后她并没有查觉。当天晚上,万海涛将我和他的行李都藏到了他学理发的店里。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因为睡不着,我便拿着程欣的三好学生奖品——笔记本写起了日记。我把我能想到的事情都写了进去,写着写着,我看见程浩的名字出现在各个角落,而我写下的那些记忆都是与他密切相关的。
接着我又写了一张纸条,是给父母的,我告诉他们在外面我会照顾好自己,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写了一晚上关于程浩的,再写给父母的却只剩只言片语。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我便出门了,拿着昨夜已经写了十几页的笔记本。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家的寿材店,栽种在门口的菊花簇拥成一片,母亲正在花下低头忙碌着,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要远行,必竟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乖孩子。
我和万海涛坐车到镇上,又从镇上转车去市里的火车站。当公交车行驶过这座小镇标志性的大桥时,我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程浩的家就在前面,我
伸着脖子向他家的方向探望,视线却被一幢幢高楼挡了回来。当时我在想,如果他知道我要走,会不会将我追回来。
火车票是事先买好的,两张硬座票一百多块钱。万海涛似乎早有准备,他存了有一千块钱,除去买车票的,再加上我身上的五百,我俩总共有一千三百多块钱。这笔钱对于我俩来说是笔巨款,他将钱都缝进了内裤口袋里,拍了拍小腹对我说:“程远,咱们今后就靠着这些钱闯深圳了,你怕不怕?”
列车摇摇晃晃的在铁轨上行驶,我们的座位在最后一节车厢。我看铁轨在脚下延伸到没有边迹的远方,夜色里闪烁着万家灯火,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我离家越来越远,离程浩也越来越远。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幅这样的画面——多年后已经成熟的我们见到彼此相视一笑,我与他之间再也没距离。
多年后的我和万海涛,时常会说起当初,我们都把远方想得太美好,从而忽视掉了身边的一切。我们总想着远方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在那里我们可以羽化成仙,可以破茧成蝶,最后的我们可以衣锦还乡。当我们终于想回去时,却发现再也回不去,物事人非,我们错过的又何止是这几年的时光。
我们是早晨五点半到的,这个城市醒得有些早,当我们踏上了深圳的土地,喧嚣的车水马龙让我们停住了脚步,在火车站,我与万海涛两两对望,不知道该究竟该往哪儿走。
其实万海涛在车上已经做好了打算,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在深圳的某个镇上摆摊卖水果,万海涛同他聊了一夜,算是摸清了在这里的生存方式。万海涛说就去他说的那个地方,先到那
里找到住的地方,再慢慢找工作。
虽说是个镇,但它繁华的却像是个城市,烈日烤灼着地面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每个人都是忙碌的。我们花了三百块钱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这是专门为外来打工者准备
的住房,二十平米的空间囊括了厕所厨房,没有客厅,只有一个房间。房间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一张旧的衣柜,剩下的空间刚好能过人。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各自洗去了一身汗渍,便开始商量起今后的打算。找房子的时候,便看见许多店门口张贴着招聘启示,有餐馆,有KTV,也有洗浴按摩的。我决定去餐馆问问,必竟我曾在小叔的店里干过半年,万海涛则决定去KTV,他说那里的工资应该会高一些。各自有的主意,我们便出门找工作去了。
他先同我去找工作,问了好几间餐馆,都说我未满十六周岁算是童工,他们不敢用。我向他们解释其实我已经过了生日,只不过身份证上的月份是阳历,我的生日是农历的。他们还是肯,说让我再等半个月,等生日过了再来。万海涛说这样找不行,得用些手段,你就说你是因为家里穷没钱交学费,有恻隐之心的人听了说不定就会要你了。按照他的方法,我们又问了几家,终于有一家炸鸡店愿意要我。
面试我的是店里的老板娘,三十出头的年纪,穿得很洋气。我想她该是个很善良的人,问了我许多问题,她安慰我说:“没事的,店里的事情都很简单,只要你用心就肯定能做得来。”我很少撒谎,这次却比以往要坦然得多。
我的工作算是解决了,接着便是万海涛的,他的比我要顺利的多,问到第二家便敲定了工作,是一家KTV,他应聘了里面的服务生。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端酒水果盘和打扫包厢卫生,工作时间比我短,只有七个小时候,但工资却比我高。
我们在路边摊将晚饭给对付了,他去厕所将缝在内裤里的钱拿了出来,说是要给我买部手机。他是有手机的,是在理发店学徒时老板用旧的手机。我们花了八十块钱买了部只能
用来打电话和发消息的二手机,又花了五十块钱办了张卡,卡一装上万海涛就将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他傻笑着说:“这下咱俩都丢不了了。”在这之前,我从未认真去了解过这个男孩。从小就孤僻的我,身边很少有朋友,他以一个路人甲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竟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相依为命的感觉。
晚上,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程欣,一听到是我的声音便喊来了父母。母亲接过电话,说起话时声音带着沙哑,我想她应该是哭过了。我让他们不要担心我,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也有住的地方。母亲不依不饶的让我回家,我知道一时半伙也跟她说不清,说了几句让她宽心的话便将电话挂了。万海涛也是瞒着家里出来的,见我往家里打电话,他终于也鼓起勇气拨通了家里号码。
万海涛哭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音,我觉得他内心肯定要比我柔软的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只能装作没看见。想来我的担心也是多余,他偷偷擦过眼泪后又同我聊了起来,天马行空的想象起了今后。
