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出书版)-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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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缓步走到墓碑前,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下,然后一件一件将那些精致的祭祀用的东西拿了出来。
足金烛台、鎏金铜香炉、放贡果的盘子、莲花宝瓶……一水儿明晃晃耀眼的金器。
还有精致的点心、上好的酒菜。
“他们不需要这些。”他说。
尽管知道她是好心,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制止,因为他并不想让旁人来打扰他的父母。
她并不理会,只按着自己的意思一样一样摆好并点燃香烛,认真地叩头行礼,还默默地在心中叨念。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站起身,重新面对面对上他的眼睛,她说:“他们不需要,但是你需要。”
“我也不需要。”他依旧冷冷的,如千年寒冰。
她笑了,用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其实,你要的,你自己都不清楚。”
费扬古眉头微蹙,正想说些什么,而这,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这是今年第一场春雨,真好!”她说。
费扬古皱着眉:“你该回去了。”
她顽皮地扭过头,甚至摘下昭君帽,仰起头迎着那雨滴:“多好!万物等了一冬,就渴望春雨的滋润,如同我一样,也渴望你的甘霖。”
费扬古狠下心,转过身大步向不远处的屋舍走去。
留在原地那个女子笑了,笑得霸道而得意。
雨下得更急了,那女子终于也离开了墓地,朝不远处的屋舍走去,那是费扬古家在城外的一处温泉别苑。
片刻之后,费扬古全身浸泡在温泉水中,在池边已然七七八八放了好几个空酒瓶。这时候的感觉才是好,温泉水除去他身体从里到外的寒意,而美酒则减轻了他与生俱来的失意与痛苦。靠在池壁上,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又把门悄悄带上,一步一步走近他。
“送她回去了?”费扬古以为是自己的近身跟班乌达,随口问道。
“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回去?”她的声音越发好听,柔柔的,尽是娇媚。
费扬古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便愣住了。她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散着头发,光着脚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居然是她!!
“你疯了吗?”他似乎怒了。
可是她并不在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走到池边,然后轻轻滑入池中,雾气沼沼中费扬古有些恍惚了,他看不清她的脸,也不能分辨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只觉得自己呼吸艰难,身子从里到外像燃起了一把火,他的理智、他的毅力根本无法控制住那种原始的冲动。
而她,似乎很满意眼下这种局面。很快,他看到池水上浮起了那件如同蝉翼的寝衣,而她则光溜溜地像一条小鱼一样灵巧地游向了他。
“你走吧,你想要的我给不了。”这是他意识尚存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储秀宫新人如云
长春宫。
寝殿内,福贵人乌兰一脸不高兴斜躺在炕上,掌宫女毛伊罕端着一碗红漆漆的汤水,一边喂着一边劝着:“这个月没有,咱们下个月努力就是了,主子得放宽心。”
乌兰听了,越发不高兴:“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我这身体好得跟小马驹似的,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不容易坐胎呢?这个月晚了几日,我还欢天喜地的,原以为有了,谁承想今儿一睁眼,又来了!”
毛伊罕微微一笑:“主子急什么。主子没有,她们几个不也没有吗?”
乌兰眨了眨眼:“也是,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啊,她们几个已是不好对付,如今又来了一批花骨朵似的秀女,真是急人。对了,你去看过了吗?”
毛伊罕给乌兰嘴里送完最后一勺药汤,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这才说道:“皇后娘娘把初选过后留下的秀女都安置在储秀宫了,奴才已经亲自去看过。”
乌兰追问:“长得怎么样?”
