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漕事-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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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
范明瑰抬头,“那。。。。。”
今日已经是二月二,龙抬头。裴墀说要二月初十动身,也就是说,距离今日,也不过七八天功夫了。
范明瑰咬着嘴唇,没好意思说话。
那头传出来一个声音,“敢问裴世子,范姑娘的正期是在五月,迄今还有两月时间,而从苏州坐船去京城,一个月已经绰绰有余,不知世子爷为何要这样匆忙?”
说话的是云娘,裴墀瞧过去,又问范明瑰:“范姑娘是不是有甚么疑虑?”
“我。。。。。。”范明瑰说不出话来。
云娘上前一步,道:“世子爷,范姑娘是个姑娘家,姑娘家的东西是格外多一些的。兼且,范姑娘又是出嫁,东西就更多了,世子爷只余下这几日,恐怕她收拾杂物的时间都不够。”
裴墀侧目,眼神从云娘身上转到范明瑰身上,他说:“那本世子再余多两日,二月十二,正式动身。”
云娘蹙眉,“世子爷,这。。。。。。”
裴墀轻笑,“若范姑娘再有困难,那本世子只好去问范夫人,看范夫人是不是人手不够,需要人帮忙了。”
媚春要上前,云娘将她一拉,道:“那多谢世子爷宽宥了。”
范明瑰抿着嘴,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裴墀睃了云娘一眼,转身走了。
。。。。。。
“他为什么这样着急,急吼吼的,上赶着去。。。。。。”
媚春嘀咕,话说一半,发觉不妥,又及时打住了。
“这么快就走啊,我还没准备好呢,我。。。。。。”
云娘瞥范明瑰,“他只是你的大伯,又不是你的夫君,你做甚么这么怕他?”
范明瑰低着头,有些讷讷的。
媚春道:“你是不是觉得侯府很可怕,或者觉得他们会吃人?”
云娘走过来,抚范明瑰的背,“不管他们是不是侯府,不管你是甚么身份,既然他们娶了你,或者说他们肯娶你,这就说明,你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你又想这么多做什么,如果他们不满意你,不满意你的身家模样,那他们可以不求娶你啊,所以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对,就是这样。”媚春点头应和。
外头传来声音,“什么就是这样,你们又在说什么?”
伊龄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匣子,媚春迎上去,“少主,你来了?”
伊龄贺将手里匣子递给范明瑰,说:“这是给你压箱底的,那日孟微冬纳妾,你不是羡慕得紧吗,这有甚么好羡慕的,这些给你,你拿去显摆,也好让别人羡慕你。”
云娘瞧他,“哟,异族人,今日怎么没穿成花花绿绿的呀,还有头上的那根大金簪子也不见了,啧啧,真是换了个人儿啊。”
伊龄贺今日穿了一身普通的单色长衫,并没有穿澜衣,头上束发的赤金大簪子也摘了下来,反而用了时下男子常见的八角巾,只是上头镶了玉饰,还是能看出富贵来。
范明瑰瞧他,“是不是今日人太多,你不自在了?”
云娘嗤道:“今日孟微冬要来,听说南直隶都察院的佥都御使也要来,还有苏州府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他若是还穿成蒙古人模样,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伊龄贺道:“你别理我,你看看这礼,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寻其他的来。”
范明瑰低头打开匣子,云娘凑过去,差点惊叫出来,她说:“异族人,你。。。。。。你。。。。。。这些东西,你。。。。。。你哪儿来的啊?”
匣子不大,但制式精巧,小小巴掌大,里头却分了三层,第一层上是宝石,就是当日在南京城,伊龄贺承诺的红蓝宝石,匣子上头摆着整整六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匣子第二层是金珠,一粒一粒赤金的珠子,圆滚滚的,密密麻麻铺排在一起,云娘捻起一颗来,双手一夹,道:“实心的,一颗二两重。”随后看伊龄贺,叹一声:“妈的,大手笔啊!”
最里头一层是银票,范明瑰打开来,五张十万两的银票,汇通钱庄,北京城最大的钱庄,随时可以兑付。云娘扶着头,“我的娘,这也太阔气了,这手笔,感觉是你在嫁女儿啊!”
云娘道:“她出嫁你都这样了,那青棠出嫁,你要送甚么?金山银山,星星月亮,还是铜矿金乌?”
伊龄贺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云娘发笑,“为什么?”
