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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大明漕事-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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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荣微微躬着身子,“姑爷放心,老奴这就带他们下去。”
  待宝卷与蓝浦下楼,陈瑄指着蓝浦,“那丫头是谁,你的通房?”
  陈瑄大喇喇的,其实那三人还没走远,听闻陈瑄这么问,蓝浦还回头看了一眼,陈瑄一脚搁在栏杆上,又指了指身边,“坐呀,站着做甚。”
  顾惟玉依言在陈瑄身边坐了,陈瑄丢开他的书,望着自家女婿,惟玉道:“不知岳父大人读什么书这么入神?”
  “你也想看?”
  顾惟玉笑,“岳父大人是否在读兵书?”
  陈瑄将书一指,“大郎金莲和西门庆,你说是不是兵书?”
  顾惟玉侧过脸去,又摇头笑了笑,“岳父大人很有童心,中意看这些话本子,倒是很不一般。”
  陈瑄眼神一斜,睃自家女婿,“我说你不当官都可惜了,这样会拍马屁,看本淫。词。艳。曲还被你夸,你要是跟着那些文官干,不出几年,就要熬出头啦。”说到这里,陈瑄颇有感概,“我说你有何打算,准备守着你顾家的祖业过日子,就没想过入仕?”
  年轻的男子笑,“岳父大人说的是捐官?”
  陈瑄呲牙,“捐官?捐甚么官,有我在,你还捐官?不,不用你花钱捐官,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去外放几年,过上三年五载,你再回来,留在京里也好,留在南直隶也好,都是好去处。”
  陈瑄叹一叹,“我也老了,来日我老了,自顾不暇,哪里又能管你这么多。。。。。。”
  这样的语气显得人愈发伤感,顾惟玉笑,“岳父大人年富力强,正当壮年,哪里老了,岳父大人帮我们良多,小婿已然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其余奢求。”
  “你呀,你呀,你甚么都好,就是不肯说真话。”陈瑄转了身子,“你到扬州城做甚么来了,你从苏州城到扬州来,总不会是做生意来了吧?”
  顾惟玉点头,“岳父大人明鉴,正是做生意来了,小婿有一船香料被扣了,在扬州,东西在扬州守备霍大人手里。小婿这次来,就是想同霍大人说说情,请他通融通融。”
  ‘哼’,陈瑄冷不防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句:“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了,你是想叫别人岳父了?”
  陈瑄站起来突然,头上险些撞到阁楼上吊着的篮子,“你知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我,我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你呢,还有我为什么不进扬州城,就是在外头等着你,等你个说法。你说,你是不是想娶妾了,你还不记得我说过甚么?你若是这般忘恩负义小人,那我便拟上一封和离书,我再带了小七的牌位回家,咱们这一场翁婿,也算到头了。”
  顾惟玉站起身来,他穿一件极简单的霜色袍子,袍子长到脚面,陈瑄瞧他,啧啧出声:“瞧你,瞧你这打扮,是否要进扬州城去拜会岳父啊,去去去,你去拜见你的新岳父,我这处你就别待了,省的我们彼此都碍眼。”
  陈瑄捏起顾惟玉的肩膀就往外头丢,这楼梯狭窄,顾惟玉被他这一推,半个身子都掉到阁楼之外,陈瑄冷了脸色,“说,你和霍家那位是甚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快说!”
  陈瑄突然发作,大有翻脸就不认人之势,下头的宝卷和蓝浦瞧见,蓝浦抬头就往楼上冲,还没等她扯开步子,就被陈荣拦住了,老者如墙一般,缓声道:“姑娘不必着急,老爷同姑爷说话呢。”
  蓝浦想扯开陈荣,急道:“他那是说话吗,我看他是要谋财害命!”蓝浦使劲扯了陈荣几下,老人却纹丝不动,“我看姑娘还是坐下喝杯茶,老爷问姑爷话,有分寸的。”蓝浦又扯,陈荣丝毫不受影响,还朝楼上瞧了瞧,说一句:“当心姑爷喘不过气。”
  蓝浦简直被这对主仆快要气死,“你们什么人啊,还说是当大官的,当官的这样欺压一个小老百姓,啊?他不会武功的,我都能把他掐死,你这手下去,他还能活吗?”
  陈瑄总算松了手,他手一抓,将顾惟玉伸在小楼阁外头的半边身子给扯了回来,顾惟玉脸上有些泛红,他本就白皙,这一红以后,又有点发白,陈瑄睃他,“红红白白的,倒还真是个小白脸儿。”陈瑄递一杯茶过去,“喝吧,喝顺了好说话。你给我好好说,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了,否则。。。。。。”
  顾惟玉捏着杯子,也不喝杯中水,他平了口气,站起身来,同陈瑄道:“岳父大人,我们里面说。”
  陈瑄眼睛微动,“这会子知道怕丑了,还里面说,你也知道你做了丑事?”