毛伊罕给乌兰搭上锦缎棉褥子,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回道:“这一届的秀女出众的着实不少。单从容貌上看,以那拉氏、董氏、瓜尔佳氏最是出众。奴才又找人细查了初选秀女各自上报的才艺名录,这才知道这些人里有个易氏善舞,说是她家专门给请了南边的教席自小调教的,那身子柔软得像上好的绸子,能做出各种花样来。还有个汉军旗的杨氏,精通音律,擅长器乐。还有个兆佳氏,精通满、蒙、汉、夷好几种话,曾经随父祖驻防黑龙江,懂俄罗斯话和朝鲜话。还有王氏和李氏,因随家人在南边当差,懂得南边的方言并精于绣工……”
“行了行了,谁让你说这一大车了,你只告诉我,哪个是最最出众,最有可能得到皇宠就行了。”乌兰听得有些不耐烦。
毛伊罕想了想:“实在是各有特点,奴才也不好揣测,但听高嬷嬷说,如今在这些秀女当中,是以瓜尔佳氏、那拉氏和易氏呼声最高,她们三人仿佛已成了秀女中的魁首。”
乌兰以手托腮,凝神静想:“那就让她们三人自相残杀,谁也入不了围。”
毛伊罕看着乌兰,面上神情微微有异。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也在聊着相同的话题。
听完苏麻喇姑的汇报,又看完了秀女名册,太皇太后想了想:“这个瓜尔佳氏可是与鳌家有关?”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是鳌拜族弟的女儿。长相那是没的说,比青阑格格还要漂亮许多。而且肤白如玉很是丰美,一看就是有福相,好生养的。”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光有福相有什么用?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苏麻喇姑一惊:“依太皇太后的意思,不留?”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什么我的意思?这一届秀女是皇后与昭妃负责,不关哀家的事。只希望皇后能精明些,知道后宫连着朝堂,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自己心里掂量清楚。”
苏麻喇姑有几分踌躇:“皇后应当会明白,可是奴才担心的是,如果这次瓜尔佳氏再落选,怕会惹人口实。上一次是青阑自己不愿意,太皇太后顺水推舟没将她留下。鳌拜心里恼恨也怪不得咱们。可这次,这丫头这么出众,若硬生生刷下去,怕是太明显了。”
太皇太后手捻佛珠:“那就看皇后怎么做了。皇后之位,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觊觎的,可是她们哪知道,这后位其实是架在火上的,稍有不慎那就是天大的风波。咱们先不插手,只看皇后如何去做。”
“是。”苏麻喇姑点了点头,“还有件事,咸安宫宁太妃托人找奴才说了两三回了,想求太皇太后在这一届秀女中为裕亲王选个老实本分的福晋。”
“哦?”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依你看有合适的吗?”
苏麻喇姑笑了笑:“这一届秀女中出众的人太多,奴才有点看花眼了,实在不好判断。也不知咱们的裕亲王喜欢什么样的,是好看的,还是贤惠的。要不,找个机会,让裕亲王自己去看看?”
“这叫什么话?”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老没正经的,越老越不知轻重了。你忘了当年博果尔的事了?若不是他调皮偷偷溜去看秀女,先福临一步看中了乌云珠,又让大贵妃来求我,我一时大意允了他们。可倒好,最终是害了福临。罢了罢了,如今是不能再错了。还是先让皇上选了,选剩下的再给福全挑。”
苏麻喇姑立即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储秀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明永乐十八年建成,初名寿昌宫,后更名储秀宫,于顺治十二年重修。
虽然与东西六宫其他宫殿规格相同,也是两进院落面阔五间并有东西配殿,但储秀宫有着其他宫殿不能比拟的优势,就是庭院宽敞幽静,而院内两棵苍劲的古柏耸立其中,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氛围。
皇后将秀女们安置在这里,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如今经过初选后秀女们分别在前后两座院落的东西配殿里住下,白天由教养嬷嬷和宫正司的女官们教授宫规礼仪,晚上各自做女红、抄写经文等功课,为的就是在幽静封闭的环境中修身养性。
然而,再幽静的环境,这么多豆蔻年华的少女住在一起,也免不了要热闹起来。
尹琪与昭妃赶来的时候,储秀宫前院养和殿里已经吵翻了天。一群秀女把屋子围得里三层外在层,密不透风。
只听得里面是瓜尔佳氏愤怒的骂声:“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贱东西,居然把贼爪子伸到我的匣子里来了,这下被我抓住了吧,看你怎么抵赖!我这匣子里的东西就数这只金凤钗最名贵,你倒识货,专拣贵的拿,可真不要脸!”
