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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缓缓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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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正要还礼,一抬眸眸光落在小竹的身后,不由便弯了身,低下头,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人。”
    小竹以为是苏瑜到了,忙回身预备行礼,然眸光一扫落在来者身上,来不及颔首,便是所有的血液尽数逆流,连呼吸都不畅了一瞬。
    “温,温大人?!”
    ……
    堆雪人是件颇容易引起争端的事,主要是因为其极具创造性。
    阿狸要堆个传统意义上的雪人,将一个圆身子一个圆脑袋,两个粗糙的球往上面一摞,便让慕禾负责精雕细琢,弄出个娃娃的样子来,还是得有鼻子有嘴的那种。
    慕禾嘴角动了动,无言了半晌。而后当真就凑上去,一双手在雪球上拍来拍去,没一阵便朝阿狸呵呵一笑,示意大功告成了。
    阿狸明显有点意料之外,踮起脚尖试图越过慕禾的肩头去看看成果,”好了吗?怎么是圆圆的葫芦?娃娃呢?”
    慕禾拍拍手起身后迅速将冰冷的手捂进暖袖中,回身几步抱起暖呼呼的阿狸,走上台阶将他放到干净些的地方站着,才气定神闲的解释,“哦,娃娃在葫芦里呢。”
    “……”
    慕禾满意的看着阿狸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站在那陷入狂喜的模样,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竟还能如此的好哄,实在是天真可爱极了。低首拍拍自个身上的雪,正预备收拾收拾回屋去暖和暖和,虚掩的院门忽而被人从外头扣了扣,发出“笃笃笃”清脆的声响。
    慕禾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应声,木门便猛然被人从外推开。
    小竹瘦弱的身子率先挤了进来,双手张开拦在门口,结巴的撒着慌,”温,温大人是来找谁的?这家的主人现下并不在家。“
    那又惊又惧,涨红了一张脸的模样,分明是攒了果敢的呵斥,却因面对温珩那样浅淡出尘的笑意而无法道出一句唐突的话来。
    结结巴巴撒出来的慌也有点迟了,洞开的院门正对着积雪的庭院,温珩又比小竹要高出许多,庭院之景早一览无遗,谎言不攻而破。
    慕禾伴着阿狸站在台阶上,作为被小竹战战兢兢守护着的人,在看清了这一诡异的局势后,反倒是不适时宜的默了默,良久才不慌不忙的招呼,“唔,小竹,莫要无礼。”顿一下,忽而又想起什么,“让温大人进来坐吧。”
    虽然慕禾不曾想过温珩会主动过来,但毕竟昨天是见过了的,知晓他是因公事恰好才到了梨镇。既然如此,贸然将人拒之门外倒显得奇怪了。
    小竹听到慕禾开口,脸色煞白的退开了。
    温珩朝她微微一笑,才入了门。举步闲雅,面含温和从容的微笑,”我将将搬到临院,便想来打声招呼,并不曾想是阿禾你住在这。”
    阿狸还是第一次见到温珩,小孩本是兴致勃勃的围着葫芦雪人打转,回眸不期然的瞥见温珩,也不知是认生害羞还是如何,小步跑了过来躲进小竹的身后,紧紧的拉住她的袖子。
    慕禾点点头,差了小竹去泡茶,阿狸亦跟着退下。
    见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人走远,慕禾将温珩请进屋后便自然而然的虚掩了门,转身妥帖地将两只手都捂在暖袖中才面对着身侧的温珩,连声调也变了几分的随意,干脆问道,“有什么事?”
    温珩前一刻方入门,正一眼打量前厅的陈设,听得慕禾开口才移眸过来,唇角尚有笑意,眨眨眼颇为无辜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慕禾对他这个表情深感熟悉,本以为时隔两年可以再无感触,却在那一刹那心底划过数种情绪,百般复杂之后实在很难说明还能余下个怎样的滋味。
    慕禾本是习武之人,听力也比得旁人好上不少。方才她听见结队的车马到了临院,温珩独有轻浅闲缓的脚步随行而来,连家门都没入,径直便到了她家门口。说是来拜访邻居,手中却一点象征性的东西都没有带来。寻常不拘小节的人也就罢了,温珩久居官场,自然不会刻意如此。
    可等她遣开了人,他却反倒是装起糊涂来,这便是叫人有些想不通了。
    慕禾随手朝温珩比了坐,自道多言后也不再多问,移步靠上铺了绒毯的椅子。
    前院两株寒梅兀自盛开,冷冷的香透过窗子漫进屋内,在两者间一瞬的安宁之中,流转着别样的柔和。
    慕禾捂着暖袖,只当寻常的直面着温珩。既然他不愿开门见山,她也只有陪着客套寒暄了。
    小竹终于泡好茶推门进来,小心的打量了慕禾的脸色,在上过茶后便退到了她身侧。
    慕禾端起一盏茶暖手,氤氲的水汽带着暖暖的茶香在空中散开,”听闻临院曾是苏大人的府邸,想来温大人同他颇有几分交情的。”抿上一口茶水,见温珩不过浅浅一笑并未反驳,心中便才真正缓缓落定这个结论。又不想将话题说得太叫人不好接口,紧接着道,“既然是邻居,我们自当会改日再拜访的,如今梅花正好,小户人家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礼物,不晓得温大人可喜欢食梅花糕?”
