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安-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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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理想的状态了。
这周周五,我妈请了半天的假,中午回来后她做了饭让我跟何安吃完就开车带着我们俩一起前往入监教育中心。
关于何安要去看望我爸这件事在当初我俩还没回天津的时候我就跟我妈说过了,她听到后的第一反应跟我一样,也是说监狱不是谁都适合去的,她说何安跟咱家这事又没有什么关系,不要让人家孩子年纪轻轻地就往那种地方跑。如果可能的话,一辈子不去都没有问题。
但是因为何安很坚持,所以我也是又跟我妈说了说,我很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就把这些都告诉了我妈,我妈让我给她一天的时间考虑,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然后这一回,我妈再次见到何安后对他依旧十分亲切,甚至比上次还要亲切,我想我妈应该也是不想让何安觉得内疚,就尽可能地对他好,显示出她对他没有丝毫的怨怪。
何安心里自然是明白我妈的良苦用心的。所以他原本应当是打算要找个时间正式向我妈道歉,但现在似乎已经作罢。
要让我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应该着眼于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
从我们家那里开车到入监教育中心,如果路上不太堵的话大约四十分钟就到了。去这边的路和当时去看守所的路比较像,都是在快要到的那一段没有柏油马路也没有水泥路,只有一条被各种运煤拉矿的车压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起来车就像坐在电动椅上面一样,上上下下的,十分不舒服。要是偶尔碰上个下雨什么的就更麻烦,这一片整个就变成了汪洋大海,一眼望过去你压根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坑、有坑的话又有多深,简直比摸彩票还要让人紧张。
好在我妈在跑了这么多次之后已经跑出经验来了,在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她,她几乎把坑的位置和深浅都背在了脑子里,我这次坐车就明显感觉到和我暑假回来的时候不一样,颠得程度已经减弱不少了。
现在我跟何安并肩坐在后排,我能感受得到他似乎是有些紧张,于是就悄悄将他的手握住,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我便也对他安慰地笑了。
不过虽然我自以为自己动作做得还蛮隐晦的,但是我妈已经从后视镜里都看到了。我看向后视镜的时候就见她正一脸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脸上就有些发烧。
“对了何安啊,一会儿等见了你叔叔你想说什么话就随便说,不用刻意顾忌着什么,你叔叔现在看得很开的。”待车停在大门口以后我妈就回头对何安说道,她肯定是怕何安心理压力太大到了那儿什么都不敢说,比如像监狱、坐牢、犯人等等这些比较敏感的词汇他可能都会刻意回避。
何安听到我妈的话之后就听话地点了点头:“谢谢阿姨,我知道了。”
我见他这一副乖乖的样子就不禁觉得想笑,偷偷拍了他一下问:“你确定真得要进去吗?”
“嗯。”何安没多说话,就点了点头,感觉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个绷紧了的状态。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试想一下要是我第二次见到自己心爱的人的父亲是在监狱里面的话,我也紧张,再被我的病情催化一下我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走进有武警把守着的大门,再往里走个四百米左右就是他们教育中心的主楼,有三层楼高,最正面的大门是被锁住的,而这道门也是里外人员交换的唯一一道门,犯人或是警官进出都必须通过这里,两边各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
来探视的人则是要从侧边的一个小门进去,先在一楼的那个房间里面登记,会见室是在二楼,登记完之后等着上面的警察叫犯人过来,再把家属放上去,每回最多可以同时上去八拨人,遇到人多的时候还得排队。
今天好在前来探监的人不算多,我们到了之后不用排队就能直接上去。原则上来讲对于每个犯人每次来探视的人员不可以超过两个,不过还是那句话,原则不够拿钱来凑,打通了关节就没什么不可能的,警犯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都不说破罢了。
我们三个人登记完了之后,刚等了不到两分钟就听警官说可以上去了,好像是我爸知道我们今天会来所以一直就在那边的门口等着。
其实他就算知道我们要来也并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而想到他一个人在那里满心期待地等着我们去的场景,我就难以克制地又觉得心酸起来。
“来了啊。果然今天儿子也来了,易总从上周就开始念叨了,说这周儿子就该放假回来了,天天盼着呢。”等我们一上去那个负责管理探视的刘警官就走了过来跟我妈打招呼道。他跟我爸的接触也比较多,私下里他常跟我妈说他挺佩服我爸的为人的,到现在对我爸的称呼还是易总。
“诶,这位小朋友是?”刘警官这时看见了我们身后的何安,他没见过他,所以就觉得有些好奇。因为刘警官年龄比我爸还要大一些,于是何安跟我在他口中就都变成了“小朋友”。
“刘队,这是天誉他弟的孩子,今天专门来看他大伯的。”我妈笑着跟刘警官说。在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好了要这么介绍何安,毕竟以儿子同学的身份来看望显然说不通,而我们现在也肯定不能在这种地方说出我是同性恋的事,所以就让他以亲戚的身份来了。
刘队知道我爸有一个兄弟,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我小叔的孩子是个女儿,也就是我姐易翎,这样就不怕会穿帮了。
“是嘛,原来是易总弟弟的儿子,真不愧是一家人,你看看你们这一家子各个都一表人才的。也上大学了?”刘队还跟我们寒暄着,而我这时候已经看到我爸上来了,就站在玻璃的另一头,和我的视线碰上之后就很慈爱地对我笑着。
“他也是大学生了。”我妈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要说出何安跟我一样是P大的难免让人起疑,所以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刘队这时也已经看到了我爸,便不再说别的,冲我们三人点了下头说:“好了,你们快好好聊聊吧,孩子一个学期没回来了让好好跟他爸说说话。你们就坐最边上这个位置,比较安静,一会儿再来人我让他们往那头坐。”
“多谢您。”我们道了谢之后就走到了电话边上,我先坐了下来,而何安犹豫了一下仍站在我身后,我妈就拉了拉他说:“小何,你坐吧,叔叔知道你要来的,他也想跟你聊聊。”