“不是我拿的,真的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这珠子怎么就到了我的荷包里了。”带着哭声委屈万分急着辩解的是那拉氏。
“你们在做什么!昭妃娘娘和宫正司的尹典正到了,都赶紧退下!”教养嬷嬷卢氏大吼一声。
围观的众秀女才散开了些,自动留出一条过道。
东珠与尹琪步入室内,只见屋里已经乱成一团,原本这屋里可东西两侧各放了十张小榻,有二十位秀女同住,小榻上方各有一张隔板,上面放着各人的梳妆匣子和换洗衣服,如今可倒好,榻上的被子枕头乱成一团,各人的匣子也都大敞着,屋里一片狼藉。
“这是在做什么?遭劫了?”尹琪皱着眉头,目光扫视众人。
这养和殿里的管事卢嬷嬷上前回道:“回尹典正的话,这一早起来,原本各位小主该梳洗的时辰,谁知瓜尔佳氏发现自己金凤钗上的东珠不见了,这东珠……”
尹琪皱眉:“嬷嬷可是糊涂了吗?昭妃娘娘的闺名,你也不忌讳着点,胡说些什么?你不知道给这些秀女做个榜样?”
卢嬷嬷大惊,立即跪在昭妃面前,自掌嘴巴:“奴才该死,一时心急,想着赶紧回话,把事情说清楚,就忘了昭妃娘娘的忌讳,是奴才的不是。”
东珠淡然一笑:“哪儿有那么多忌讳,这名字本就是让众人叫的,你不必害怕,起来回话。”
“是,奴才谢昭妃娘娘宽待。”卢嬷嬷赶紧起身,再回话时便多了些小心,“这瓜尔佳氏金钗上的……宝珠没了,自然是急得不行,就在这屋翻检开了,谁承想,正从那拉氏贴身的荷包里翻出来了。”
东珠听了,目光扫过众人,又盯上了瓜尔佳氏和那拉氏。
心想自己领的这是什么差事?皇上近期行事越发怪诞,居然让自己和尹琪督导这些秀女,皇后倒是乐得清闲,这些小主哪个是让人省心的。
时常发生口角争端那还是小事,这会儿居然整了一出“擒贼计”。
东珠心里正琢磨,只见瓜尔佳氏凑了上来:“东珠姐姐,这事您可得替依阑做主,不能轻饶了这个贱人!”
一句姐姐,东珠觉得头越发疼了。
果然,原本就哭哭啼啼的那拉氏哭得越发厉害了,她本来就又害怕又委屈,眼见这事已经惊动了宫正司和昭妃,就惶恐得要命,又见一向跋扈的瓜尔佳氏还管昭妃叫姐姐,若她两人连亲,自己更没处申冤了。
东珠瞪了一眼瓜尔佳氏:“依阑,不管各人入宫之前交情如何,入了宫就都是姐妹。本宫自然不偏不倚,既不使你委屈,也不使他人蒙冤。”
瓜尔佳氏吐了吐粉舌,一副撒娇的样子:“依阑知道昭妃娘娘一定会替依阑做主的,这钗我有多喜欢多宝贝,你是最清楚的。这可是当年和硕老公主送给我的,我和青阑姐姐各有一支,现在让她给弄成这样了,我心疼死了,恨死了!”
见瓜尔佳尔提起祖母,东珠的心就沉了下去,从瓜尔佳氏手中拿过那支钗,往事便浮现眼前。当年自己在御花园偶遇云妞,可怜她的处境想也未想便把那钗给了云妞,自己是扭头就忘。偏被青阑惦记上了,在祖母面前提了。祖母又命人打了三支一模一样的,分别给了自己和青阑、依阑。
因阿玛与鳌拜交好,两府往来本就频繁亲近,自己就认了鳌拜为义父,因此,与青阑、依阑也算得上姐妹。
东珠了解这姐妹俩的性子,最是直爽,不会拐着弯害人。当下东珠便有七分认定,这支钗是那拉氏偷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珠寻珠乱中乱
乾清宫。
散了早朝,皇上回到东暖阁,听到李进朝一五一十将储秀宫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不由得笑了:“这倒奇了,这些经过初选的秀女们可都是出自八旗名门,家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还能出这样的事?”
李进朝眨了眨眼睛:“咳,所以说这秀女就是秀女,就算偷都比别人高明,若是底下那些宫人要偷就把整支钗偷走,可这秀女有见识啊,聪明啊,只把钗上的珠子偷走。这样一般不容易被发现,而且这珠子拿回去镶在什么首饰上都成,还不容易被人识破。”
皇上若有所思,面上含笑:“这东珠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