    “阿禾亲手做的么?”温珩浅笑着问,满室盈盈和谐的气氛中,再看不出半点过往的痕迹。

  ☆、第四章

小竹微微抬了下头,没有做声。
    慕禾将茶盏搁下,“自然,家里就我一个算是大闲人,也当是由我做的。”
    “小姐冬天不喜沾冷水,还是由我来做吧。”小竹忽而插嘴,飞快的道,“正巧阿狸也嚷着想吃糕点,我可以多做些。”
    这一份小心翼翼的排斥表达得分明,小竹着实是不喜温珩如今又出现在慕禾面前的,一面忧心着小姐心里头不好受,一面也烦心着温珩不可猜度的心思。
    温珩受着小竹的排斥,自始至终都是秉承着近人的笑,眸底远山黛水隔着不变的从容。
    这份从容,就慕禾想来亦可读作不介意的无动于衷。
    自小到大,她自诩也能了解一些温珩的情绪与微表情。那么些年的相处,总还是会留下些痕迹。
    他可以不做理会,慕禾则是上心的偏头瞧着小竹,诧异道,“可是阿狸嚷嚷着要吃的不是桂花糕么。”
    慕禾本人尚且没察觉,小竹听闻桂花二字即刻便变了脸色。万没想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叫阿狸莫要提这么个字眼,那个小包子还是天不知地不知的给喊了出去,遂而一时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吱声。
    慕禾原没想什么,见到小竹一副受冲击的神情,眸光流转至温珩身遭才堪堪想明白缘由。
    然而此时此刻屋中的气氛却有些微妙了。慕禾念想一转,干脆挑明的开口道,”早前忘了问,祈容公主可还好?你到南陆来公主可曾随行?“
    方才的寒暄之时,温珩虽然开口不多,但一直对答如流。慕禾问什么他便毫不吝啬言辞的答什么。可这一回却默了许久,才道,“我尚且没有同公主完婚,公主自当不能与我同行。”
    一句无甚异同的言论,只因那方才时机微妙的一顿,痕迹浅淡的着了些有别于温和从容的情绪。
    慕禾略出乎意外的将之望着,不懂那个可为他罔顾一切的公主,是怎么隔了两年还没有入住温府。
    温珩的唇角淡了笑意,语调却没什么改变,“一年多前,先帝忽而驾崩,新帝继位。公主与先帝感情甚好,便要为之守孝三年。”
    先帝驾崩的事慕禾还是知道的,只是记不得是应该在他们婚礼前还是婚礼后,如今听这么一说,就该是婚礼前的。
    临到婚前,却忽然出了变故要推迟三年,搁谁身上也不大好受的罢。慕禾想通温珩情绪变化的缘由,淡淡应一句原来如此。
    温珩没有坐多久,管事便来敲门,显然是有事要汇报。
    慕禾闻此未再将他多留,起身送客。
    临近门边时见小竹正去了院外同那管事说话,便伸手将温珩拦了拦。
    两者身形皆隐在门口,慕禾自然地侧身,唇角维持的弧度终是降下来些,显出一份正经的淡然来。
    像是曾经为数不多,对温珩提出不容拒绝要求时的模样,低声道,”这趟寒暄我做得实在是有些累,下一回并不打算奉陪了。你若要是想来封我的口,大可不必如此弯绕。苏大人不会知晓你我之间的关系,公主自然更不会知道,若他问起,我只会道你我当初仅仅有了一面之缘,还望你也同我口径一致,好过闹了笑话。”
    过往时,温珩也曾周全将的两人的关系对世人瞒下,故而公主一直不知道温珩曾有过慕禾这么个无名分的夫人。
    梨镇纵然同北陆相隔千里,依他滴水不漏的性格,会来走一趟也是应该的。苏瑜终归是朝廷的人。
    昨日温珩莫名在苏瑜的府上就两人的关系起了个头,想必也是觉着当时两者再见措不及防,局势微妙的尴尬,与其给苏瑜看出来不好,还不如自己承认了。欲盖弥彰才叫人起疑。
    阳光透过门窗宣泄,温珩得了那一番摊牌式的话语并没有解释什么,过于平静的模样让慕禾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将这话放到心上。
    “阿禾……”温珩终于开口。
    可话头将起,便给人平淡截了,“温大人往后唤我慕大夫,或者慕姑娘就可。”
    ……
    第二日,小竹将做好的梅花糕送去温珩的府邸,对着温珩又说了几句客套,便一刻未留的回了院。
