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内-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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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又自辩说,孕期前三个月常有把不准的时候,李贵人确实也有些经期不调,只认罪说不该随意开药。
刘婷又一次涌起了深深的厌倦和疲惫。坐上后位不过两年多,她却觉得自己心境像是老了二十岁,看见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贵人们,直如看见一个个□□烦,总觉得个个都不安份,趁着自己不注意就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而她却又不能不管,不但要管,还要担着干系,这实在无法不让人恼火。而且宫中妃嫔不比民间妾室,她虽为皇后也不能随意管教斥责,时刻要顾虑着自己贤德宽厚的名声,对这些人勉力应酬,真是身心疲惫。
再回头看看,她的六哥还在幼年,身体病弱,官家却正年富力强,宫中一个接一个孩子出生,自己苦苦支撑的日子还长着,不觉更添厌倦。
算了,何必要苛求完美、面面俱到,刘婷干脆不多想了,将此事原委就这么通知了梁汾,让他回报宋祯知道,然后便撒手不管了。
宋祯对刘婷还是比较信任的,听了梁汾回报,只罢了那个医官的官,令其余人好好给李昭保胎,再无别话,只继续独宠林木兰一个。
陈晓青一如往常一样在映雪阁耽搁了一个上午,并用了午膳,然后才带着孩子回去。她知道官家一般下午处理完政事就会去映雪阁,且正与林木兰处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见识过一次后,便不肯再去搅扰了。
虽然林木兰又说过几次,叫她带着孩子下午过去,顺便也让孩子们跟宋祯亲近亲近,陈晓青却只应了下来,而没有付诸行动。
一则她有些惭愧。林木兰受冷落这个月,宋祯常来春明阁,她与宋祯之间的亲密和谐处,尤胜当初初承幸之时,她不知不觉柔情满溢,心里眼里只有宋祯,到后来竟莫名有些不情愿提起林木兰了。正好林木兰也不让她多劝宋祯,她就心安理得的把调和两人之事放在了一边。
要不是七皇子百日到了,理智和良心也一直暗暗提醒她不能放任不管,她也许还沉浸在美妙甜蜜的梦里不愿醒来,独自享受这一份宠爱。
更让她不安的是,宋祯与林木兰重归于好,亲密处更胜从前,她见了宋祯望着林木兰温柔缱绻的眼神,心里竟也酸涩加倍,开始不愿与林木兰一同面对宋祯了。
陈晓青深知自己这样的心思有负两人间的情谊,可她却一时难以自控,只能这样躲着,期盼自己少见宋祯一些,便不会生出那些于人于己都毫无益处的心思。
林木兰不知内情,还以为是陈晓青有意体贴,心里更加感念她的情谊,虽不好勉强她留在自己这里,过后却劝着陈晓青留了延寿和二公主在映雪阁玩,好让他们能多与宋祯相处。
陈晓青愈加惭愧,但为着孩子们考虑,还是让他们留下了,自己回去春明阁中发呆。
☆、第113章 真心
陈晓青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份煎熬,忍不住问林木兰:“姐姐,你有没有,某个时刻,期望官家眼里只看到你一个,再不看旁人一眼?”
林木兰正拿着画笔涂抹,闻言不是很在意的答道:“有啊,常常这样做梦。;”
陈晓青心中一松,原来木兰姐姐也有这样的想法,谁知她又继续说道:“那样就不用担忧哪天忽然失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不是这种,陈晓青进一步说道:“我的意思是,姐姐有没有,有没有想要独占着官家……”
林木兰缓缓抬起头,发现陈晓青面色紧张,不似闲聊,一时有些诧异,便放下笔,叫人进来收拾,自己洗了手,拉着陈晓青去内室里坐。
“你是听说了什么闲话么?”林木兰把闲杂人等遣退,自己低声问陈晓青。
陈晓青一怔:“闲话?”
林木兰道:“是不是谁看不惯官家只来映雪阁,说了什么?”