  。。。。。。
  这一场谈话持续了太久,蓝浦与宝卷在下头坐着,他们来的时候,日头还西,这会子月光都出来了,蓝浦吸口气,“诶,他不会把顾惟玉杀了吧?”
  宝卷倒是镇定许多,“陈大人不会杀人,即使要杀人,也没有理由啊,我家少爷是他女婿,又不曾开罪于他,他也不应当杀我家少爷啊。”
  蓝浦呶呶嘴,“那可不一定,这位陈大人出手既迅疾又狠辣,我看你家的文弱少爷定然死路一条,逃不出生天。”
  宝卷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保不齐他们在上头说甚么重要事呢。。。。。。”
  “甚么重要事都说完了,这天都暗了,今晚上不会要我们在院子里坐一晚上吧?”
  。。。。。。
  伴随着楼下的碎碎叨叨,上头陈瑄的神色晦暗不明,“你是说小七没死?”
  顾惟玉摇头,“不,小七她死了。”
  “那就是说小七又活了?”
  顾惟玉轻轻叹气,“我知道这很荒谬,小七人死了,但她的魂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就是霍家那姑娘?”
  “霍青棠。”
  “嗤”,陈瑄背着手,忽然转头,“莫不是你与人家暗通款曲,睡了人家姑娘,又怕我不答应,才特意作了这么个故事来唬我吧?”
  陈瑄年轻已经不轻,他少年时跟随永乐皇帝攻入南京城,奉天殿大火时,他也曾因捧出朱元璋的牌位立过功,后头更是独具慧眼,追上过建文帝的下落。后头又因际遇不佳,狠狠落寞过几年,可以说,他的人生,活了大半辈子,该见过的风浪都见过,该扑下的波涛也一个都不少。可顾惟玉跟他说鬼,说魂魄不灭,这不都是女人才相信的话本子上的故事吗?
  “你说她是小七,有什么明证?”
  顾惟玉叹气,“她认识您,认识我,认识我顾府一家子,认识陈家的人,也认识外公与外祖母。”
  “她认识齐氏?”
  “认识。”
  陈瑄道:“焉知不是你们私通之后,你告诉她的?”
  屋里久久沉默。
  又过得片刻,惟玉道:“她说她叫玲珑,是陈家老七,她说她过去有一条腿不好,她母亲生她下来的时候受了气,故而她有些不足月。她知道岳母的生辰,知道齐尚书家里的摆件,知道我顾家种了甚么花儿。她知道岳父大人爱吃甚么,知道外祖母年轻的时候绣工是一绝,她知道齐尚书每日都读甚么书,她也说过岳父大人从不读书,除了下头的折子,有时候写折子都是请岳母代写,因为岳母的字迹好看些。。。。。。”
  年轻男人悦耳又清幽的声音在小阁楼里响起,陈瑄一直没有说话,只得外头月明星稀,屋里静谧无声。惟玉说:“岳父大人,你见见她,你见她一回,也就都明白了,都明白了。”
  陈瑄扭头,“你说她叫什么?”
  “霍青棠。”
  “她是扬州人?”
  “正是扬州守备霍水仙霍大人家的独女。”
  “那霍家那丫头呢?你说我的小七魂魄脱了身,那霍家丫头的魂魄呢?”
  “照小七的说法,霍家那位、霍家那位姑娘恐怕。。。。。。”
  “死了?”
  顾惟玉叹口气,“嗯,死了。”
  “好歹毒的丫头!为了攀附高枝,竟然诅咒自己死了?”
  “屁话,狗屁不通!她现在说自己知道我陈家的事,那她怎么又在霍家过得好好的,如果说小七附了她的身,我家小七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怎么能在一个小吏家里过得安稳?”
  陈瑄一拍桌子,“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两人生了私情,反倒借我家小七过桥,你这厮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心肠忒歹毒!”
  顾惟玉起身,开了窗,又循着月光用火折子点了灯,男人一身锦袍,长身玉立,“岳父大人,我是个商人,我顾家远在洛阳,与她一个扬州女子是搭不上关系的。如果她是看中了陈家的权势,要攀龙附凤,那也大不必如此,她父亲虽不济,但她外祖父是当今户部侍郎兼应天巡抚史纪冬史大人,有史侍郎在,她也会嫁的很好。”
  陈瑄抬头,“史纪冬的外孙女?”