    慕禾没有再过问这件事,她自然也就没向之汇报,只当揭过。
    过了正月,天气开始回暖,院子里的冰雪却没能尽数融化。
    阿狸打量着院中的那堆愈来愈小的葫芦,始终没能见着里头的娃娃,心中甚是惆怅。
    近来阿禾经常会去忙得不可开交的医馆,家里却时常会来一个好看得似个仙人般的公子。
    阿狸迷迷糊糊的从前几日的一面之缘了解到,神仙公子应该是与慕禾相识的,所以才会乖乖的开门让他进屋来。
    公子说话的时候,感觉上同尉淮的迫人截然相反,微微一笑都好比暖风拂过心头,让人觉着很亲切,很舒服。但偶尔独自坐在院中敛了笑时,点漆如墨的眸中便会透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淡漠,像是真正的仙人。
    他经常会问起阿禾。
    ……
    小竹近来时常在吃晚饭前,看见阿狸蹦蹦跳跳的从温珩的府邸中出来。心里头不安,不由板起脸说道了两句,让他莫要跟温珩太近乎。
    阿狸本就胆小,见小竹表情严肃便喏喏的答应了。乖乖的进屋盛饭,回身见慕禾从门外走进来,面色从沮丧登时化作欢欣,”阿禾阿禾,桌上有封信说是给你的。”
    小竹几乎是立马以为这信是从温珩那拿来的,大惊,伸手先与慕禾一步的将信捏在手中。拉下脸,对着阿狸,“这信哪来的?”
    阿狸被吼得一缩脖子,委屈的瘪着嘴,当着一贯护着他的慕禾面,说话也没那么喏喏了,“是有个人送过来的,你们都不在,所以我就代为接下来了,说是给阿禾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小竹不敢私自拆开慕禾的信,也怕信里头是什么会让小姐不开心的内容,绷着身子在一旁站着不吭声。
    只有慕禾好似个局外人般,入门后风风火火地喝完了一盏凉茶解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在碗里,”别愣着了,都来吃饭吧。”
    小竹默然上前,心底却是焦躁不安。
    应当说慕禾愈是当没事人,她才愈是焦躁,怕慕禾将什么都闷在心里,像从前那般闷坏了身子。
    两年之前,慕禾离开温府时正是大病未愈,小竹本是温府派给慕禾的贴身侍女,不过担心慕禾一个人,便一咬牙偷偷地收拾行囊追了上去。
    慕禾待她终归是极好的。至少在被亲生父母卖到温府的小竹眼中,慕禾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姐姐。
    这一追就是从北陆到了南陆,好在慕禾发现后并没有将她丢下,见她跟着上了也就自然将她安置在了身边。
    可那时的小姐就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总是变着法的逗她笑,告诉她十几岁的小女孩总拉着个脸才不好。
    到了南陆,慕禾起初只是身子不好,受不得寒,一病就要卧床许久。
    再一阵,就不怎么说话了,临在窗前看些书,神情眸色安静得好似死去了一般,空余一具完整的躯壳。
    最长的时候,慕禾有一个星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小竹守在一边瞧着,才终于意识到,慕禾并不是没有触动。
    收到休书时那一句“可以不作数吗?”的戏谑给了哭红双眼的她多少安慰。她只是个婢女,了解的不多,慕禾浑不在意,所以她也以为不是大事。在她心中,慕禾就是主子,是天。
    然而这天崩塌的时候,并不那么惊天动地,却是叫人意料不到的安静与迟缓。
    慕禾不曾当着她的面哭过,没露出过多少落魄失神的颓唐。在温府时大病未愈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浑似不痛不痒。
    小竹当初会跟上,也并非因着同情,那样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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