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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清宫谋(出书版)-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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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贵人今儿穿了一袭杏红色滚金边镶兔毛领的轻便旗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乌油油的发间一丝妆饰也没有,却美得让人炫目。
  阳光衬着福贵人白皙润红的肤色很是动人,此时四目相对,她似乎稍稍有些意外。
  “皇上万安,乌兰给皇上请安。”福贵人一脸明媚,原本正高举着承瑞,如今手臂一收,便把承瑞搂在胸前,俯身跪安,动作麻利却显得稍稍有些吃力。
  康熙赶紧上前将她拦下:“平日也没见你正经给朕请安,如今抱着大阿哥,自然是不便,怎么还认真起来!”
  福贵人笑了,笑妍如花。人都说女子应当笑不露齿,但康熙瞧见,乌兰却在笑的时候露出了精致整齐的如同雪白贝壳一样的牙齿。她倒是半分羞涩、半分忸怩都没有,从上到下,通身透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爽朗劲儿。
  “乌兰是给大阿哥做个样子,让他知道他的阿玛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上,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顶礼相拜,不能怠慢呢!”
  “罢了,光顾着行礼,若不小心失了手,再将他摔出去。”康熙显然心情很好,对着平日并不常见的福贵人,言谈间也亲近了许多。
  “乌兰就算把自己摔了,也不敢摔着他!”乌兰抱着承瑞,用手指轻抚他的小脸,口里还逗着,“大阿哥快看,这天有多蓝,你一定要快点长,长得高高的,然后额娘带你去跑马、练布库!”
  大阿哥整日被一众保姆小心呵护在屋里,哪里见过外面的天高云淡,如今被乌兰举高放下摇晃着,又惊奇又高兴,张着小嘴一直笑着。
  看大阿哥精神极好,康熙心情也是不错,他伸手将大阿哥从乌兰手中抱了过来,又责怪了一句乌兰:“你带他跑马,你还能带他练布库啊?得是朕带他练布库才是!”
  乌兰笑了,面色微红,她倚在皇上身边,伸手握着大阿哥的小手轻轻晃着:“大阿哥,你听到了吗?你皇阿玛可说了,等你长大了,额娘我带你骑马,你皇阿玛带你练布库,你是多幸福的阿哥啊,还不快点长大!”
  或许是大阿哥太可爱,又或许是福贵人描绘的场景太温馨,不知怎的,康熙心头涌起一丝甜蜜,又掺杂着半分的酸楚,心中暗道:“有额娘带着骑马,有阿玛带着练布库,那该多幸福啊。”可惜,自己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份幸福。
  康熙伸手抚着承瑞的小脸:“你比朕还有福气!”
  乌兰顺势将自己的手握在皇上的手上,一双美目勇敢地对上天子:“普天之下,最有福气的便是皇上。做皇上的阿哥,自然有福,做皇上的女人,更有福气!”
  这一刻,皇上觉得心里很满足,也很幸福,看着承瑞可爱的笑脸,看着乌兰明媚的娇颜,康熙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能够主宰一切、给人幸福的天子。
  他下意识地握住乌兰的手,而乌兰则静静地倚在皇上肩头:“能跟皇上在一起,乌兰觉得很幸福。”


第九十五章 菊败梅胜风云起
  夜色深重,康熙六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阴冷得多。夜晚走在寂寂的宫径上,耳边净是呼啸的风声。
  出了慈宁门,康熙下意识地裹紧了金龙织锦的皮大氅,李进朝机灵地赶紧递上一个手炉:“万岁爷,传辇吧!”
  康熙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走一走,正好。”
  皇上毫不迟疑,抬腿便走,底下跟着的侍卫太监自然也不敢多问。
  康熙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和太皇太后的对话。
  查办工部挪用银两一案,正如费扬古所料进展并不顺利。原本被举报的账册早已被填补完整,最初以为这是一桩牵连极广的案子,可以顺藤摸瓜将鳌拜一党牵连进去,然而现在线索中断,几个关键人物更是被人灭了口,再往下查去,很是困难。
  而手头上所掌握的证据只能查办玛迩赛等少数几个人,根本撼动不了鳌拜与遏必隆。而就在这个时候,鳌拜连同其亲信、六部要员总共几十名官员全体告假,连着几日朝堂上列班的官员缺了大半。
  几日下来,议事房的奏折堆积如山,各部事务皆停顿下来乱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局面,康熙陷入两难之境。
  若下狠心重办,恐不能服众;若就此收手,又难免被人看轻。
  难以决断之时,康熙来到慈宁宫,想不到太皇太后竟然给自己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自己明日带厚礼亲自去鳌拜府探视,向鳌拜示好,再次降下隆恩,让他回朝。
  这样一来,虽然可以暂解眼前危机,但天子的脸面何存?