  

  ☆、锦装玉裹

  
  前因后果于伊龄贺口中说出来; “我母亲姓关; 衢州人,她是家里的独女; 家里的老太爷最后几年老啦,身体不好,便想给家里招个女婿; 执掌门户; 继承家业。后头经人介绍,相中了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那人很能干; 在衢州一家大酒楼里做工,没过多久,就做上了那酒楼的三掌柜。老太爷瞧了年轻人大半年,觉得他优秀; 有上进心,是个可造之才,后头就托媒人去说亲; 招他做个上门女婿。
  关家的小姐也漂亮,那年轻人瞧了关家姑娘的相貌; 没过多久,就同意了。关家是开绸缎庄的; 当时除了在衢州有家最大的铺子,在南京城也有分店,老太爷问那年轻人愿不愿意到家里的铺子去帮忙; 不要再在酒楼里做,那年轻人说这样不好,怕人家说关家娶个上门女婿真的上门吃软饭来了。
  老太爷便指了他叫他去南京的铺子做掌柜,这样一是经营自家的产业,二是避开了人家说闲话,关家的小姐也跟着去了南京,又过半年,老太爷的身体愈发不好了,那女婿就带了小姐归家,还卖了南京的铺子,卖铺子的钱都折合成田地了。
  归家之后,年轻人当着老太爷的面将房契交到小姐手里,说田地放租胜于开铺子,这人有头脑,老太爷便将衢州铺子的房契连同家里老宅的地契都取出来,交代他好好经营。
  不过三个月,老太爷就去世了,年轻人做了关家铺子的大掌柜,关家的小姐则渐渐不理事了,终日在后宅里养花逗鸟打发时间。
  那一年的冬天,关家小姐在房中梳头,她的丈夫带着一群人进来,说要打死奸夫。淫。妇,小姐根本不知道出了甚么事情,她的相公说自己长期要出门办货,这关家小姐便趁自己不在家之时与人私通,私通的就是家里种花的家丁,还说那家丁已经承认了。”
  “关家的小姐就是我母亲,关家的上门女婿就是关丝丝,他过去不姓关,他过去叫刘一斗,因为他家里极穷,家里希望他能值上一斗米。”
  伊龄贺的眼圈有些发红,说完又叹息,“他穷不要紧,但他不该起了坏心,我母亲为人循规蹈矩,他却抓了我母亲说要沉河。那一年寒冬腊月,河上都是砸不开的冰,我母亲衣裳也被扯坏了,鞋袜也被他们在地上拖没了,关丝丝逼着我母亲说她不守妇道,还拿了那种花的家丁出来,说我母亲不甘寂寞,勾引人家。”
  青棠轻声问:“那后来呢?”
  伊龄贺扬起目光,“后来?我母亲被他们绑了起来,说要沉河,结果河面上的冰又砸不破,弄到半夜,破冰的两个小厮累了,说冻死这女人也是一样的。。。。。。”
  青棠低头,“这时候阿宁小将军来了?”
  伊龄贺笑,“是的,我阿爹来了,他原本沿着水路在找裴蓑,结果见到一个女人躺在冰河上奄奄一息。”
  “都是天意,天意关家这位小姐就该是你父亲的,如果没有他们相遇,也不会有你呀。”
  青棠看向伊龄贺,“那关丝丝鸠占鹊巢,驱逐了你的母亲,那关叶锦又是谁的孩子?”
  “关叶锦?”伊龄贺摇头,“关丝丝赶走了我母亲,自己冠上关家姓氏,后头离开了衢州,到了苏州落脚,听说他寻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姐做妻子,目的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血脉,希望生个标致孩子。”
  “嗤”,青棠轻声笑,“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不过关叶锦确实相貌上比他自己强上百倍,可惜腿上。。。。。。”
  “关叶锦腿上的病也是有来由的,那是刘一斗当年故技重施,想休了自己的夫人,关叶锦跪在外头一整夜,一样是冬天雪夜,关叶锦跪了一夜替他母亲求情,最后这桩休妻的事情是罢了,但关家公子的腿也坏了。” 
  伊龄贺侧目,“其实关叶锦不应该姓关,他应该姓刘才对,关丝丝霸占了关家的财产,这头自己的儿子也姓关,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点。。。。。。别扭?”
  “关丝丝是不是有甚么毛病,不停休妻,这个妻子又这样漂亮,他如今也有钱,他还有甚么不满足?难道他还打算休了妻子,再去娶一个公主回来?”青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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