范明瑰抬头,“他的意思是说,青棠不会嫁给别人,要嫁只能嫁给他。”
云娘低头捂着嘴笑,“我的妈呀,受不了,我受不了了!他妈的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钱,喂,我说,你那个。。。。。。”
范明瑰戳戳云娘,“我说,那个,他是前朝皇室,贵胄出身,你还是斯文点,斯文点儿。”
“是吗?”云娘侧目。
媚春一个身影晃过来,说:“你不必羡慕,你从现在开始讨好少主也来得及,到时他也会考虑给你一份嫁妆的。”
“我呸!我看还是留着给你吧!” 云娘说林媚春。
几人在屋里哈哈大笑,范明瑰站起身来,她捏着匣子,嘴角动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出一句:“那个。。。谢谢你,伊龄贺。”
云娘与媚春去瞧伊龄贺,男人只是侧开脸,冷冷淡淡,哼了一句:“不必。”
媚春低头笑,云娘说:“看看,这个蒙古人不好意思了。啧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我,就大大方方受了。人家道谢,他还不要。”
伊龄贺咳一咳,道:“方才那人是谁,好像上次在书院见过的。”
明瑰道:“你不记得他了?他就是裴家的世子,上回青棠中毒,他还抱了两盆宝珠茉莉回来的,不过那时候你已经抱了一盆回来了,所以他的花儿,没用上。”
云娘点头,“对,他叫裴墀,前几日我还看见他和孟微冬在一起,他们是认识的,想必那两盆宝珠茉莉,也是他去找孟微冬要的。反正听说孟微冬家里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这些奇花异草,甚么都有。”
明瑰看伊龄贺,“裴家世子的花儿是孟大都督那处得来的,那你的花儿,是何处得来的?”
这么一问,伊龄贺就不说话了,他拧过头去,没有回答。
媚春撇嘴,“少主,你告诉她们又何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反正霍姑娘都已经知道了。”
伊龄贺转过身,“我的是别人给我的,不是我寻来的。”
云娘问:“哪个这么好心,还给你这样珍稀的花儿?”
伊龄贺又顿住了,媚春在后头道:“也不是旁人,咱们都见过的,南京城见过的,霍姑娘唤他‘惟玉哥哥’,就是那人。”
云娘与范明瑰异口同声,“顾惟玉?”
媚春笑,“你们都认识啊,那就最好了,就是他。当日霍姑娘中毒,我家少主去寻花儿,才两日功夫,那人就在书院外头把我家少主堵住了,说他有宝珠茉莉,但不能告诉旁人说花儿是他给的。”
明瑰撇嘴,“这人好生奇怪,做了好事还不让人知道。”
云娘道:“你是不了解他,他那人就这样儿,瞻前顾后的,做甚么都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就是不考虑自己。”
明瑰发笑,“说得你倒是很了解人家一样?”
“我。。。。。。”
外头传来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着水红衣裙的女子与伶俐在一处,捧着一条长长的披帛一样的红绸,伶俐先进来,说:“姑娘,快看,霍家姑娘给你送礼来了。”
☆、好时光
霍青棠与伶俐一道捧着的是一段披帛不似披帛; 红绫不似红绫之物; 伶俐说:“姑娘,这是霍家姑娘送给你的礼。”
众人瞧过去; 青棠穿一件水红的长裙进来,那裙子窄窄的,堪堪将青棠的腰背掐出来; 范明瑰一见; 就指了云娘,“哎呀,你俩的衣裳是一样的。”
云娘穿着水红银红配大红的坎子加长裙; 青棠单一身合身的水红连身衣裙,的确是五分相似。青棠瞧了云娘一眼,对明瑰笑道:“难得见云娘这样穿一回,你快莫要笑她; 她这样大方,可都是为了你。”
范明瑰笑嘻嘻的,说:“你看看你们; 一个二个的,是不是都说好了穿红色; 你们这样穿,我可都被你们给压下去了。”
“嗤”; 那头伊龄贺哼一句:“你穿个凤凰在身上,也就那样。”
“少主,您说什么呢; 范家这位才是新娘子,可别再说了。”媚春出声。
明瑰附和:“就是,某人一瞧见青棠,便觉得旁人都是鸦雀。”
云娘瞧见那红绸,站了过去,说:“这是花楼织机织的纬锦,看这挑花结本,这是宋锦?”
“宋锦?”
媚春也凑过来。说:“如今哪里还有宋锦,南直隶现在新产的,不都是云锦吗?”
