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漕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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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侧目,“姑娘问这个做甚么,姑娘是否见范家姑娘出嫁了,想到自己也要出嫁,舍不得家里了?”
青棠轻轻叹气,璎珞道:“听太太的意思,老爷不希望姑娘嫁得太远,像范家姑娘嫁去北京城,老爷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前几日太太说,姑娘既然与关家的少爷八字不合,那就再择一些个八字相和的,太太还专程去拜访了范家的夫人,请范家夫人帮着相看一二。”
“都是甚么时候的事?”
青棠言语不善,语气中带着厉色,璎珞道:“二月二那日夫人身子不好,没去范府吃酒,后头又专程去了一回,说是去赔礼。好像那回柳姨娘也跟着去了,是芳儿回来说的,说太太与范家夫人聊了成日,到后头就是在说大姑娘的亲事,太太说不想姑娘远嫁,范夫人还说不远嫁好,就在苏州城里择个良婿,侍郎大人又在苏州府,日后也好相宜照应。”
青棠垂下眼眸,“乌衣和石榴的账学得怎么样,那些子琐碎事情你们理清楚没有?”
见青棠换了话题,璎珞点头道:“乌衣很能干,算盘打得也好,只是石榴,因她不识字,还是差了一些。”
青棠将手里的首饰匣子递过去,“一样做成册子,登记起来,至于石榴,我回去同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七,作者给各位读者大大拜年了。《郎似桐花》正式完结了,追过的读者可以回头去看,(因为作者知道有很多弃掉它的读者跑这边来了)。
好了,话不多说,先更新一章。本章节比较短,但作者慢慢会加长篇幅,因为停了一小段时间,作者要找找节奏,以后慢慢会加大更新力度的。
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新老读者大大们,感谢你们。
以后作者会写一篇长长的感谢信,将所有支持过大明漕事的读者都串起来,希望到时候你们都还在。。。
☆、轮回
范明瑰登船那日; 苏州府码头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霍青棠带着石榴和璎珞站在那处,范夫人带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仆妇们帮范明瑰装箱笼; 范大人则与魏北侯世子裴墀站在一处说话。
船是裴家自京城租赁来的大船,在苏州府码头停了快有月余,平时范大人开阔; 说起闲话来头头是道; 今日却几番哽咽。裴世子好脾气,只同范锡夕道:“范大人无需多虑,贵千金嫁入我魏北侯府; 别的本世子无法给你保证,但有一条,绝不教贵千金吃苦受罪。有我魏北侯府一口饭吃,就有贵千金一口饭吃; 有我侯府瓦片遮身,就有她一件衣穿。”
裴墀如此说,范锡夕反而更加伤感; 恨不能扑上去跟着自家女儿一齐入京。这头说了范大人的离别不舍,那头范夫人与青棠庶母站在一处; 几乎要落泪。
范夫人手里捏着一张帕子揉揉眼角,张氏瞧见; 连忙去劝,“怎还哭了,姑娘嫁侯府; 天大的喜事,万万莫哭,教世子爷瞧见怎么想?”
伶俐是随明瑰入京的,这丫头如今沉稳不少,但依旧不够灵活,此刻纤夫要拉纤,地上还有一箱子未上船,她也不知阻拦。范夫人瞧见,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你眼瞎了?这地上明明还有未上船的,你不懂喊一声?还是说你哑了,不晓得说话?”
范夫人的离别不舍在此刻无处抒发,化成了严厉的苛责,范明瑰要来劝,范夫人又是一顿数落,“这都是你自己的嫁妆,你自己不懂看护,将来谁来帮你看护?你老大不小,何时才能让家里人省省心?”
离别在即,江风自三千里外吹来,吹得码头上风帆猎猎作响,青棠在不远处瞧范明瑰,明瑰依旧穿一件酒黄色的长裙子上头是丁香紫的小袄,一切都如扬州城里某个午后,范明瑰从她的小门外走进来,说一声,“你这病可好些了?”
万般往事就在昨天,霍青棠一个箭步就要上前,一个沉沉的影子挡过来,那人小辫子绕起来以赤金簪子绾之,“你想做甚么?”
伊龄贺道:“不要妄动,瞧见没有,魏北侯府迎亲来了多少人,你贸然行事,教他们两家怎么收场?”