原来她又理解错了,陈晓青无奈的摇头,微笑道:“就算她们想说什么,也不会到我面前说,何况她们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林木兰也跟着笑道:“别人倒不怕,只怕圣人心中不悦。”
“圣人看着倒不是心胸狭窄的。”陈晓青自己说完这句话,又觉这四个字似乎在说自己,微微一叹,收敛了笑意。
林木兰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回想一下她先前的问题,这才有些了悟,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才能免于尴尬,最后只能决定,想办法劝宋祯去春明阁。
谁知她刚打定主意,陈晓青自己竟又开口了:“不瞒姐姐,其实我远没有姐姐这般豁达。”她垂着头,目光茫然的望着地上的石砖,“虽然知道道理,可总还是不自觉期盼自己在官家心中与众不同,期盼官家有了我,再也不想要旁人。”
林木兰被她直白的剖白惊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官家,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层出不穷,他并不是谁一个人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她声音低了下去。
林木兰到这一瞬间才真正明白陈晓青的心思,原来她不是如自己或其他人一般,在意的是宠爱和宠爱带来的一切,她在意的竟是官家这个人。
她心中一软,怜意顿生,伸出手去握住陈晓青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并没有错,晓青。”
陈晓青缓缓抬起头,已经泛红的眼睛盯住林木兰,问:“姐姐真的觉得我没错么?”她说不出自己嫉妒林木兰的话,但她知道,林木兰一定想得到。
林木兰肯定的点头,目光中都是怜惜安慰之意:“你这是敬慕官家,一片真情,有什么错?也不要在官家面前掩藏,我相信,若是官家领略到了这番情意,一定会更加怜爱你。”
陈晓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木兰会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知该怎样反应。
“在这宫中,没有什么比真情更为难得了。”
陈晓青呆怔了一会儿,才反问道:“可是姐姐以前不是说,不要奢望那些么?”
“我以前不过是从常理考虑,且我们那时的境况,又哪里有底气想这些?”林木兰现在对宋祯有了更深的了解,在弄明白陈晓青的心思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件于陈晓青和自己很有利的事情。
细想起来,当初陈晓青和她比旁人格外受宠,似乎都是因为她们温顺而没有倚仗,更能激发宋祯的怜爱之心,他很乐意花费时间精力照顾扶持着她们,看她们渐渐自立门户。
可是当陈晓青真的能自立了,能格外吸引他的特质似乎也就慢慢消失,林木兰恰好补了这个缺,才能成就她们二人如今的地位。
但如今林木兰也生了儿子、独居一阁,要凭自己立住脚了,自然不可能如以前在御前一般万事仰赖宋祯,只怕渐渐的,也会失去那些让宋祯喜爱的特质。
而宫中总会有娇柔温顺的女子出现,他移情别恋,几乎是不用怀疑的事。
林木兰不怕失宠,她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能不失宠,自然还是不失宠的好,最差也要保证她和晓青之间,有一个人还得圣心。这是她在考虑如何立于不败之地的时候就想好了的,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想出一个具体办法而已。
谁知今日晓青跟她说的这番话,倒帮她在冥思苦想的黑屋子里打开了一扇轩窗。真心,其实也是一种很妙的武器,只要运用得当,必能得到回报。
林木兰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冷酷,可在经过了最近这次危机之后,她就学会了超脱自我,站在一个完全旁观的立场来思考。
她知道,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后宫之中,最为奢侈难得的一样东西,其实就是真心。但真心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当初真心成就了明烈皇后和宋祯的佳话,也带走了明烈皇后的性命。
但她同样相信,宋祯还是一个正常男子,在他心里,应该也渴望有人能对他付出真心,不为权势地位、富贵尊荣,只因为全心全意倾慕于他。
如果这个人是陈晓青,他一定会很欣喜,很珍惜。那么现在她们只需要让宋祯自己发现这一点就行了。
林木兰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遂先安抚道:“晓青,以后不要压抑自己了,是我不好,竟没有发觉你的心事,让你难过这么许久。”
“可是,姐姐就不怪我么?”陈晓青更觉惭愧,“我们的约定……”
林木兰一脸真诚的笑:“我为什么怪你?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这件事也并不违背我们的约定。”
陈晓青这才真正的松了那口气,但她随即又想到一件事:“姐姐,你就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我这样的心思么?”
