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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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家欢聚的日子里,我与林言清迎着寒冬冷夜的风向火车站走去,他将脚步迈到最大,沉默之中只听见我俩的鞋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此刻他定是归心似箭,想到这儿,我不禁也走快了些。
没在春节坐过火车,当真不知一票难求,别说坐票,就连张站票都要等到三天后。被售票员告知结果的我们在窗口徘徊了一会儿,想是这半年天坐火车坐成了习惯,竟还忘了另一种快捷便利的交通工具——飞机。
我拍了拍头:“你看咱们这是什么脑子,火车票没有难道飞机票都没有吗,赶紧的现在就打电话订票。”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立马就变了,可半天也没接我的话。
我一急:“还愣着干吗,不想回家了是吧?”
他突然将头低了下去,低声说道:“梁硕,不瞒你说,我身上的钱也就够买张火车票的。”
我那句“你开什么玩笑”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看他的神情却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直直的看着他,心底不由一阵酸楚。
有些细节竟被我直接忽略过去,比如他身上穿着的这件棉袄已有些旧,比如他平时抽的烟不超过十块钱,比如一群大大咧咧的男人竟每日开火做饭,比如他连冬天在露天酒吧驻唱也毫不犹豫的接下,比如他几乎不怎么出门……
原本这些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自诩是他好朋友的我竟毫不知情,而他也是什么都不说。
我回过神来,神色自然的说:“走,回去再说。”
他默不作声的跟在我身后,中间有好几次我都欲将心底积压的怒火向他倾泄。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等着我发现了才肯说出口,还是说全都在等着我去发现,是我太值得他信任还是他认为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必要让我知道?
林言清是这样,程远是这样,就连小夏也是这样,好像我就应该是那个细心的人,他们种下一道道谜题等着我去解,要是碰巧解开了便要对我感恩戴德,若我要是一直解不开,他们便义无反顾的绝然而去,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能让他们这样对我。
没打算将话留到回去再说,在快到家的转角处,我停住了脚步:“林言清,在你们眼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这样。”
听我说完,他欲向前迈的那只脚又慢慢收了回去,停在离我三米外的距离。林言清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片刻过后他才开口道:“你真的要让说?”
我还是看着他,目光如炬。
他忽而一笑,冷冷的,似乎只为接下来的话做一个开场白:“你知不知道,有的东西一旦泛滥就不值钱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心里所想的对一个人好,会是那个人真正想要的吗?”
不等我思索,他又开口:“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生活不以为然,对于感情又自以为是,你把人生想得太过简单,像是照着编排好的剧本在演,一个好人怎么演,一个成功人的又该怎么演。我不得不承认你演得很好,可你扪心自问,你演得这么好可你身边的人呢?还不是一个个都走了。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些人都会离你而去,你没想过没关系,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这都是为什么,因为你梁硕对别人从未付出过真心,你眼里就只有自己,他们的离开你会伤心不是因为你舍不得而是你害怕孤独,说白了,你的喜怒哀乐全都是因为你自己……”
路灯下,我仿佛能看到他因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当林言清的话劈头盖脸向我砸来时,我只是觉得茫然。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找程远吗?因为在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认定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你……好自为之吧。”林言清说完,便擦着我的肩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耳边传来一阵烟花炸裂声,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映着心底时隐时现的那些话。曾几何时,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那时我不过一笑置之,觉得太过娇情做作,可现在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去细想,如果真像林言清说的这般,那我还真是咎由自取。
可就算能救我的是程远,那他人又在哪儿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住的地方,一伙人似乎都在等着我,锅里飘着红油的汤底正翻腾着,桌上摆满了洗切好的菜,除了林言清以外,所有人都用一副“你跑哪儿去了”的眼神望着我。我带着歉意笑着对他们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不在的这一小会儿,林言清便将自己要走的事情告知了他们,虽然没人会料到先走的人会是他,却倒稀松平常的接受了。缘来缘去,本就都是随意结伴而行,离别自然是再所难免,乐队吉他手小山问我:“老林走了,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笑了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要是你们不嫌弃,那我便再多留些日子。”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放心,我不嫌弃你。”
这一刻,莫名而来生出了许多感慨,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我竟有些羡慕。也是从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走过来的,他们虽过得愁云惨淡蝇营狗苟,却多了份自由浪漫,少了份约束。而我虽然活得四季分明,坦坦荡荡,却多了份苟且,少了分自由。比他们一比较,倒真像是白活了这些年。
期间我又下去买了些酒,借着酒劲小山和老末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这些平素走在马路上我不会多看上一眼的人,身后却也有同样的波澜壮阔。这世界上的每个人,谁又不是在看故事的时候泪流满面,论起自己时却又是悲喜不明呢?
吵吵闹闹的迎接了新年,待困意涌上来便各自都回了房,看着一桌狼籍也无心收拾,便也跟着林言清进了房间。
我整个人还算清醒,换上睡衣后便钻进了被子里,林言清早已躺倒在床上,也不知睡了没,我试探的喊了声:“林言清。”
他立刻便作声答道:“干嘛?”
“把身份证拿过来,我给你订张回去的机票。”
过了半晌,他才起身来翻钱包,如此爽快倒让我有些惊讶,明明之才还别别扭扭的。他将东西递过来,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我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神经病。”
然后我们都笑了。
临睡前,我告诉他:“你说的那些话我会仔细想想,至于要不要去找程远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是要提前祝福你和何彪,他是个真性情的人,既然回去了就别再出来了。”
隔着夜色,他用若有若无的声音答了一声:“嗯。”
订的是第二天中午的票,早上起来便见他在收拾行李,我一边帮着忙一边好奇为何他的东西这么少,他摇了摇头:“都是边走边扔,哪里又留得下多少东西。”又看了看角落里了有些发旧的键盘:“这下恐怕连它也要扔了。”
我有些诧异:“你以后……不打算继续玩摇滚了?”