青棠穿浅绯色衣裙,江风冷冽,她往范明瑰那头瞧,这头张氏却在往她身上瞧。张氏问范家夫人,“不知那位。。。。。。”
范夫人掠一眼,回道:“那位是明瑰与青棠在寒山书院的同窗,听说祖上是蒙古人,那孩子人不错,与书院各位都玩得好。”
范夫人问她,“你家那位柳姨娘呢?”张氏捏着一张帕子没有吭声。范夫人又问,“算算日子,黄莺差不多该生了吧,你这趟出来,岂不是刚好留了空子给霍大人和她二人独处。”
张氏头一偏,扶着额头,快要昏倒,范夫人赶紧叫月满过来,“快、快,你家太太受了风,快扶她去棚子里坐,莫要站在这处吹冻着了。”
纵使千百般不舍,还是要分离,范明瑰过来捏霍青棠的手,“来日你要去京城看我。”
青棠说,“好。”
明瑰又道:“我会想你的。”
青棠点头。
明瑰眼睛一斜,看向伊龄贺,“你与他一处就很好,他父母都不在,你将来也不必侍奉公婆。”
青棠不语。
范明瑰喊伊龄贺,“诶,将来我写信给你们,你们一道去京城看我,就在我侯府里面住。”
伊龄贺瞥她,“还不是主母,这头就做了人家侯府的主?”
见二人又要打嘴巴仗,青棠将袖子一掀,露出一根翠玉鞭一样的手钏来,“这是你送我的,你还记不记得?”
青棠从袖中取了一支珠花出来,“这是我送你的,如此一来,我们便扯平了。”
二女相视一笑,裴墀已经领众人登船,伶俐来催自家小姐,“姑娘,快些,大家都在等你呢。”
江风瑟瑟,今日该来的都来了,独缺一人。
范明瑰几次张口想问闵家哥哥去了哪里,几次张口,终究没有再问。
船动风动,偌大的船扬帆北去,直到看不清范明瑰那云黄娇媚的身影,青棠才低下头。
伊龄贺道:“闵大人哪里去了?”
“闵家哥哥去了南京吏部。”
“闵大人要升迁去南京?”
青棠转头,“我也是胡猜的,闵家哥哥外放苏州府两年有余,这次新帝登基,闵尚书想给他换个好些的地方也未可知。”
又过几日,张氏领着柳丝丝与史侍郎道别,“媳妇与柳氏打扰侍郎大人数日,此番前来是为范大人嫁女之事,如今婚事已毕又临家中有事,小妾黄莺将要生产,霍宅本就子嗣不丰,故媳妇想与柳氏先行回家去,临去之前,特来与侍郎大人辞行。”
张氏是个大体上过得去的妇人,她懂礼数,出手也不小气,这回来苏州府,她带着张家绸缎铺的新式料子,沉黑藏青各二匹,说是给史侍郎做鞋的;另有竹青宝蓝各二匹,说是给侍郎大人裁衣的;另带了白绢帛布各四匹,说是打赏下人用的。最后,还给青棠择了丁香、酒黄、茜粉、湖绿杭绸各一匹,交代是给自家姑娘裁春衫用的。下人们议论纷纷,都说这位奶奶好生大方,说大姑娘有福气,说江儿跟着这位奶奶更是有福了。
辞过史侍郎,柳丝丝带芳儿回去归置行李,张氏则转了个身到青棠屋里来了。
璎珞与乌衣在偏房算账,石榴出来奉茶,张氏道:“这头要感谢大姑娘,若不是大姑娘,咱们这生意也做不成。”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这是张家礼谢大姑娘的,银钱不多,但重在心意。你张家舅舅说了,以后张家赚多少钱,都少不了大姑娘一份,日后每年你张家舅舅都要给你一个红封,就照这个数,只会多,不会少。”
青棠拆开红封,里头是一张银票,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石榴进来之时,瞧见那张银票,险些泼了茶水。
张氏端着茶,扫青棠的脸色,这一番张家下了本钱,面子里子都做足了,这头关家要造船不说,还带上了张家,可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遇。造船不是个小事,政府设了船厂,但那些船补损工部耗费都不够,更不必说民用了。
如今关家牵头,到时候出事也是关家顶上,张家只暗地里合了点钱而已,若真是事败,不过就舍弃苏州府的投入,回扬州守着旧家当过日子罢了。张士洋打得一手好算盘,霍青棠既然想霍家盈利,那风险没道理不一起承担,关家有钱,霍家有人,独剩个张家,能摊起个甚么事儿,事到临头的时候,张家反倒是最安稳的那一个。
霍青棠懂张家的算盘,钱不少赚,风险又摊分得最小,张氏笑盈盈的,青棠也笑,“太太贤惠,又是个明白人,黄莺既然要生,那就由她生,莫要在这个当口出甚么意外了,父亲升官进爵,外人也只会说是太太的功劳。”
张氏用帕子擦擦嘴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拦不住的,黄莺生个娃娃,我还能拦住不成?大姑娘多虑了,我还不是只盼着霍家兴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青棠点头,“即是如此,那太太要劝导父亲多多表现,新帝登基,入了新年,万事都该有新的气象才是。”
许是赚了钱,张氏心情都好了不少,她拿出一锭二两的元宝给石榴,“蝶起爱吃甜食,你出去买点好的点心,余下的也不必找回来,你自己拿去吃果子糖。”
石榴看青棠,青棠点头,“都是太太的心意,拿着吧。”
待石榴掀帘子出去,张氏才搁下茶盏,“璎珞那丫头,大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青棠侧目,“太太的意思是?”