  若非如此,便要用费扬古那个风险极高的法子,既然他们以退为进,干脆就让他们退个干净,就此全部换人,以迅雷之势清了他们在六部布下的亲信。
  “糊涂!”太皇太后疾言厉色,“想得挺好,可你手中一时间哪有这么多可用的人,即使有可用之人,你又能保证这些人都是可信的吗?原本,这桩案子就不该办,办了就是打草惊蛇。皇上怎不想想,历来辅政托孤的权臣被亲政以后的天子查办,哪个是用贪污的罪名?还不都是用了‘欺君犯上’或干脆用了‘谋反’,因为只有这样的罪名,才足以将他们盘踞在朝堂上下的所有人清除干净。这种贪污、渎职,最多便是降级、革职,不能处以极刑,也不能株连。到时候,你虽然办了一时,却是春风一起,野草重生,隐患太多。”
  康熙心情郁极。
  他并不想刻意清除谁、牵连谁。以谋反的罪名,的确可以让一切反对自己的人消失得干净彻底,但是他不愿意。他更愿意用实实在在的错误来定他们的罪。或者说,让他们离开朝堂。
  然而事实真是可笑,确实的罪,办不了他们,非要以近乎莫须有的罪名,才能清除障碍恢复皇权。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皇上?”太皇太后的话言犹在耳,让人清醒得有些绝望。
  “万岁爷。”眼见皇上在御花园兜兜转转了两圈,李进朝忍不住发声,“咱们是往长春宫去吧?”
  “长春宫?”康熙这才缓过神儿,想起福贵人乌兰那明媚的笑容,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稍好转。
  “皇上忘记了?福贵人下午让人来传话,说是晚膳为皇上特意准备了菊花羊肉锅子,让皇上一定过去尝尝鲜。那可是从科尔沁进贡来的嫩羊,今儿早晨才送进宫的。”
  康熙点了点头:“去长春宫。”
  “是!”李进朝头前引路。
  夜色阑珊中,宫径两旁间隔不远处设立的宫灯就像缀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虽为夜行者照亮、为夜行者引路,但却仍是显得太过寂寞了。
  走不多远,突然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树丛中透过些许红润润的光亮来,循着那光亮再走近些,竟然看到黑暗中的一树“红梅花”。
  怎会有这样奇异的红梅?
  待走得近了,这才看清竟是有人在树枝上挂起的橘子大小的红色灯盏,那样小巧的灯盏,却密密麻麻挂满了一棵大树,这红幽幽的光亮让人心立时变得暖暖的。远远望去,真像暗夜中绽放的一树娇艳红梅。
  怔愣间,叮叮淙淙的琴声渐渐传来,那样轻柔动人,仿佛天际边传来的仙乐。
  借着光亮,循着琴音,天子移步。
  在花木的尽头,曲音暂歇。是了,正是绛雪轩。
  天子有些恍惚。
  一袭淡粉色织花彩绣旗袍,加上雪白的狐狸领毛围,衬着纳兰明惠娇艳若滴的容颜,更像是暗夜中悄悄绽放的昙花,那样带着梦幻的美,让人不能忽视。
  “纳兰明惠给皇上请安,皇上祥瑞万福。”明惠轻移莲步,从绛雪轩的台阶缓缓走下,待到康熙近前,行礼请安。
  康熙伸手将她扶起:“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明惠神情幽怨,似是一嗔,随即便风淡云轻,依旧温柔可人。她伸手从那饰满“红梅”的树上取下一枚橘子灯,轻轻放到皇上手中:“为皇上驱走黑暗。”
  小小的橘灯放在手中,康熙用目细瞅,这是用吃过的橘皮缝起来做的灯罩,里面的烛火是往日用剩的蜡烛头儿,这小橘灯的光虽是柔和,却可以为人照亮,而且橘子皮的清香又掩盖了蜡烛本身的味道,竟是这样舒适清新。
  这样的心思,真让人感动。
  “这是你做的?如此精巧,得费不少时辰吧。”康熙说。
  明惠面色微微红润:“长夜漫漫,以此打发时辰罢了。”
  “你是在怪朕吗?”康熙记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明惠了,想起当日第一次宠幸明惠的时候,便是一个黑漆漆的雨夜,在那样让人沮丧的一个雨夜,幸好有她。
  想到此,康熙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明惠身子微颤:“明惠不敢,皇上不来,明惠静等,皇上来了,明惠欢喜。”
  康熙搂着香玉满怀,难免心情激荡,当下便拥着明惠步入绛雪轩。“那就让朕看看,你是如何欢喜?”