范明瑰盯着那段长长的红帛,上头有彩色花纹,妆花上嵌了金箔,乍眼一看,以为上头繁花是绣上去的,看仔细了,其实又不然,更似是编织而成的。明瑰道:“这是甚么,是披帛吗?”
青棠笑,又朝外头看了一眼,说:“都进来吧。”
石榴和璎珞各人手捧一个托盘,石榴手中是一组金饰,璎珞手里是一盘珍珠,两人走进来先将掌中托盘放下,青棠将那段红帛一扯,三人扯开那红帛,展开之后,那红帛竟然透如红绡纱。青棠将那薄如蝉翼的红帛往范明瑰身后一展,又伸出手,璎珞递上几支珍珠小簪,青棠将那珍珠簪并着红罗别在明瑰的发髻之上,如此几次,等明瑰脑后发髻上有了七八粒小珍珠,青棠才道:“你起身看看。”
红罗曳地,随着新娘子的身姿摇曳而行,明瑰转身,笑道:“青棠,这是甚么,瞧着真有意思。”
青棠笑,“这红帛是波斯那边的舶来品,我二舅舅说将来要给我成亲用的,我这次找他央了来,说要送你做嫁妆。”
明瑰低头笑,“那你二舅舅就答应了?”
这头说:“答应了呀,他说既然如此的话,那日后再送我其他式样的。”
明瑰指着那两个托盘内的金饰和珍珠小簪,说:“你破费了。”青棠还是笑,明瑰瞥她,“你笑甚么?”
青棠说:“并不是我破费的,是。。。。。。”
话说一半,又不说了。范明瑰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
青棠穿水红的裙子,脸上喜盈盈的,范明瑰掐她一下,低声道:“好了,别说了,你看那蒙古人,脸上黑的能滴水了。”
伊龄贺果真在窗边站着,“一点都不好看,奇奇怪怪的。”
璎珞过来拆下珍珠簪,又收起红帛,云娘在一旁道:“宋锦如今少见了,就是拿去外头的成衣铺子,人家也不好给你裁剪,青棠拿来这样用,也是可以的。”
明瑰道:“青棠的女工又不好,非要她整个一二三四出来,本身就是强人所难。”她瞥伊龄贺,“不许说不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我就要说好看?简直不知所谓。”
伊龄贺也不知吃错了甚么药,非要堵住范明瑰,咬着说不好看。
明瑰气急:“你。。。。。。你才不知所谓!”
里头气氛不好,简直要吵起来,璎珞看了石榴一眼,两人无声退出去了。
媚春扯扯范明瑰,“范姑娘,少主不是有心的,你别介意。”
明瑰横过去,说:“他就是有心的,他就是要气死我,就是要气死青棠!”
云娘在那头咳一咳,声音不大也不小,“他不是要气死你,他是吃醋了。”
伊龄贺冷不丁瞧过来,云娘道:“吃醋就吃醋,也犯不着非要说人家送的东西不好看,难道就你的好看,旁人的都不如你?”
“就是,就是,云娘说的没错。”媚春跟着起哄,“少主,范姑娘都说了,人家霍姑娘不会刺绣女工,云娘也说外头的铺子都不会裁剪这种缎子,所以霍姑娘才想了这个办法,她又不是故意的。”
云娘笑,“这个不难,宋锦拿来剪衣裳最好了,这个我会,我拿回去给明瑰缝件衣裳,这样不就好了。”
伊龄贺道:“这薄得像纱一样,上头花纹乱七八糟的,能剪衣裳?”
媚春叹气,“少主,云娘说可以,那就可以,你操这么多心做甚?”
‘吃吃’,这头范明瑰自己笑起来,“好了,今日是好日子,大家来添箱又是喜事,做甚么还闹出意见来了。”她叫伶俐,“你把这缎子包起来,给云姑娘拿回去。”然后问云娘,“除了这匹缎子,还要甚么别的不要?”
云娘指着那盘子珍珠,“这个吧,我拿去给你缝在衣领上,两边一合,正好做扣子。”
那头为着这一匹红帛的用途争个轰轰烈烈,各人都说了个口干舌燥,这头霍青棠站在窗边,自己端了一杯茶,就在窗边看风景。
明瑰一回头,瞥见她,轻笑道:“好呀你,我们快要为你打架,你倒是贪闲,晓得一个人在这头喝茶?”
“那你们可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