“我是想带了这丫头回扬州,前几日我瞧见她在打算盘,问她在做甚么,她说在给大姑娘造册记账。”张氏笑,“过去是我想偏了,如今想来,还是璎珞好,起码这丫头知根知底,总比外头那些女人强到天边去。这回我带了她回去,让老爷收房,过个一年半载,再提她做妾,大姑娘看,这样可好?”
青棠摇头,“太太还是想偏了。”
“那大姑娘的意思是?”
“我预备还了璎珞的身契,求外祖替她脱了奴籍,让她做个良家子。如果史管家愿意的话,认她做个义女,将来顶着史家女儿的身份出嫁,做个正妻。”
张氏倒吸一口凉气,“正妻?”
屋里是长长的沉默,张氏不说话,青棠也不说话,桌上的茶都凉了,张氏才叹口气,“我明白大姑娘的意思,大姑娘是想让璎珞做个良家妾进门,从身份上就比黄莺和柳丝丝都强上一大截,可是这样?”
“大姑娘想好了?璎珞这丫头可值得你如此?你为她费这样大的心思,教她算术理财,给她良家身份,来日她若是辜负了你,你当如何?”
张氏看霍青棠,“我反正是无所谓的,霍家太太始终只有我一人,她换了身份进来也还是个妾,她是婢是妾,都挡不了我甚么。我只是提醒大姑娘,这丫头过去还好,如今是越发灵活了,我看她哄的史家那位团团转,来日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张氏咳一咳,“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大姑娘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样厚待璎珞,将来她反咬你一口也是未可知的。”
青棠脸色淡淡的,也不知她听入耳几分,张氏站起身,抚了抚裙摆,“即是如此,那就这样办吧,择个吉日抬她过门。”
“这春日里,都是好日子。。。。。。”
张氏笑着走了,她声音脆脆的,远远一听,还有几分盎然清脆。
。。。。。。
璎珞拜别霍青棠的时候,穿着粉红的嫁衣,史秀坐在高处,璎珞磕头跪拜,唤一声:“义父。”
史秀递了一个红封过去,“乖,起来罢。”
史顺在一旁立着,璎珞提着裙子要拜,一双手拦住她,璎珞抬头,史顺也拿出来一个红封,“你要嫁人,兄长无什么好东西相送,这是一点心意,你收着吧。”
堂中灯火明亮,乌衣与石榴在霍青棠身后站着,璎珞对着旧主重重一磕,“多谢大姑娘大恩大德,璎珞没齿难忘,若有来生,璎珞愿意结草衔环,报答姑娘!”
青棠看张氏,张氏点头,月满与芳儿合力将璎珞搀起来,柳丝丝在旁边笑,“快莫要再跪了,过一阵大姑娘该舍不得璎珞姑娘了,这出门嫁人是好事,嫁得又不远,怎好还如过去一般,与大姑娘分不开手。”
璎珞去了奴籍,因她有父有母,故而认了史秀做义父,再以史家女儿的身份嫁去霍家,这算得上是莫大的恩典了。张氏后来同霍水仙这么说,“你家的宝贝女儿为这丫头可是操碎了心,变着法儿的给她荣耀恩典,你可要领情。”
这一番都是后话,总归惹得霍水仙哧哧笑,璎珞这丫头三番两次去了又回,他又不是个傻子,还能不知道这几个女人闹甚么鬼,直到史侍郎给他来信,他才确定璎珞就是为了给他做妾回来的。
璎珞随张氏柳丝丝归去了,此刻已是三月,石榴掀帘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