他笑了笑,故作深沉的说:“既已归家,就当重新开始,它有它自己的灵魂和骄傲,再带着便是对不起它了。把它留给阿末吧,至少还能跟着他再走一程。”
我虽忍不住叹了叹气,却还是说:“这样也好。”
一行人都去送他,在过安检前,林言清与他们分别拥抱过后,这才想起我。到最后我才了解到他的用心,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多抱我一会儿,像个孩子般久不撒手,却又什么都不说,直到他与我分开,才勉强说了句:“后会有期。”
他这句话使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书中的大侠也总爱说这句话,既真心期待着某天能再次相遇,又颇有些洒脱的感觉。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影,我的眼神久久不能收回,心中来回涤荡着那句“后会有期”。
但愿与他真能后会有期吧!
林言清走后,我便从地下搬到了床上,常常是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每日跟着他们进出,四处卖唱,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偶尔想休息了,便去生态园玩玩,跟着当地人学学“男儿三艺——骑马射箭摔跤”。兴趣来了间或去草原逛逛,虽曾听人说起蒙古人的好客与豪迈,但亲身体会过后才知那只是一种传说,风光无限好的草原也需人打理,多数也已商业化,衣食住行倒还不贵,一到玩乐的地方便是漫天要价,好好的心情瞬间破坏殆尽。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去便不去折腾那些有的没有,白天四处看看动物踩踩牛羊的粪便,到了夜里就老老实实躺草地上看星空,我们也常常是一醉到天明。
这一晃又是几个月,气候逐渐回暖的时候,我们只剩四人,后来阿末也说要走,几个人商议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解散,各奔前程去。
一个人独自走了半年,又与一群人结伴而行了半年,这一年过得好比是过了半辈子。而一年前尚不明确的出行目的到这时才发觉毫无用处,一切过往皆历历在目,由不得不去细想。
我和小山是最后离开那里的,买了同一天的票,他往西,我往南。同与林言清离别那日一样,我与小山互道一声“后会有期”后各自进站,与他说的这四个字,只怕永远难实现了。
我在车上待了一夜,睡醒了就坐在车厢走廊上,看看窗外苍凉孤寂的山岭,数一数拉煤运木的火车到底有多少节,只是它们时而钻入隧道,首尾常不能连贯起来,我数得也费劲,却还是乐不疲的数着。
一个人的时候,果真无聊的事也能做的津津有味。
列车一路往南开,温度也渐渐升高,内里的棉衣已有些穿不住,换了件清爽简便的春衫,将脱下来的衣服尽数丢进了垃圾筒,身上的包裹顿时减少一半。北方与南方的不同之处,前者的万家灯火总也潜伏在挥散不尽的尘雾之中,后者则明亮清晰,白天里的草木葱茏翠绿,提醒我春天已到来很久,这是在北方少能见到的景色。
列车隔上一会儿便提醒前方到站,有不少是我知道的城市,我本是买了到终点站的票,可当广播再次响起念到前方到站城市的名字时,我心里一动,便不由自主的收拾起了东西,回过神时,已经同着众人一道站起身子只等着列车停止运行。
前方到站——南昌。
不过是个巧合,却阴差阳错的成全了我,可能是命运知道我缺乏果断,便不由推了我一把,至于如何发展下去,还是事在人为。
以前同程远聊起过各个地方的人土风情,说到哪里人最坏时,他便自荐了他的城市——南昌。说是听闻曾有一个外地人初到南昌,出了站顺手招来一辆出租,要去市中心的八一广场,原本只是起步价的路程,那司机愣是绕着城市转了一圈,将表打到了两百多元。
程远说南昌人有个外号,叫南昌鬼子。
出了车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哪儿走,好在身上的东西并不多,便沿着大道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去。南昌鬼子同其它城市的人也没多大不同,一路上总有拉客的三轮和喊着拼车的出租车司机,见我听不本地话,便又换成普通话,听着他们奇怪的口音,我倒觉得有些想笑。
心想就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找了家差不多的酒店住下。洗漱过后,便下了楼去寻吃的,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酒店附近正好是小吃街,与深圳同样是南方,一些吃食倒也相同,让我觉得新奇的是有几个店的门口都放着一只大坛子,走上前一看,坛子上罗列了一些汤名,譬如鸡蛋肉饼汤,皮蛋肉饼汤,萝卜排骨汤……
突然又想到程远曾提起过他们家乡最普遍的早餐,说的不就是这个。我看了看店内,见有人正吃着,便抬脚进了门。
要了个皮蛋汤和一碗拌粉,还加了少许的辣椒,品尝过后才发现果然名不虚传,这享有程远最高赞誉的本地吃食果真是好吃得不行,也可能是真的饿了,竟将汤也喝得精光。
等我再次回到酒店,便打开电话登上许多未用的□□,里面上了锁的相册里存了些关于程远的照片。我向来都没有往里面放照片的习惯,当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将与他有关的所有照片都放了进去,原本是设了个密码的,答案也就我和他俩人知道,分手之后,我便直接锁了起来。
我庆幸当初没一头脑发热将它们全删了,翻到那年他回家时发给我的那些照片,从中寻觅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之后又上网查了些资料,得知他准确的方位后我竟有些得意,甚至觉得自己有当侦探的潜质。可之后我又有些迷茫起来,即便知道了他在哪儿,我又应该用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从市里辗转到他所在的乡镇,这个问题都一直困扰着我,我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茫茫然的停留了好几日,在碰见他之后才发现这个困扰着我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
当我从他面前走过,他竟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