林木兰不用想,她十分确定自己没有,从来没有过。最开始,她对宋祯的敬畏之深,几乎到了铭心刻骨的地步,任何一点其他的想法都不可能有;到后来渐渐了解宋祯,至被他宠幸,敬畏稍减,她心中却也始终没有忘记这是一位天子,是她不能违背和反抗的人。
他和她从来不在对等的位置上,就像凡人对着天神,她会有崇敬,会有畏惧,会有仰赖,可是很难生出什么绮思,想要他做那传说中的良人,两心相悦、此情不渝。林木兰从来没有想过,甚至此刻提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不瞒着陈晓青,实话实说道:“我不敢,官家在我心中,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掌控着生杀予夺之权的天子。
有她这番劝解,陈晓青终于释然些许,愧疚之意减轻,对林木兰的敬佩依赖之意却更浓了。
午膳后,林木兰送了陈晓青走,自己躺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等下午宋祯来了,就面带担忧的说:“晓青这几日好像有心事,我问她,她也吞吞吐吐的没有说。”
宋祯想不出陈晓青会有什么心事,两个孩子他常见,都好好的,便听了林木兰的劝,起身去春明阁看陈晓青。
陈晓青听了林木兰的劝,不用压抑自己的心情,便将满腹情思诉诸笔下,独个提笔写了一首《蒹葭》。
宋祯到的时候,她刚写完,正在凝神细看,耳听得宋祯来了,忙迎上去,因不想叫他看见,便要拉着他去隔间坐,宋祯见她这样,反而偏要去看,陈晓青也不敢硬拦,最后就红着脸带他去看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中缠绵情致、求而不得之意跃然纸上,再配上陈晓青面红过耳的模样,宋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思及林木兰说陈晓青不肯告诉她知道,便更确信了。
宋祯心中确实很受用,也怜爱陈晓青的无措,却并没有林木兰所以为的惊喜。盖因在宋祯心中,陈晓青爱慕他才是理所当然。
不过此番被他“意外”发现陈晓青的幽怨之情,宋祯还是觉得别有一番情趣,揽着陈晓青好好哄了一回。又见她眼波流转,情意缠绵,不似以往那般内敛自持,倒颇有少女时的娇憨动人,一时也心动意动,就此留在了春明阁中。
☆、第114章 挑拨
陈晓青发现林木兰的话果然很有道理,自己发自内心的依赖和仰慕,果然让宋祯对她更多了几分爱怜,甚至表现出许久不曾有的宠溺。
自那日起,宋祯便没有再独宠林木兰一个,而是分了许多时间给陈晓青。陈晓青颇为不安,林木兰却毫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抚了她一回。
然而到了七月里,宋祯国事又忙了起来,极少有闲暇时光往后面来,见嫔妃的时间便也少了许多。只有林木兰偶尔会被召到福宁殿去伴驾,能与宋祯说上几句话。
林木兰身在御前几年,没两回就发现了宋祯在忙什么,他调兵遣将、调拨钱粮,所有种种忙碌,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西北。
“恐怕是要用兵了。”林木兰私下告诉陈晓青,“此事事关重大,官家筹谋已久,此时必定再无其他心思,咱们能省事就省事,只要不添乱就是有功。”
陈晓青对她言听计从,从此除了去皇后那里问安,就是安心照顾孩子,除了林木兰和彭娇奴,别人都不理会。
彭娇奴自从高欣“养病”之后,便觉天也高了、风也轻了,再没什么烦忧之事,她又已经习惯了失宠之事,对自己的外貌也不似以往那般在意,竟渐渐丰盈起来。
有刘青莲在身边劝着,她也一改少年时的清高冷淡,不但与林木兰和陈晓青时常来往,还偶尔去坤宁宫与刘婷说话,是宫中唯一一个与皇后有交情的人。
刘婷对她也与别人不同,前些日子就特意为大公主说了话,使得宋祯下旨,早早封了大公主为宝和公主,还亲自延请名师教导大公主读书。
让林木兰觉得奇怪的是,自她再次受宠以后,刘婷反而再没有表露过示好的意思,虽然也叫她抱七皇子去了几次,却并未如第一次那样说那些表示亲近的话。
兴许是怕