之后,我们都各自忙了起来。我的早班是早晨六点到下午三点,晚班是下午三点到夜里十二点,他也是两班倒,早班是下午一点到夜里八点,晚班是八点到凌晨三点。KTV和餐馆
不同,做得都是下午和晚上的生意。有时候万海涛还要加班,一天上十四个小时,回来后倒头就睡。
有时候他能拿到小费,少的几十多的也的两三百。KTV招待的多是附近的找工仔,但偶尔也有有钱的去消费。有一次万海涛下班回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上全是酒气,他跟我说有个出手阔绰的客人甩了一叠钱在桌上,对所有在扬的人说,一口气喝完一瓶啤酒就能拿走一百块钱。万海涛说他连着喝了三瓶,放下酒瓶后他抓起三百块钱就往厕所跑,刚喝下的三瓶酒全喂了马桶。他吐完后又去了一次,这次他连喝了两瓶,但没再吐。
他说得很得意,我听得却很不是滋味。醉话里依旧是他的未来,他说等攒够了钱就要盘个店面,做水果生意,他还说程远你也要加入,我们一起来的,要挣钱肯定也是一起。
我的工作很简单,主要是送外卖,没外卖送的时候就在店里帮忙配餐。深圳这个城市,一年里面有三百天都晴天,雨也是下上一会就停,我时常被淋得一身湿后衣服又立马被日头烤干。深圳的楼都很高,但好在都有电梯,偶尔碰到电梯故障或者停电,我便要爬十几二十层楼,一上一下顶得上送两三个外卖。有时候送得慢了会被骂,有时候忘记放番茄酱还要折回去拿了再送过来,我很少会去抱怨,但店里收银的小姑娘总要为我抱几句不平,在他们听不见的地方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万海涛时常说我是晒不黑的鬼,整日风吹雨淋的皮肤还那么好,这么说的也不止他一个,连老板娘都说我白嫩的像个姑娘,我时常被他们拿来逗乐子,也时常被他们说得脸红耳赤,我越是窘迫他们便越是抓着我不放。在他们的调戏声中,我的脸皮似乎也慢慢的变厚了,虽然脸还是会红,但至少我能接住他们的话茬,也时常斗上几个来回。
转眼间,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快一年,我和万海涛各自都升了职,他在那里当上了服务员的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大堂经理。工资自然是比以前高了许多,但喝酒的事也少不了,他要和客人打好关系,好让他们能再次光临,酒水里都有他的提成,卖得越多他也就挣得越多。卖的酒里面有一小部份是被他自己喝掉的,灌不了别人就只能死灌自己,用他的话来说,别人喝掉是自己的钱,他喝掉的却是别人的钱。
我没再去送外卖,开始做收银,在我们这个店,这已经算是升职了,刚来的都送外卖,等有新人进来了,便让新人去送。对于这份工作,我算不上是喜欢,但我自知没有万海涛那种社交能力,可以在夜场混得风声水起。
离家前一夜的失眠,让我有了开始写日记的习惯,我并非每天都会写上满满一夜,有时候累了便只填个日期,下一行写上“程浩晚安”这四个字。日记本是棕色软皮的外壳,前
几页有三年里的日历,我将一些较为重要的日子勾了起来,家里人生日到了,我便会打上一通电话。
这一年春节我没有回家,除夕夜那天我打了一个半小时的长途,程欣一直让我别挂电话,她说家里正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们吃着聊着,这样一家人也像是在一块过年。当时我和万海涛正盘腿坐在床上吃着从店里打包回来的全家桶,手机开着扩音,万海涛也朝电话嚷嚷了几声,说让他们放心,在外面他会照顾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我便将一整只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深圳几乎没有冬天,要冷也就冷上那么一段时间。四处绿化做得很好,道路旁栽种的树是我在家乡未曾见到过的,树枝上都挂着长长的根须,似乎是在这潮湿的气候里它们能够隔空吸取养份,一棵棵生得枝长叶茂。
在这里,有些畏惧高温的人不爱出门,尤其是怕被紫外线晒伤皮肤的姑娘们,她们出门的必备品是遮阳伞,五颜六色装点着被烈日烤灼的小镇。可这里一到夜里便是另一番景象,几乎镇上所有的漂亮的女孩子都会在晚上七八点出门,一个个穿得凉爽性感,霓虹灯下的脸更是妩媚精致。刚来时,万海涛沉醉在这样一副景色之中,时常拉着我趴在天桥上看路过的女孩儿们,顺道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般他说什么我就附合什么,这一切在他眼里是美好的,充满诱惑的,但对于我来说她们就如同花店里的鲜花,我能做到的仅仅是欣赏。
后来万海涛再没拉着我去过天桥,眼光也不再在姑娘们的身上停留,他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女孩儿,越是好看的就越是脏。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也觉得这种话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他告诉我这些女人都是在夜店上班的,赚的都是卖肉的钱,他们KTV就有这样的,陪喝酒两三百,□□一两千。他不再称她们为“女孩”而是“女人”,似乎从他得知这些美丽的面容之下暗藏着的无耻交易后便对所有女孩都失去了信心,觉得她们都是一样的。
可他还是遇到了一个“女孩”,就在KTV楼下的奶茶店里,那女孩是里面的服务员,他叫她奶茶妹。我见过她几次,都是万海涛硬拉着我去的,说是喝奶茶其实就是想向我炫耀他独到的眼光。这女孩长得还不错,扎着又粗又黑的马尾,皮肤白皙也从不化妆,说起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从万海涛与她的对话中,我察觉到了这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我将这话同万海涛说了,他却满不在乎,并斗志满满的说一定会将她追到手。
这是他的初恋,怀着他年少的一切热情与纯真,怀着他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憧憬,然而就像许多人说的那样,初恋多数是无疾而终的。他成了多数人里的其中一个,并且以一种非常戏剧话的形式而结束。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万海涛用员工内用券开了个包厢,说是给我过生日,并且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场所,这要是换作平日我肯定不会去的,但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要拒绝便是对不起他这份心意。我叫上了店里同我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