  眼见皇上搂着贤贵人进了绛雪轩,李进朝目瞪口呆,想到午后福贵人的叮嘱,立时觉得从头冷到脚,只得吩咐身边一个小太监:“快去长春宫,跟毛伊罕说一声,别让福贵人等了。”
  长春宫中,毛伊罕等宫女正在忙碌。她们将各色精心准备的菜品端进暖阁,香炉里重新换上了掺了合欢花的香料,再一次将合欢酒放在温锅里暖着,又小心翼翼地抚平暖炕上那新换的一对杏黄色的厚厚的棉垫子。
  福贵人则在寝殿的镜前照了又照,新上身的是一件蓝底粉花的修身旗袍,虽是冬日,但袖口特意用了云锦纱,一双玉臂在薄如蝉翼的纱袖中若隐若现,腕上还特意缠了红润润的珊瑚珠串,更衬得肤白如玉。头发也从寻常的小两把头换作妩媚多姿的望仙髻,又插上了莹光温润的白玉步摇,发尾还缀着粉澄澄的蝴蝶珠钗。
  对镜细看,只觉得面如桃瓣,目若娇杏,笑容微展便是风姿如仙。
  福贵人不禁得意起来,想起平日里自己在皇上面前总是少施脂粉,仿佛于穿戴上极不在意,只留给皇上一个明朗爽利的印象。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夜,原本就艳绝后宫的容貌再加上精致的妆扮,这样反差极大的极富女人味的柔美,一定会让皇上惊艳,也一定会让他着迷。
  打扮妥了,福贵人走出寝殿来到设好宴桌的暖阁里,看到掌宫女毛伊罕正吩咐人将新鲜的羊肉汤锅端上,又摆了一盘极好的黄艳艳的菊花在旁边。
  福贵人微微皱眉:“这会儿菊花就摘下来,皇上若来得晚了,怕会不新鲜。”
  毛伊罕:“不会的,主子没见这菊花下面放着冰块呢,皇上即使再过半个时辰来,这菊花也是新鲜的。一会儿看到这菊花锅,皇上一定龙颜大悦,赞娘娘慧心。”
  “哪里是我慧心,不过是你的鬼主意多罢了。”福贵人赞了一句。
  这时乾清宫小太监缩头缩脑地进来,一直朝毛伊罕递着眼色。
  毛伊罕皱了皱眉,便跟着出去。福贵人哼了一声:“又做什么鬼,还背着我?”
  过不多时,毛伊罕再入内时,面色已然不太好看。
  福贵人见了便说:“这长春宫里,如今倒是你毛伊罕当大了,有什么事,他们只回了你,都当我不存在一般。”
  毛伊罕听了也不恼,只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主子,奴才说了,您可万万别生气!”毛伊罕悄悄跪在福贵人脚边。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你先起来。”福贵人一把将毛伊罕拉起。
  “皇上不来了。”毛伊罕说。
  “什么?”福贵人的脸越发白了,“怎么回事?”
  “原本已经朝咱们宫里来了,可是……”毛伊罕迟疑了。
  “说啊,吞吞吐吐的更让我着急,快说。”福贵人动了气。
  “经过御花园,在绛雪轩碰到了贤贵人。”毛伊罕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小太监传来的话一五一十学给福贵人听。
  可即便如此,福贵人也恼了。
  “啪”的一声,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被用力扯断,一百多颗红艳艳的珠子瞬时散落一地。
  毛伊罕立即去捡,福贵人却一脚踩在珊瑚珠上:“捡它们做什么?我这里还缺这些珠子不成?眼下要紧的,是想想怎么去抢皇上的心!”
  毛伊罕停了手,站起身,冷冷说道:“奴才知道。”
  “好你个纳兰明惠,我是谁?博尔济吉特乌兰,就算皇后也要看我脸色,就凭你,也配抢我的皇宠?好,你好得狠!如今可是你自己冒出来的,往后,你可千万别怪我!”福贵人恨极了,伸手从宴桌上拿起一朵菊花,在手里揉成一团硬生生塞进自己口中,一边嚼一边恨恨说道。


第九十六章 冬至冰嬉红梅泻
  康熙六年冬至。
  康熙帝携后妃登上北海庆宵楼,检阅八旗子弟冰上演武,以纪念满族入关之前的旧俗。
  八旗子弟们在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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