我知道我妈不会当着刘队的面叫何安的全名,因为刚说完他是我爸的侄子,怎么都能反应过来他应该姓易,叫“何安”的话实在不像,但是“小何”听起来就比较像是长辈叫的小名儿。
不过我是没想到我爸已经知道了何安要来,毕竟我也只是提前了三天才告诉我妈何安想来的,她应该来不及通知我爸才对。而她刚才那么说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事先找人把话带了进来,要么就是她为了不让何安觉得拘谨和尴尬而故意那么说。
我看向我爸,发现他在看到何安时表情并没有显露出惊讶,而是同样对他慈爱地笑着,何安在略一犹豫之后终于也坐到了我旁边。
我跟他同时拿起了电话,我先叫了声爸,他叫了声大伯,而我爸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小何,谢谢你。”
何安怔住了,我知道我爸刚才听不到我们在外面说的话,怕说漏了就先道:“爸,今天小叔有事来不了,就让我哥一个人来代表全家了,你有什么要跟小叔和婶婶说的话都可以让我哥转达的。”
这里所有的通话都处于被监听的状态,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
“我知道了。小何,谢谢你愿意来看大伯,只可惜大伯没能给你们做个好榜样。”我爸的反应很快,直接就改了口。而他刚才那句“谢谢”的意思显然不仅仅是他现在所说的这一层。
“大伯,您别这么说,是我隔了太久才来看您,我很抱歉。”何安脸上的歉意是真真切切的,我跟我妈相互看了一眼,而我爸则轻叹了口气,笑了。
“小何,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其实你完全不用来看我,但是只要你肯来,隔多久我都是高兴的。”我爸的话说得意味深长,但是我跟何安都能听得明白。
当初在我俩分手了之后,何安去了美国,我爸妈肯定都不会强求他非要跟我再在一起。但是如今看到我们俩能和好,我爸还是高兴的,不管这中间隔了多长时间又发生了多少事,他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地。
可能是我爸的话让反而让何安觉得更难受,所以他在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对我爸说:“大伯,我想跟您说声对不起,在半年前易生那么艰难的时候我却——”
“小何,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我爸淡淡笑着打断了他,“你和易生,你们兄弟俩,只要从今以后可以好好相处、相互扶持,只要你们过得开心、幸福,大伯就能放心了。至于以前的事,不管当时怎样,你们现在还能一起来看我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对吗?”
“哥,你看我爸都这么说了,你就给你大伯一个面子别纠结了!”我这时候也笑着劝了何安一句。
何安听完扭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向我爸,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伯,伯母,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易生分开了。”
何安稳稳地说出这句话,在我心里无异于是一个对我们今后一辈子的承诺。
而这一次我也确信,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
第103章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一次会面的时间是半个小时,而这天因为我回来了的缘故,刘队有意想让我们多说一会儿话,就又给我们加了半个小时。
不过就在延时停顿的那十几秒里,我爸和我们相对而视,彼此手中都拿着听筒但却听不到对方声音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后来我们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重的话题,主要就是我爸在问我跟何安在学校里的情况,然后又说到将来出国的事,关于一些生命科学行业发展方面的问题我爸和何安居然还聊得特别起劲,连我都插不上话,因为发现他们说的好些内容我都没有听说过……那叫一个尴尬。
我妈看见我挫败的表情就在一旁偷笑:“易生,妈有点忘记了,你在大学学什么专业来着?”
“……妈,你在逗我么?”
“真的真的,妈真忘了,你快告诉我!”我妈笑得非常天真。
我觉得心好累,憋了半天挤出俩字儿:“哲学。”
“哦——”我妈故意拖长了音,点着头颇为感慨地说:“怪不得你听不懂你爸和小何的对话,原来是专业不对口。”
“妈……这样欺负你亲儿子合适吗?!”我怨念地瞪着她,然而我妈压根不吃我这一套。
“这怎么能叫欺负你呢,我只是今天刚知道原来自己亲儿子是学哲学的!”
“……”好好好,你们都开心就好……
等后来何安跟我爸又说了一会儿之后,我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生物方面的事??”
我爸笑着看了看我:“还不是因为你在学,所以看到这方面的消息就会多加留意,慢慢我也学了不少。”
“哦……”我想到自己对跟生命科学相关的最新“CNS”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和我爸比起来真是令人汗颜……
好在我爸没有像我妈那样打击我,他对我说不管我以后想继续学生物或是转专业他都会支持我。我听了就更坚定了自己要转金融的决心。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才需要再仔细准备的事了。
※
见完我爸之后,何安在第二天就回青岛了,毕竟他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特别是在他爸妈还不知道我俩这事的情况下。
而一想到他这次回去就要跟叔叔阿姨摊牌,我也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紧张,每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不过,何安自从回去之后就没有再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不知道进展如何,也不敢问,跟他聊天的时候甚至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就这么着提心吊胆地挨到了过年。
这还是我出生以来过的第一个没有我爸的春节。为了防止相互看着伤心,我妈跟我今年只去奶奶家吃了年夜饭就回家来了,不像往年那样都要过一夜守岁。
在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里身边少了这么重要一个人气氛自然是冷冷清清的了。我能感觉到我妈一直在强颜欢笑,而我也是一样,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伤感的神色,都装作津津有味地在看春晚,有小品的时候不管觉得好不好笑只要下面观众鼓掌我们就开始笑。
在十点多的时候我帮我妈一起包了饺子,熬到十二点煮饺子、外面响起了鞭炮声,不过很远,我们这个小区是不允许放的。
“易生,新年快乐。”吃饺子之前我妈笑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